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和小满短暂地陷入沉默。
看来他们在平家镇听到的传言是真的,魔教此次的比武大会声势浩大,常年只活动在边塞的幽并帮竟然都被吸引了去。
少顷,安凌发问道:“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阿不花那笑道:“其实他们也刚过离州不远,城南面有条叫做孟思街的巷子,你们去那里看看,应该能看到他们离开前留的记号。”
二人快速对视一眼,安凌微微颔首,小满会意,复又恶狠狠地盯着阿不花那。
狗已经把主人交待出来了,那么下一步就是打狗了。
拳头再次举至半空,骤然紧缩的瞳孔里映出阿不花那惊惧交加的面庞——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么,你这个畜生!”
“杀我父母,屠我兄长,辱我至交。”
“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阿不花那绝望的瞳孔中,盛怒的少年如猛虎一般再次扑来,可是就在这时,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大吼:
“哪里来的蛮人,敢在爷爷的地盘上撒野,快给我住手!”
十几个身穿官服的人快步向这边走来。
小满动作一滞,阿不花那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般,眼里闪着兴奋的光:“张大人!救命!有人要当街行凶!”
为首的官员略带厌恶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将目光钉在了小满身上:“大胆刁民,竟敢当众斗殴,来人,都给我抓回官府去!”
身后十几个跟班闻声而动,气势汹汹地向小满走来。
小满环视四周,轻蔑地冷哼一声:“就凭你们,也配跟我动手?”
说罢,他便欲出手教训,但一旁的安凌闪身至他身前,一手暗暗扣住他的手腕。
“各位官爷,稍安勿躁,一切都是误会,这位阿不花那和我们有仇,所以我们出手教训,现在话已然说开了,我们正打算一起去城南叙叙旧事,劳烦各位了。”
小满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但安凌只是轻摇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做声。
为首的那人眉头紧皱,询问地看向阿不花那。阿不花那拼命摇头,求救道:
“张大人,此女口中并无半句实话,我和他二人毫无瓜葛,是他们非要抢走在我手下卖艺的孩子,我不准,他们便对我大打出手!”
话音未落,一旁的卖艺男童桑加立刻着急地叫喊道:“大人,事情并不是这样的!是……”
桑加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张大人便大手一挥截住话头:“住嘴!爷爷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桑加小脸涨得通红,怯懦地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张大人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对他怒目而视的安凌和小满,扯着嗓子叫喊:
“大胆刁民,竟敢公开抢夺!还不快快跪下,否则我便将你二人扭送官府。”
二人心里俱是一震。
这张大人和他的侍卫们不过草包而已,真动起手来,几招之内安凌和小满就能将他们全数拿下,所以二人完全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但让他们震惊的是,阿不花那不过一个北蛮流民,现在两国剑拔弩张的形势下,一个南国官员如此要如此回护他?
二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安凌用力按了按小满掌心,意思是不要轻举妄动,无奈小满实在是怒气横生,他一把挣脱安凌,冲着阿不花那怒吼:
“阿不花那,你怎么这么低贱,竟然叛投了南国朝廷!”
此话一出,不光是张大人和阿不花那脸色一沉,就连围观的群众也纷纷变色。
两国关系确实紧张,南国边境同仇敌忾,不少人视北蛮为仇敌,现在一个北蛮少年在南国境内公然斥责另一个北蛮人投奔南国,实在是引人侧目。
安凌赶忙拉住小满,此行是为了找魔教复仇,实在没必要节外生枝。
阿不花那溜溜地看了看四周人群,吐了吐舌头,朗声道:“我这是弃暗投明!北蛮有什么好?连年战乱,大家流离失所,哪比得上南国这般繁荣安详!”
小满气得浑身发抖,心底的厌恶之情无可控制地翻涌而出,他一把甩开安凌的手,不顾一切地挥拳向阿不花那打去!
四周一片哗然,阿不花那赶忙往张大人身后躲去,张大人气得鼻子都歪了,对着侍卫大手一挥:
“把这小子给我拿下!往死里打!”
侍卫们应声而动,瞬间将小满团团围住,小满嘴角扯出一计讽意十足的冷笑,他扫视一圈,冷冷地道:“一群废物。”
侍卫们闻言大怒,大吼着向前扑来,小满双拳出击,一下子便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侍卫打倒在地!
两声惨叫瞬间被更高的怒吼所淹没,剩下的侍卫如猛虎扑食一般齐齐向小满扑了上来,后者大喝一声,身子略低,一个扫堂腿袭过,中心便又发出几声瘆人的惨叫。
紧接着,小满心念一动,直起身子的瞬间冲外面大吼:“桑加,看清楚了,破狼掌是这么用的!”
站在外圈的桑加瞪大了眼睛,惊异的目光中,小满双掌平平劈出,正是破狼掌的起手式!
几名护卫应声倒下,小满一鼓作气将破狼掌剩下的招式一一使出,掌风所到之处无不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待最后一招使完,刚刚还虎视眈眈的侍卫们全都狼狈地趴在地上,不少人口鼻出血,不省人事。
桑加惊讶得合不上嘴,小满所用的招式和他卖艺演示的一模一样,可是同样的掌法在他手中就如花拳绣腿般软绵无力,而到了小满手中却彷如利剑一般一剑封喉!
顾不上众人异样的目光,桑加抚掌叫好:“太厉害了!”
小满冷冷一笑,拍了拍衣衫上沾染的尘土,将目光锁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张大人身上。
“你呢?想和他们一般下场么?”
言语中挑衅意味十足,张大人脸色瞬间阴沉得山雨欲来。
他愤愤地看着兀自在地上倒着气的下属们,恨恨地吐出一句话:“一群没用的蠢货!”
张大人怒其不争的训话让几个还能动弹的侍卫咬牙互相搀扶地站了起来,他们满脸怯懦地面对张大人:“大人,对不起,属下无能!”
张大人哼了一声:“蠢材!平日里白养着你们,到了关键时刻一点用都不顶!”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腰间。
侍卫们神色微变,迅速会意。众人口中继续忏悔地说道:“属下知错!属下无能!”但与此同时,手指都悄然摸至腰间,似乎是要掏什么东西出来。
桑加眼尖,见势不妙,他立刻尖声大叫:“小心!他们要放家伙了!”
安凌神色陡然一变,见小满依旧满脸不屑,她本能地暗叫一声不好,待要拔腿冲去,却听张大人厉声叫道:“放家伙!”
几个侍卫从腰间掏出几枚墨绿色的小圆球,拉下栓绳,墨绿色的烟雾如几簇鬼火一般刷地在空中绽开,浓烟喷涌而出,一瞬间,半条街道都弥漫着极其刺鼻的气味!
“是烟雾弹!可能有毒,快跑!咳咳。”桑加细声尖叫着,可是瘦弱的声音很快就被围观群众的惊叫声淹没,瘦小的身形也立刻消失在浓雾之中。
安凌大骇之下迅速掩住口鼻,寻着记忆中小满所站的地方跑去。
浓烟滚滚,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安凌急急地向前跑着,闷声叫着小满的名字。
可是没有回响。
心弦瞬间抽紧,急促的呼吸因口鼻被掩而压抑万分,安凌的脚步变得凌乱,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目光在浓烟中急急搜寻。
然而四周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安凌的心脏被恐惧紧紧攥住,浓烟灌进眼睛,眼泪不受控制地如洪水一般溢出。
街道的另一边,做鸟兽散的人群中裹挟着一个满脸茫然的少年。他因吸入了太多烟雾而涕泗横流,模糊的视线四处晃着,却找不到想找的人。
他想要凄厉地尖叫,可是所有发出的声音都瞬间被黏在了嗓子里,浓烟倒灌进去,一阵剧烈的咳嗽下天旋地转。
毫无防备地,儿时的噩梦猛地袭来。那个恐怖的月圆之夜,四周也是这般浓烟滚滚。
被泪水打湿的视线里,一个熟悉的瘦高身影蓦然出现。那人冲他大吼:快跑,不然就来不及了!
小满呆立在原地,仿佛被当头打了一棒。
千万不要回头,要一直一直往前跑,跑到你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也要继续往前跑!
泪水如决堤一般涌出,小满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他要跨过时间长河,将已逝的人追回来。
呼吸愈来愈沉重,吸入的浓烟让小满头昏脑涨。他一步一挪地向前移着,意识逐渐模糊不堪。
恍惚间,他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掌紧紧握住。
目不能视物,小满茫然而期待地低下头,看着那只握上来的手,一声低沉的呼唤回荡在体内:
“都兰?”
来人没有听清他的嗫嚅,一张苍白好看的脸凑了上来,漆黑的眸子里噙满泪水。
一个好听的女声传至耳畔:“小满?”
最后一丝神志下,小满不可思议地望着忧急而来的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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