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玉脚步一顿,险些被门槛绊倒。
她小手揪着衣袍下摆,面容发怔,求助般朝着慈心大师望去。
慈心花白的眉毛也不由拧紧。
沉默半晌后才转眸望向昭玉,“想必这些消息也不是空穴来风。”
昭玉委屈地点了点头。
“希望娘和师太师姐们都搬走了。”
她将手指放在身前绞弄几下,抬眸与宁济对视了眼,小声恳求道:“宁济师兄能再帮我去打听打听庵里的消息吗?”
这还是她头回离霞云庵这样久,即便心底也觉得自己再回来会有什么不一样,也没想过发生那样的事。
宁济颔首应了声,领着几人往寺里走去。
等走过一条青石砖小路,他扫了眼静静清扫落叶的小和尚,回头对着小声啜泣的昭玉宽慰了声:
“师太们应当安全无事,否则寺里也不会这般清静。”
昭玉忙止了泪,用力点着脑袋。
她自幼在霞云庵长大,感情自然深厚。
便是庵里众人皆安全无虞,原先的霞云庵没有了,她心底仍是极难受的。
只是这会儿听着别人想法子安慰她,她实在不好意思再伤心下去。
宁济领着她到了以前霞云庵师太在寺里的住处,又特意将那四个留下来的侍卫安置在了旁边院中,叮嘱了几声寺内之事,才缓步离开。
临下长廊时,没忍住又转头极苦口婆心地对昭玉劝道:
“昭玉,师兄这回跟着师父下山可见识了不少人世间的龌龊事,不管霞云庵怎么样,昭玉都别回去那什么王府了。”
昭玉阖门的手顿住,心底不想骗人,只小声回他:“可慈心大师未说什么呢……况且…况且摄政王那样厉害……”
她说这话,神色动作都未显出丁点儿的惧怕,倒看不出是因忌惮摄政王才要回去。
宁济只觉自己劝了她一路都没改变她心底的坚持,令他重重叹了口气才离开。
以前昭玉整个霞云庵宠着,生怕她那可人的小模样招来什么事,没料想,下了趟山,轻轻松松就被人勾走了魂。
昭玉探了脑袋出去,看不见宁济身影了才松了口气,将门用力阖上,到屋里床榻上重重坐下,立刻褪了鞋袜。
一双白嫩的小脚被闷得微微发红,脚底还磨出了几个水泡。
走一步路就极疼。
她伸手轻轻碰了下,险些没哭出声来。
可她也不知晓怎么对付这些水泡,委屈地吹了吹凉气,倒是舒服了些许,但不吹气时还是极疼。
她拾起旁边素白的袜子,就要穿上。
还未有动作,屋门倏然被人打开。
她顾不得穿袜子,慌慌张张拉了被子一角往身上膝盖。
天色已彻底黑了,宁济离开前给她点上了檐下的灯笼。
这会儿映着灯笼里透出的烛光,她可以清晰瞧出门前站着的是个男人。
还是有头发的。
她心里怂了怂。
就算有人来给她送晚膳,也不该是个有头发的。
可她这会儿鞋都没穿,门又被人堵着,窗子半支棱起,想跑似乎也来不及。
她只能安慰自己是迷路的香客,就算今日只是个寻常日子,明圣寺名声再外,总有人过来。
便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问道:“你刚才怎地不敲门?”
那人没立刻回她,她心底微慌,继续开口道:“你若是迷路了,一会儿我带你回去好吗?”
她双脚悬在半空,见人不答话,慌忙抬到床榻上,要将旁边的罗袜套上。
那人却低笑一声开了口,“可我是特意跟踪你过来的。”
昭玉动作猛然滞住。
将整个被褥往自己身上一盖,在床榻内瑟瑟发起了抖。
那人却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昭玉吓得往里头又缩了缩。
然后被人轻而易举掀开了厚厚的被褥。
昭玉只能小心翼翼抬起脑袋看了眼人,屋内烛火有些昏暗,她只能看清个轮廓,加上内心慌张,她瞥了眼就立刻垂下眼眸。
紧绷着唇不敢开口说话,只能在心里求着送饭的小和尚快过来。
那人也不急,将被褥床尾轻轻一放,轻声问道:“在等什么?”
昭玉身子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小声道:“你…你是谁……”
她说着溢出一丝哭腔。
她都已经这样可怜了,竟然还有人过来吓她。
那人挑起她的下巴迫着她仰起小脸。
昭玉与他对视一眼,急忙闭上了眼睛。
就算那人生得还算不错,可她心里头也已被惊慌填满。
那人语气淡然,将她小脸端详片刻便松开了手,“你模样生得不错。”
昭玉听过不少夸赞的话,也没有一个像这样让她心里惊惧的。
她咬了咬下唇,后背往墙上紧紧一靠,“我是隔壁庵里的尼姑,不能和别人成婚……”
那人颇有几分遗憾地轻声叹息,“这样啊。”
“也不能给别人当小妾。”昭玉又急忙补了一句。
说罢睁开眼紧盯着人。
然后看见对方点了点头。
可她心底依旧不敢松懈。
那人倒是丝毫不避讳,在床榻一侧坐下,“我只是看你生得漂亮,寻你说两句话。”
昭玉怯怯看着他,往离他远些的方向退了退。
那人也不阻止他,继续叹了声“毕竟在这寺里待了这么多日,连个女人都不曾瞧见。”
昭玉不敢回他的话。
看着他视线挪到下方,声音柔和几分,“你脚上磨了几个水泡?”
昭玉白嫩的双脚搭在一起搓了两下,不敢撒谎,小声赞道:“您眼睛真好。”
然后,她听见那人轻轻笑了两声,自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来。
吓得她赶紧环抱住自己。
“不要杀我呜呜呜……”
她还不曾碰见过这样可怕的人。
吓得她魂都跑飞出去,只胡口道:“等我…等我还了俗,就嫁给你……”
她话音刚落,那人笑声放肆不少。
“可以用刀尖将你脚上的水泡挑开。”
昭玉直接哭出了声来。
“会流血的。”
“总比你这几日都走不动路好。”那人听她哭声,声音凌厉了几分。
昭玉最后呜咽两声,见这人看起来听懂,也只能信了他。
可她实在不想叫旁人碰到她,只能小心翼翼将手朝那人递了过来。
“我…我自己来挑……”
那人极大度地将匕首塞到她手心,见她抽出匕首,一脸胆怯模样,不由甩出句,“若是不敢,就换我来。”
他声音淡然,昭玉正将匕首抵在脚心,手一哆嗦,直接挑开了一个泡。
有点儿疼,但和她先前走路时差不多,她吐出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将余下几个水泡一道挑开。
原来白嫩的脚心这会儿显得有些丑,昭玉有些心疼这双小脚,正要伸手揉一揉,那人又朝她递来一个小瓷瓶。
“上些药,免得发炎。”
昭玉小脸一红,若是受了伤,她娘定然也会给她上药,似乎也是怕她发炎。
这会儿她竟给忘了,险些将那双小脏手碰上去。
她悻悻将瓷瓶里的药洒满脚心,用得瓷瓶见底才收了手。
心底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加上,旁人这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人。
将用空的瓷瓶往怀中一塞,又将匕首塞入刀鞘,朝着那人递去,她试探着问道:“你叫什么呀?来寺里…嗯……做什么?”
那人接过匕首,轻声回答她:“江平眠,来寺中…祈福。”
昭玉点了点头,想再问些什么。
可又倏地想起这人进屋时说的那番话,不由睁大了眸子问道:“你…你为什么跟踪我?若是想看漂亮的姑娘…不是可以下山去看吗?”
分明山下有专门的地方安置那些漂亮的姑娘。
江平眠淡淡回她,“可我觉得山下那些姑娘都不如今日跟踪的小尼姑模样好看。”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