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可樱的反应很诧异，同时一片死寂的眼底多了丝光芒。

简方白唤了她一声，就一脸赌气地扭头走了。

莫可樱着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担忧地脱口而出：“完了，他生气了。”

她看向呆滞的江柚子，丢下一句：“我这份给你了。”

江柚子望着她匆忙下楼的身影，感觉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弹。

周围用餐的顾客似有似无地投射来目光，江柚子窘迫地捏紧刀叉，猛然意识到自己被抛下了。

一个人吃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柚子悲伤地想。

程梨走进牛排餐厅，简方白又从里面出来了，大步流星地跟她擦肩而过，程梨懵逼地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看到莫可樱从楼上下来，莫可樱直接无视了程梨，追了出去。

程梨摸不着头脑，她循着刚刚莫可樱下来的方向，上到二楼，一眼看到了独自坐在中央的江柚子。

她头垂得很低，往嘴里一口一口塞着切好的牛排。

她的对面还放着一盘没怎么动过的牛排。

程梨走到她面前：“柚子。”

江柚子的余光看见了黑色的裙摆，她错愕地抬起头，腮帮子里的牛肉都忘了咬。

【老天，程梨怎么在这？】

程梨微笑道：“好巧啊，我来这吃饭的。”

她假模假样地望了一下周围，问：“你自己一个人吗？不介意我和你拼桌吧？”

江柚子现在悲伤得很，她低下头切牛排，生硬地说：“随便。”

程梨拉开椅子坐下，水灵灵地看着她问：“你一个人吃两份呀？”

她的嘴角挂着温暖的笑意，江柚子和她对视了几秒，撇下了嘴角。

【才不是，莫可樱走了，她走了……我被扔在了这里。】

江柚子张了张嘴，又闭上。

【不能告诉她，我答应了莫可樱不能告诉她我们一起出来吃饭的。】

江柚子为了堵住自己的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肉。

越嚼越郁闷。

程梨双手撑着下巴，歪头道：“没想到你这么瘦，胃口倒挺好。”

“你不点餐吗？”江柚子提醒她。

“点呀。”程梨说着拿出手机，扫了桌上的二维码，点好餐后，她将手机放到桌上，直勾勾地盯着江柚子看。

江柚子吃相不太自然，被人盯着令她有些不自在，但总比莫名其妙被扔下的感觉好。

她味同嚼蜡，羞恼地跟程梨说：“你别一直看着我。”

程梨忽然站了起来，弯腰向她靠近，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你干什么……”江柚子茫然地问。

【我手里可是有刀的，你别乱来！】

程梨拿着餐巾纸，轻轻地擦拭掉了她嘴角的酱汁，轻笑道：“你说我能干什么？”

她坐了回去，江柚子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又反应过来，程梨刚刚在帮她擦嘴！她怎么会做这种事？实在是太离奇了。

江柚子舔了舔嘴唇，拿着刀的手有点抖。

程梨点了一份意面和舒芙蕾，她把舒芙蕾推到江柚子面前：“心情不好可以吃点甜食。”

江柚子绷着脸：“我没有心情不好。”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可是你的心声在下雨耶。

程梨道：“是吗？”

她探头看了看江柚子的脸，江柚子侧过脸躲避她的视线。

程梨笑吟吟的：“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我今天心情可是非常好，见不得别人不开心，你要是不开心呢，就可以跟我说，我一定耐心地帮你排忧解难。”

江柚子：“是因为考了全班第一，所以心情非常好吗？”

程梨：“是因为遇见了你。”

江柚子怔怔地与她对望，程梨深邃漆黑的眼睛如同极光一般吸引人，江柚子错开视线，有点不敢跟她对视了。

“本来是一个人来吃饭的，却在这里碰到了你，我运气也太好了吧。”程梨说。

【搞什么啊，神神叨叨的。】

程梨：“……”

江柚子勉强地对着她挤出一丝笑容。

程梨耷拉下脑袋，撩不动，一点也撩不动。

【但是为什么，心里会股暖意。她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像太阳一样耀眼。】

江柚子局促地喝了一口橙汁。

【我应该讨厌她才对。】

程梨感受到了江柚子的动摇，身上像被拧开了献殷勤的开关，积极主动地拿起刀叉切出一小块舒芙蕾，递到江柚子的嘴边：“啊～”

江柚子条件反射地往后撤。

程梨不退缩，叉子继续怼向她：“啊～”

如果人有尾巴的话，程梨的尾巴肯定摇得飞快。

快点吃啊！急死了！

四周围的顾客好奇地看向她们。

江柚子被众多视线包围，脸颊泛起了红，眼睛一闭吃下了舒芙蕾。

【可恶的程梨，干嘛做这种奇奇怪怪的举动，我又不是没手，用得着你喂吗？】

【！】

【好好吃！】

江柚子被舒芙蕾惊艳了一下子，瞳孔都放大了。

程梨：“好吃吧，再来一口，啊～”

江柚子下意识张开了嘴巴。

程梨喂上瘾了，江柚子可太像一只小狐狸了，吃得开心会眯起漂亮的大眼睛，沾了奶油的嘴角会温顺地扬起……她喂了她一口又一口，江柚子也吃得心满意足。

用餐结束后，江柚子和程梨一起下了楼，来到餐厅的门外。

粉调的晚霞呈现在眼前，宛如糖果的颜色令人心情放松。

程梨指着对面的银色小车说：“我送你回家。”

江柚子说：“我坐公交回去就行了。”

程梨：“不行。”

她拉起她的胳膊，强硬拖着她过马路。

江柚子被程梨塞进了车里，司机大叔还是上次周末派对送她回家的那个大叔，他回头看向江柚子：“又是你啊！看来你和我们小姐关系很不错嘛。”

江柚子朝他点了一下头：“叔叔。”

程梨上了车，把江柚子挤到一边：“你不用跟我客气，我最喜欢送同学回家了，大叔，开车。”

在回家的路上，江柚子的脑子在不断地回忆在餐厅里的画面。

【我是喝醉了吗？我喝的可是橙汁啊。为什么她喂我我就吃啊？这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程梨笑嘻嘻地说：“你很喜欢吃舒芙蕾嘛，下次我们还来？”

那家店舒芙蕾确实好吃，样子蓬松可爱，吃起来松松软软，不会太甜，入口透着一股奶香，所以江柚子才会吃得那么忘我。

可是那家店也给她留下了不好的记忆，莫可樱因为简方白的出现，说走就走了，倘若程梨没有出现，让她自己一个人吃完了食物，她今后也许不会再想去那家店了，毕竟会触景生情。

“下次……”江柚子呢喃，“再说吧。”

【等我有钱。】

程梨：“……”

怎么，吃个舒芙蕾还得先赚个盆满钵满？

江柚子的家到了，她打开车门微微往上看了一眼，江康站在楼上鬼迷日眼地抽着烟。

江柚子眸光微沉，她跟程梨道别下了车，缓慢地走着。

“谁送你回来的？”江柚子的脚刚踏上楼，江康就杵在她面前问。

江康穿着一身暗沉沉的旧衣服，脸色也阴沉沉的，他的头发很久没修理过，刘海盖住了眼睛，胡茬布满半张脸，街角的流浪汉都比他体面，闻着他全身上下弥漫着由烟和酒腌制出来的堕落味道，江柚子颇感烦躁。

“同学。”她没怎么张嘴，声音像是由牙齿磨出来的。

江柚子越过他往家的方向走。江康没听清她说什么，大发雷霆：“你去哪里鬼混了！？”

楼下的车还没走，江康的一声暴吼跟随着大货车驶过的“轰隆”声一起涌进了半开的车窗里。

程梨闻声往楼上看去。

江柚子阴着脸快速走着，她身后跟着一个对她手舞足蹈骂骂咧咧的男人。程梨当即蹙起了眉心，毫不犹豫下了车。

“坐着这么昂贵的车！可别告诉我那是一辆出租车！”江康喋喋不休，“我连买烟的钱都没有了……”

江柚子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

江康忽然按住她的肩头：“你够了！我跟你说话你为什么总是不回答？”

江柚子烦躁地转过身，江康打了她一巴掌。

他的手里甚至夹着一根香烟，险些烫到了江柚子的脸颊。

江柚子睁大眼睛瞪着江康。

“你还敢瞪我！？”江康怒吼着，抬起手马上又要给她一巴——

“嗷！”

巴掌还没落下，他被百米冲刺过来的程梨一脚踹到了屁股，倒地不起。

江柚子红着眼眶，愣怔地望着一脸气恼的程梨。

程梨疯狂怒踩江康的屁股，简直气炸：“让你打人！我让你打人！为老不尊的狗东西！”

“啊！”江康翻身抓住了她的脚踝，“该死的！哪来的疯丫头！”

“啊！！！”程梨满脸嫌弃地发出了尖叫声，江康的手宛如一条毒蛇缠上了她的脚踝，她拼命甩着脚踝想要挣脱，“臭流氓你松手啊！柚子快帮帮我！”

江柚子抿紧嘴唇，抬腿一脚踩住江康的另一只手，江康登时痛得松开了程梨：“江柚子！你找死吗！”

程梨跑到江柚子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紧紧依偎着她，愤愤地瞪着江康。

江柚子挪开了脚，冷声道：“有本事你就杀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