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盛夏多雨,雨丝连绵成片,打在州中心金色大厅古老的穹顶之上,摔成水珠顺着外檐滚下来。
金色大厅被称为“万世音乐圣殿”,此刻二号演奏厅后台灯火通明,一位身穿纯黑冷绸礼裙的Beta小姐单手叉腰,对着手机破口大骂:
“怎么还没到?哦堵车了,谁准你堵车的?我有没有要你早点出门,起码提前三个小时?”
“什么,你要保证休息时间?惯出毛病了是吧,你那千金之体有多金贵,有小辞贵吗,人家正经少爷都到了,妈的全团都在这差你一个人——”
听她说到竹钰辞,围在她身边的几人下意识抬起头,往琉璃窗边望了一眼。
窗外滴答落雨好似布景,少年Omega立在雨前,半卷乌发打理得整齐精致,五官是更进一步的完美,肤色雪白,眼若桃花,不需粉墨装饰,自成一幅绘声绘色的漂亮山水画。
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少年挑了挑眉,走过来道:“梦圆姐不愧是专业第一的花腔女高音,骂人也骂得抑扬顿挫,我们王大哥耳朵有福啦!”
配着轻飘飘调侃语气,他红嫩唇角微扬,一张美人面活泼生动,勾来不少工作人员偷看。
相熟的同学们都笑起来,顺便开始打赌,这次演出又有几个可怜人要栽在这位花蝴蝶Omega手里。
——我赌三个,至少三个!
——四个,那边有个Alpha刚才要他联系方式来着,你没看见。
“别说了,我都快急死了!”李梦圆挂掉手机,双手合十朝他们求救:“那头猪肯定没法赶过来了,现在怎么办?”
这次社团能在金色大厅演出,是李父借了竹钰辞名字办成的,押上了乐界的声望。要是出了差错,竹钰辞那边还好,作为主办,李家绝对丢大脸。
之前发下去的节目单是盲盒形式,没写演奏者名字,但曲目和顺序固定,第一曲就是用来揽客的《醉星狂想》,无可更改。
在座都是音乐生,都会弹钢琴,然而要跟王霖一样,在大三的年纪把《醉星狂想》弹到能上台的程度,那还真没有。
“别急,不是有备案吗?”一人背着古筝把竹钰辞往怀里一搂,“让少爷救个场,改编一下,用横笛吹出来呗,又不是第一次了。”
“可之前都是流行乐谱,这次是古典钢琴曲,不好改编吧?”指挥同学凑过来说道。
李梦圆可怜巴巴地看向竹钰辞。
见她鼻头都急得出汗,竹钰辞想了想,答应了:
“行,我看看,应该没问题。”
“就剩二十分钟了——”
“来得及。”竹钰辞朝她笑笑,好像把《醉星狂想》改编成横笛版本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饶是李梦圆知道他擅长编曲,此刻也不免焦灼起来,唯恐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掉链子。
她紧紧盯着竹钰辞的动作,只见他如玉指尖在横笛孔间点了几下,略一思索,便在原曲谱上写写画画,飞速涂改了些过于急促的音符,又选出一小段来卡节奏,试图确定节拍。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离演出开始还剩十分钟,按照竹钰辞的个性,他本应该立刻关机。
可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不仅没有关机,反而放下谱子,拨开人群朝窗边走去,将手机贴在脸侧:“喂,你好——是秦叔叔呀?”
身后有人悄声问道:“他叫的秦叔叔,是那位秦总吗?”
“不然呢,小辞还有哪个秦叔叔。”
一听是秦总,李梦圆就知道,演出前怕是没法叫这人再专心曲谱了。她收起谱子,准备替他检查一遍,又被拉着问:
“可他刚才明明看到了是秦总打来的,怎么还装作没看到?他和秦总关系不好啊?”
李梦圆翻个大大的白眼:“不好个屁,人家装傻卖萌撒个娇,你从哪看出来人俩关系不好?唉算了,你不懂也正常,这种高端绿茶Omega不是你们Beta能消受的,一边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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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身后传来的讨论声置若罔闻,某位“高端绿茶Omega”正站在窗前,将一段纤细韧腰扭成麻花,瓮声瓮气地跟自家总裁汇报近况。
“嗯嗯,我知道外面危险,没有乱跑……除了金色大厅和学校排练室,我哪都没去,保镖们都跟着呢。”
他软声将自己一日三餐、见了什么人、买了什么小游戏和盘托出,对面男人听着他事无巨细的交代,应了声:“乖。”
仅仅一个最简单的音节,便让竹钰辞白皙耳尖像火烧一样泛红。他贴近微凉的珍珠袖扣,熟练地给自己降温,咳嗽一声道:“我都这么乖了,那秦叔叔什么时候来看我呀。”
最近越锦集团新能源技术有了重大突破,抢了一些不该抢的蛋糕,危险就是这么来的。为了粉碎技术封锁,秦越柏忙着与各国企业谈合作,三天有两夜都不在纳约合众国,自然也没时间同他见面。
算一算,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秦越柏了。有时候他一觉醒来,都恍惚觉得回到了未成年时,整天提心吊胆、害怕被秦家丢弃的日子。
秦越柏知道他在故意卖惨,但又确实心疼,顿了片刻,转移话题:“今天演出,你是不是最后一个上场?”他手边有份节目单,只有最后一支《旷谷幽兰》是横笛曲。
“是、是的。”竹钰辞说,心里已经猜出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不大敢相信:
“你要来听我的横笛独奏?你已经回纳约啦?啊,都到中州啦?!可合作不是还没谈完么——”
少年Omega语气里的喜悦掩都掩不住,手机那边,秦越柏仿佛能看到他一双桃花眼惊讶睁大,迫不及待要跳入自己怀里的模样。
他抚了下心口,温和地道:“想早点见到你,就早点谈完了。”
“……”
很好,竹钰辞满是甜蜜,又满是心酸地想。很好,他要把这句录下来,叫他那群损友来听听,秦越柏就是这么可恶的一种存在,这他爹的谁能抵抗得了嘛?
都怪他夏天在家穿衣服太少,都怪他身材太好,都怪他说话太好听!总之,本来一场好好的叔慈子孝,变成如今扭曲的暗恋,不能怪他痴心妄想,只怪秦越柏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对他的引诱!
“小辞,想什么呢?”他好久不说话,秦越柏有些奇怪,问了一声。
竹钰辞很快回神,问道:“你走到哪里啦?”
“快到州中心了。”秦越柏看了眼车窗外的街景。
“州中心这会正堵车呢。”竹钰辞说着,推开琉璃窗扇,清透指尖伸出去接雨,“叫司机大叔开慢点,错过进场也没关系,我回家单独吹给你听。”俨然一副小大人的口气。
“你第一次在金色大厅演出,叔叔怎么能错过?”秦越柏不赞同道。集团会议难免超时,他却一直很少缺席自家小崽的演出,对迟到如何进场很有一番资/本家的丝滑小连招,当下让竹钰辞专心演出,不要想别的,他能赶得上。
秦总裁一向说到做到。
竹钰辞只觉指尖雨丝都是暖的。
他没有提今天救场的事情——他盘算好了,如果曲子改得好,就留到跟秦越柏见面的时候,再好好吹嘘讨赏;
如果改得烂,那就销毁掉本次演出的全部录音,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还是一只从不失手的小夜莺。
后台已经在催他入场,竹钰辞磨磨蹭蹭说了再见,在最后一刻关灭手机。
趁着和他一起候场,李梦圆小声揶揄:“说的什么啊,还不许我们听。”
“没什么,就跟家里人报个平安,咳咳。”竹钰辞悄咪咪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低调。
“一个平安报了十分钟?”李梦圆扬起眉毛,“牛逼啊兄弟。”
聚光灯打下来,竹钰辞被调侃的笑意还留在脸上,就这么弯着唇角上了台。
好在这首《醉星狂想》本就需要奏出狂喜之情,他的表情也不突兀。加上一身Ede & Ravenscroft的定制水蓝纹绣礼服,亭匀有致的身段着重掐出细腻腰身,少年唇红齿白,言笑晏晏,外观几乎无可挑剔。
台下观众有一半被他这张脸勾了魂,听什么都不重要了,另一半却是专为音乐而来,见他要用横笛吹钢琴曲,不免皱起眉头。
而当竹钰辞把横笛置于嘴边,修长的手指开始起势,第一个音符响起之际,场中一丝一毫的怀疑都没有了。
——实在好听。
场内有李家专门请来的乐评员,此时此刻都来不及记下何处运用了何种技巧和指法,就是本能觉得好听。
这首《醉星狂想》改编得当,急促的旋律由横笛演绎出来,技法纯熟而不炫露,癫狂的感染力不减,却多了几分笛子特有的清脆。
**处转音如黄莺啼柳,明快欢欣,竹钰辞托着横笛,其余指尖在膜孔间飞速穿梭,灵动得像一只江南柳叶下迅捷啄食的小鸟。
一曲终了,他慢慢放下横笛,向观众鞠躬致意。灯光如昼,照得腕边圆润的珍珠袖扣闪出盈盈光泽,但台下看来,那粒珍珠完全被他的脸比了下去——
此曲感情激烈,所费体力不小,竹钰辞出了层薄汗,白皙肌肤掺了艳**滴的粉,一双桃花眼水光更盛,叫人不自禁想疼一疼。
有人大胆从他细直长腿往上看,小美人一米八的身高,修身礼服勾勒出那抹圆翘的曲线,纤腰不知堪不堪一握,胸膛微微起伏,后颈的Omega腺体被水蓝纹绣高领严格覆裹,反而更惹人遐思……
竹钰辞敏锐地察觉到某些下/流目光,抿了抿唇,忍着烦躁朝场下扫了一圈。
秦越柏还没来。
也正常,他再快也不会这么快,能赶上第二场独奏就不错了。
好在第一场演出颇为成功,官摄不用删了,待会找人要一份,和秦叔叔晚上回家一起看。
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秦越柏,那点被人觊觎的不悦很快被抛在脑后,竹钰辞打着小算盘,高高兴兴下了台。
后台有实时转播观众席的视屏,他坐在休息椅上,专注地盯着屏幕,搜寻观众席里熟悉的身影。
可一直到临场上台,他也没有看到秦越柏。
怎么还没来?
一场演奏会三个小时,按理说他现在怎么也该到了。
竹钰辞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不安,但没时间细想,就被推上了台。
他心思已经全不在演奏上,多亏了《旷谷幽兰》他练了千八百遍,全凭肌肉记忆撑了下来,悠远的曲调硬生生吹出了忧虑之情,谢幕时观众席却仍是掌声如雷。
演出十分成功,竹钰辞心里的焦虑却越来越重,他匆匆回到后台,打开手机,里面竟有十多个未接来电。
又一个电话打进来,竹钰辞连忙接起,那头传来江秘书带着哽咽的声音:“少爷,秦总他出事了……”
一瞬间,观众席轰动的尖叫,金色大厅上方彩带的炸响,以及周围人殷勤的道喜,全都变成一片虚无——
竹钰辞的世界,从此死寂无声。
排雷:
1、受成年前只见过攻寥寥几面,因为攻太忙了;
2、攻生前爱不自知,不是单纯死后被感动的;
3、攻受都恋爱脑,但因种种误会,受守寡期间会试着找替身谈恋爱;
4、涉及专业部分很少考据,很多编造,求轻拍;
5、HE,不是还魂,就是复活,攻身体硬件很好,不想用别人的身体。
6、更新频率有榜随榜,无榜隔日更,随缘加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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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封未亡人第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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