第5章 全班第一

江柚子微微拧眉,后座几乎没有光线,她纤瘦的身影隐在暗色里。

程梨在这片幽静狭小的车厢里听见她带着不满的嘀嘀咕咕的心声——

【你才是不重要的人,只要我对她好,她一定也会在乎我的。】

【可恶可恶,程梨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话难听。】

【一点都不想跟她说话了。】

程梨侧眸看了眼江柚子,窗外亮着红光的霓虹灯映在她的脸上,江柚子端坐着,像在生闷气。

红光仅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程梨撤回了目光,嘴里依然哼着歌,看似百无聊赖,实际却若有所思。

她可以肯定,江柚子对莫可樱来说,只是一个无关要紧的普通同学,不然在漫画书中,莫可樱的视角里就不会只有简方白,塑料闺蜜“程梨”都没多少画面,更别说隐姓埋名的江柚子了,作者只给她安排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的角落,有时候甚至连脸都懒得画。

江柚子的样貌这么独特,画起来一定很苦手吧,程梨眯起眼睛想。

车子停在了路边,司机大叔说:“小姐,到了。”

江柚子的家和富人区的别墅不同,她家住在嘈杂的大马路边上,爬满青苔的墙壁,没有路灯照耀的石梯,楼下的树边有个恶臭肮脏的垃圾堆。

楼上搭建了几户平房,都亮着灯,房子外种了绿油油的树,它们躲过屋内透露出来的光线,伫立在黑夜中如同张开的爪子。

程梨开了车门说:“我送你上去。”

江柚子刚想说不用,程梨已经利索地下了车关上车门了。

江柚子从另一边下来,程梨走到她面前:“你有跟你家人说来我家玩吗?”

江柚子点了点头。

程梨跟着她上了楼,江柚子忽然停下脚步,转身跟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可以走了。”

程梨俏皮地探头往她身后看了看,问:“不用送你到家门口吗?”

江柚子:“不用。”

“那好吧。”程梨挥挥手,“再见。”

她一蹦一跳地下楼,裙摆也随着动作晃了晃,仿佛森林里欢快的小鹿,修长的小腿蹦跶几下就轻盈地从江柚子的视野里消失了。

江柚子呆呆地望了一会儿她的背影,有些黯然神伤,她讨厌她,却也羡慕她的活力,她每天都好快乐啊。

明明她们都处于芳年华月中,她的精神世界却沧桑得像个老人,眉眼和嘴角总是不受控地向下,暴露了她的阴郁和疲惫。江柚子默默地抬起手,手动捻起的自己的嘴角,把自己向下的嘴角调整了一下,呈“v”状。

或许这样,自己也可以快乐一些?

算了,别自欺欺人了。微笑面具再牢固,也只是面具而已。

“江柚子!”程梨箭似的从夜色中冲回到她的面前。

江柚子:OvO

程梨:喔~

江柚子:O.O

她刚刚在干嘛,好可爱,程梨瞪大眼睛想。

她们在昏暗的石梯上大眼瞪小眼。

江柚子被电了似的甩开手,小脸在昏暗中抽搐了一下,仿佛刚刚的那一幕只是程梨的幻觉,她现在非常正经,非常高冷,淡定自若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程梨眨眨眼,以为自己刚刚看错了:“我……”

江柚子平常好像不会这么萌萌哒。

【啊啊啊啊啊她刚刚是不是看到了!?我可不想烦人精觉得我是个傻子!】

江柚子躁动的心声噼里啪啦的。

啊,没有看错呀,程梨失笑。

“我看见保温杯被你忘在车上了,给你送过来。”程梨把礼盒硬塞到江柚子手里。

江柚子僵硬得像个人机:“你笑什么?”

程梨摇摇头,逗小动物似的望着她:“嗯?我没有笑。”

江柚子咽了咽唾沫,木着脸转过身,正要离开,程梨说:“你刚刚是在干什么?弄小V脸吗?其实你的下巴已经够尖了。”

“……”

江柚子顿时走不动道了,一整个汗流浃背。

【她看到了!完了,明天肯定会在班上跟别人胡说八道嘲笑我,怎么办?要不把她灭口吧。】

程梨脊背发凉,不是,这么狠?

但是江柚子只是想想,没有任何行动。

【还是不要搭理这个疯子为妙,不然她只会更加兴奋。】

夜晚的风微凉,吹起江柚子耳边墨黑的长发,她将程梨的问话也当作耳旁风,不予理会,甩了一个冷漠的背影给她,脚步生风似的,往前走出了对全世界不屑一顾的步伐。

当然,这都是她自认为的……

程梨被忽视也不生气,她注视着江柚子同手同脚急于逃离的背影,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不过,她怎么又多了一重身份,之前还是烦人精,现在又变疯子啦!程梨登时笑不出来,双手握拳气哄哄地下楼。

江柚子杵在家门口,像个不愿回家的孩子一样,脸上满是不情愿,站了一会儿,她才开门进去。

江康又在大厅里喝酒,他的脸两边都泛着红,眼神空洞得像个傻子。

大厅里全是苦涩的酒气,几个绿色的酒瓶凌乱地倒在沙发底下。

江柚子冷冷地瞥了她的酒鬼父亲一眼,不闻不问,往厨房走去。

江康有气无力地指着她,浑浑噩噩地说:“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江柚子没回应他,进了厨房将书包卸下,开始煮饭炒菜。

她的父亲是个无业游民,好吃懒做还有暴力倾向,江柚子每天烦他烦得要死,但是再烦又能怎能样呢?学校里有个傻逼程梨,家里有个该死的江康,哪哪都有她看不惯的人,她根本无处可逃!

江柚子把做好的菜装进保温盒里,她妈妈在火锅店打工,要晚上十点才下班,所以江柚子每天放学回家都要自己做饭,妈妈说过不用做她那一份,但江柚子不听,她担心妈妈晚上回家会饿,给她留份当夜宵也好。

江柚子做好了饭菜也没叫江康去吃,放在餐桌上管他吃不吃的。她拿起书包沉着脸进了房间,关上门把江康从她回家开始就没停过的骂骂咧咧的声音隔绝在外。

九月份的末尾,高三年级的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

班主任景原原双手撑着讲台,挂着令人寻味的笑容问:“大家猜一下,这次我们班的第一名,是谁?”

讲台下瞬间一片躁动,大家七嘴八舌地回答——

“还用猜吗?肯定是江柚子啊。”

“真没劲,永远都是她拿第一,全班就每一个能打的。”

“不对啊,要是是江柚子,老师就不会这么问了吧?难道第一名换人了?”

“很有可能啊,老师,第一名是谁呀?”

景原原挑了挑棕色的眉毛,一贯严肃的她,难得地跟学生们绕起了弯子:“你们猜一下。”

学生们报了几个名字,都是班里的优等生。

景原原却笑着摇头:“一个没猜对,那就让我来公布吧,这次月考成绩在我们班排名第一的是……”

底下的学生们翘首以盼,景原原忍俊不禁,拿着成绩单一字一句道:“程梨同学。”

全班人大为震惊。

怎么可能是程梨?!程梨高二的时候明明是个吊车尾,开学考试也是垫底,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从倒数变成顺位第一啊。

努力了三年的优等生们生出了深深的挫败感,难道程梨是隐藏的天赋型选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们超了。

最难以接受这件事的是江柚子,她第一的宝座,竟然,没有了。

江柚子幽幽地望着程梨在一片掌声中起立,她笑眯眯地听着老师的赞扬,还向四周为她鼓掌的同学微微鞠躬,一点不意外自己考了个全班第一,一切理所当然,就跟她次次都考第一似的。

莫可樱鼓掌着,一脸不可思议地仰望着程梨:“喔,你好厉害。”

这一幕实在刺眼,江柚子的瞳孔简直要碎掉了。

程梨坐下后感觉脊背凉嗖嗖的,紧接就听到了江柚子十分鬼魅的心声:【怎么可能,她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段,她以前可是个学渣啊,难不成我还不如一个学渣努力?还是说我太笨了……不!我不笨!一定是程梨偷偷补习了,她家那么有钱,请的补习老师一定也是最好的。反正我也没考过第二,这次考个第二玩玩也没关系,嗯,没关系……开玩笑!第二怎么配得上我,程梨,你别得意,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程梨毛骨悚然地回头,原本以为江柚子会愤怒地盯着她,但没有,江柚子人淡如菊地坐着,一双厌世的狐狸眼直直地迎上她的目光,人机一样敷衍地笑了下。

程梨:“……”

她忍不住再次吐槽,江柚子,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

程梨怕江柚子会因为自己考了第一而讨厌自己,已经萌生出了下次考试要控分的想法,毕竟成绩哪有生命重要啊!

“你不要生气,我这次是超常发挥,下次就不一定能拿第一了。”下课后,程梨跟江柚子说。

其实江柚子的成绩就比她低了五分,跟她实力相当,程梨下次只需要做错几道选择题,就能落后得很自然。

她是万万没想到的,江柚子一个路人甲角色,竟然会是全班第一,考第一的一般都是主角才对啊。

江柚子:“我没生气。”

【嗤!嗤!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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