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珰有些好奇,也转头朝落地窗外看去,眼前却是模糊一片。她问:“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宋暖和李槐安都没有说话,没过一会儿,一个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您好,您的外卖。”
临珰惊讶地抬头去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少年也看了他一眼,接着外卖手提袋被放在了桌上,那道身影走远了。
依旧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过了好一会儿,临珰小声问:“刚刚给我们送外卖的,是程琰吗?”
宋暖缓缓坐下来,打开外卖袋,拿出里面的小吃,递给她,低声答:“是。”
她接过鸡翅,没有吃,皱着眉头,忽然想起来,那天下午放学后在食堂里,他们也遇到了程琰,她知道程琰家里条件好像不是很好,但她只是惦记了两天,就抛去了脑后。
“程琰家里是不是很困难?”她缓缓开口问。
宋暖咬了一口薯条,道:“好像是吧。不过,我们都还没成年,他怎么会出来送外卖?我看着这外卖员的名字也不姓程啊?”
临珰看不清,但还是伸头看了一眼:“是不是帮他爸爸或者妈妈送的?”
“程琰是单亲家庭。”李槐安忽然开口。
临珰和宋暖一起看过去,宋暖问:“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在办公室,听老师们闲聊提起的。”李槐安说完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我是帮英语老师改卷子,不小心听到的。他妈妈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只有他爸爸和他两个人。”
又是一阵沉默,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十分默契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讲解英语,一直到中午,各回各家。
吃完午饭,临珰坐在床上时,又想起来那个清冽的声音,她有好多问题,急切地想找人询问,寻找了一圈,能问的也就只有宋暖一人。
她起身,坐到书桌前,看着窗外的长出嫩芽的树,发了一条信息给宋暖,很快收到了语音通话,电话那边传来宋暖的声音。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临珰垂着眼,手指无意识翻阅着书本的纸张,低声道:“就是,那天听你说程琰家庭条件不好,我发现我好像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个世界。”
要是别人说这话肯定会被宋暖定义为凡尔赛,但是临珰说这话,宋暖是能理解的。她知道,临珰很小就有弱视的症状了,甚至连人的脸都看不清楚,更别说了解别的事了。
“你家庭条件真的挺好的,那个三角钢琴,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的...”
这一通电话,足足聊了一个小时,直到临珰挂断电话,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她好像对这个世界了解的更多了,又好像更模糊了。
宋暖说,程琰那样送外卖,一天最多挣一百多。而自己,随便从兜里就能掏出几百块钱,还是姥姥担心她被人抢钱,才放得不多。
她想,程琰问她借钱,或许是真的因为有什么困难。
她忽然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很多疑问,连陈姨也看出不对劲来。
在吃早餐前,在她问出口前,陈姨先开口问了她:“珰珰又要问今天早餐的价钱了?”
她拿着筷子,点点头:“陈姨,我们早餐花了多少钱?”
陈姨笑着,给她盛了一碗海鲜粥:“蟹是两百多一斤,虾是六十多一斤。”
临珰心中喃喃一遍,两百多一斤,程琰送一天外卖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宋暖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像程琰这样的人。
体育课,她们俩站在操场旁的观众台上,双臂枕在围栏上,看着一个又一个同学从跑道上跑过去。
春天,温风和煦,白色玉兰花在高处盛放,影子映在跑道上,摇摇晃晃。
“如果,有一个人做了坏事,但是是迫不得已的,你会原谅他吗?”临珰缓缓开口,眯着眼睛看着远处。
“坏事就是坏事,有什么迫不得已,就算是迫不得已,也是坏事。”宋暖懒洋洋回答。
“是么?”临珰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怎么跟宋暖说,怕一说出来,宋暖就知道之前问自己借钱的人是程琰。
如果程琰真的是有什么困难,这样让别人知道,他会很难堪的吧?
“程琰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宋暖直起身来,转头看着她:“怎么突然提到他了?”
她也直起身来,扶着椅背坐下,从容道:“周末看到他后,我就一直在想他的事。”
宋暖坐在她身旁,有些好笑:“所以你那天突然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他?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他家庭条件不好,又不是你造成的。”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乱,如果程琰没问她借过钱,那她会同情他一会儿后就忘了。但是借钱这事,让她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不该原谅他。
“如果有一个人他做了坏事,但是破不得以的,这个坏事的影响也并不大,并且他知道自己错了,你会不会原谅他。”
宋暖支着脑袋,看着远处,想了想,答:“既然这个坏事的影响不大,他又知道知道错了,那他跟我道歉,我应该会原谅他吧?”
道歉?对啊,程琰也没有来道歉,也没有承认错误,这才是最要紧的。
“我知道了。”临珰想通了,如果程琰来道歉,她就原谅他,如果不来道歉,她就不原谅。
“想明白了就好。”宋暖拍拍她的肩,苦着脸,“唉,可能明天就出成绩了,我也就潇洒这么一会儿了,等明天就要回家挨骂了。”
临珰安慰宋暖一节课,让她不要担心,至少还有一下午可以潇洒,但没想到,下午刚到教室,就听说成绩已经出来了,只是成绩单还没贴出来。
一整个下午,三个课间,临珰被宋暖拉着去了办公室门口看了好几次,都没等到成绩单。直到放学,外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成绩出来了,顾不上吃饭,临珰又被拽走了。
办公室门口围了好多人,乌泱泱的一堆,临珰被拉着往里面挤,只听到宋暖一直在喊:“让一让,让一让。”
很快,她跟着宋暖到了最里面,看到了那几张印着排名的的A4纸。
A4纸上的字太小,她完全看不清,只能紧紧跟着宋暖,听她念叨:“我这个成绩,就别从前面看了,浪费时间。”
临珰有点想笑,用力抿住了唇。
“宋暖...宋暖...在哪儿呢?在...在这儿!语文119,数学98...”
临珰听着她嘀嘀咕咕半天,被她拉着朝教室走去。
教室里,盛夏和李槐安也刚看完成绩,在等他们俩,盛夏问:“宋暖,你考得怎么样?”
宋暖叹了口气:“无功无过吧,1000多名,我爸还不至于打死我。”
几人忍不住笑,她也不生气:“你们考得怎么样?我刚刚从后面看的,都没注意。”
“我排98,盛夏排27。”李槐安答。
“天呐,人与人的差距也太大了,这个名次是我想都不敢想的,那明年分班你们两不就稳了?肯定能去火箭班。”宋暖拉了个凳子,咚得坐下来。
“你慌什么,你不是要走艺术?文化课也不用考那么高。走吧,去吃饭吧,吃完饭继续去练琴。”盛夏边说边往外走,“现在考完了,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宋暖想想觉得也对,跟着起身,拉着临珰跟上去:“罢了,以我的脑子考这么多已经不错了,还想什么自行车呢?”
盛夏转过头看她:“你就是没认真,又不是智商不行。”
“你可别帮我挽尊了...”
几人又是一阵笑。
吃完晚饭,几个人一起朝琴房去,商量了好一阵,还是决定这个节目的表演只要宋暖和临珰,盛夏和李槐安当幕后人员。
临珰在练习曲子,宋暖在压腿,盛夏和李槐安坐在角落里讨论服装、舞台布景。
钢琴在窗边,落日余晖洒落进来,映在临珰的侧脸上,给她打了一层金光。没有人看这里,她也没有注意到外界,一心徜徉在音乐的世界里,直到窗边落下一道阴影,她转头看去,没有看清。
但是她感觉到,那道影子也在看她。
“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在黑白琴键上纷飞的纤细手指停了下来,音乐也随之暂停,外面有广播传来的音乐声,曲调欢快动听,不知道歌名是什么。
临珰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想去问问那个停留的人,是不是有什么事。
“门没锁,你要是用琴的话,直接进来就行。”她边解释边推开玻璃窗。
在窗户打开的那一瞬间,晚风送来一阵淡淡的柠檬香。
临珰开窗户的手乍然收紧,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是又要来问她借钱吗?要不要喊人?宋暖她们就在琴房里面。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打算,如果这人再问自己要钱,那她就趁给钱的时候抓住他的手,让这人当场现原形。她悄悄呼出一口气,又问:“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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