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玉中午用过膳就从外间的书架子上翻出了本草药书,迎着屋外暖阳,坐在软榻上,认认真真翻了起来。
她在山里也采过不少草药,下回跟着摄政王去闻闻,说不准能闻出来有什么草药。
在软榻上悠悠闲闲地倚着,她在心里头认真盘算今晚上的事。
昨夜摄政王可与她说了,让她今夜再过去呢。
静吟一进屋瞧见着祥和静谧的场景,不由放缓了步子,小声道:“玉姑娘,秦先生刚回来了。”
昭玉看得入迷,没听见声,缓缓给书翻了页。
静吟不得不弯下腰,又唤了声“玉姑娘。”
昭玉慌忙合上书,受惊般仰起小脸,“我…我没有想害人……”
“是…秦先生回来了。”静吟半晌没反应过来,只无奈重复了声。
昭玉咬住下唇,将手里的书往身后藏了藏,小声道:“唔,让她再歇两日好吗?秦先生跪了许久,还受了凉。”
“秦先生身子骨强健,这会儿已完全康复了。”秦莳嫣抱着琴缓步走了进来。
昭玉心里生出几分不情愿。
她是很喜欢练琴的,也想当个话本子里那样的大家闺秀。
可这会儿,还有更要紧的事呢。
昭玉仰脸盯着屋顶看了会,忽地站起身,走到秦莳嫣身旁,蹲下身子认真为她揉了揉膝盖。
秦莳嫣彻底僵住了。
偏偏昭玉一副不自知的模样,还抬起小脸儿嗓音细细地叮嘱道:“秦先生还是多歇几日,昭玉怕您身子出问题呢。”
秦莳嫣不敢动弹。
先前处罚对她来说不过儿戏,但摄政王都让她兄长来警告她了,她准备还是先安分几日。
“小玉……”
她略俯下身,握住昭玉那双软柔的小手,温声道:“秦先生身子的确康复了。”
小心将怀中古琴递到昭玉手中,准备直起身子时,却被昭玉扯住了衣摆。
昭玉眼巴巴地盯着她,“可我今日不想弹琴……”
秦莳嫣一瞬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小玉,统领叮嘱先生,有件事要同你说一下,统领与摄政王明日一早得出远门。”
“嗯?”昭玉有些没听懂。
“这会儿府中上下都在准备明日出远门之事。”秦莳嫣缓缓将衣角收回,轻声解释道:“天未亮就得启程离开。”
那她原先的计划不就没法子实现了?
昭玉睁大眸子,一时不敢相信刚才所听见的。
她怎能…怎能这样倒霉!
“我要一道去!”她急急回了一声,站起身将古琴交给一侧的静吟,鼓起小脸盯着秦莳嫣。
“那可不成。”秦莳嫣缓缓摇头,就算摄政王不说,她也绝不舍得小姑娘出去受苦,“外头可太危险了。”
循循善诱地哄完这声,她对着静吟摆了摆手,吩咐她一道进里屋去。
昭玉揪住静吟不让她走,扬声问了句,“楚哥哥和摄政王要怎么离开?”
她心底急坏了,生怕摄政王出去一趟,能要他小命的恶疾就治好了。
静吟被她红通通的眼眶怒瞪着,下意识回了声,“走北面的后门……”
话音未落,秦莳嫣闻言转过身,“小玉,你舍得先生再被严罚一次吗?”
她故意说得淡淡的。
昭玉听见之后,垂下小脑袋不说话了。
上回的事她还是有点儿愧疚的。
秦先生一直认真教她,是她自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事都要找她问询,才害得她上回被罚了。
可她也舍不得这样好的机会。
她也不是真想害了摄政王,只是…不想让他继续作恶了。
对着地面用力跺了两下脚,她极憋屈的跟着两人进了里屋。
*
昭玉哄着静吟,自己心情不舒服,要早些睡。
对方将她伺候到了床榻上,便出了屋子。
她迫着自个大半夜不睡,趁着外边动静全停了,立刻翻身起来。
还不曾自家穿过那些繁复的衣裳,昭玉花费许久,才将衣裳套在了身上,尽管对襟上衣系得乱七八糟。
在屋里翻出了上回她迷路后静吟为她画的王府地图,她借着屋外月色看了几眼,飞快地溜去了竹槿院门口。
大门已被人关上了。
秋夜凉风刮到她身子上极冷,都走到院门口,她实在不想这样放弃回屋去等着。
都好不容易发现摄政王的弱点了。
她揪了揪披风边,恨恨走到院墙后的桂树旁,准备翻树过去。
她娘不许她将自个弄得一身脏,可这会儿她没时间细想,软嫩的扒住树皮,蹭地就爬了上去。
后门处的确灯火通明,却没几个人,再远些,似乎还有马车,却没人在那处守着。
昭玉缩在一颗大树后,对门外的场景打量了会。
然后咬紧了粉润的下唇。
她为了对付摄政王,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若是不行,她就…再不信佛祖了!
按着先前的法子,她绕到另一边看不见人的地方,又翻了回墙。
这会外边没树接着,摔得她脚踝都疼了。
她委委屈屈地拖着摔着的脚艰难地上了马车。
马车里边又冷又黑。
昭玉将脑袋抵在车厢壁上,裹紧了翠色披风,小脸儿极委屈,慢慢闭上了半宿没阖的双眼。
还没等她睡过去,又被外边吵吵嚷嚷的动静给叫醒了。
下一瞬,轿帘子被人掀开,一袋子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就被丢了进来。
她嗅了嗅,有点儿像面粉。
而后,又一袋子扔了进来,呛得她轻咳一声。
外边动静突地停了。
吓得她赶紧捂住了嘴。
那人还是掀开帘子探了个脑袋进来。
“你……”
往车厢里丢行李的侍卫将手里的小灯笼往里探了探,忽地瞪大了眼珠子,望着昭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仙女儿下凡的故事他听得不少,可从来没想过这等好事会发生在他身上。
昭玉被他那张半明半暗的脸吓得哽声抽泣了起来。
她都这样努力了,怎地还是这样倒霉。
那侍卫瞧她这样,心里突地一揪。
“小仙女儿,可别哭了,哥哥快心疼坏了。”
那侍卫小声说着,将灯笼往马车上一放,准备爬上马车,好好宽慰宽慰小仙女。
只是小仙女和他想得不太一样,趁着他要上马车时,抢过他放下的小灯笼,对他手背踩了一脚,飞快地跳下马车,一瘸一拐地朝前边走去。
逃过一劫,昭玉心里却愈发慌了,原先没人的地儿,这会儿都挤满了身穿盔甲的侍卫及穿着粗布衣裳的家丁。
是以,她才走了三步,便被旁人轻而易举地捉了起来。
祁楚忙了将有一日,上了马车才能稍稍歇息片刻。
不过刚坐下,外头和他作对般传来一阵故意和他作对的高昂嗓音:
“王爷!属下抓到了个小姑娘。”
祁楚被吵的额间微疼,本不想机会。
可那低低柔柔的啜泣声春水般流入他耳中。
迫得他不耐地准备撩开帘子。
却忽地顿住了。
那侍卫可清清楚楚喊的是王爷。
他倒是鬼使神差地将面具带出来了,可这会儿身上只披了件墨色披风。
缓缓撩开帘子,他看了眼被低下侍卫束缚双手,不时无力挣扎两下的昭玉,压低声道:“是太子派来的间谍,放她进来吧。”
他顿了顿,“本王先审问她一番。”
昭玉身子猛地僵住了。
她没敢抬头,但那声儿她昨夜刚听过,还是认得出的。
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看人,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了马车中。
摄政王冷声问了她一句,“你怎么会在此处?”
她下意识缩了缩脖颈,不敢回答。
摄政王又低低开口,“你……”
“我…我想您了。”昭玉紧闭双眸,急急回道。
她实在被吓得不轻。
原先她还想等白日听听外头动静,看看楚姐姐在何处的。
祁楚轻敲着马车中央的小桌,将昭玉反复打量着。
简直脏乱的不像样。
“你怎么这样脏?”
昭玉被他这番话狠戳进胸口,“哇”地仰脸大哭了起来。
蒙了灰尘脏兮兮的白嫩小脸,在昏黄烛火照耀下,看起来可怜极了。
祁楚攥了攥掌心,他自然也想过将昭玉带在身侧,可外头危机连他都摸不准。
“本王找人送你回去。”
话音刚落,昭玉忽地不管不顾扑到他腿边,伸手双手紧紧唤住,“不要…我不回去……我我……”
她将小脸儿在祁楚腿边用力蹭了蹭,扬起嗓音道:“我要一直陪着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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