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熙朋友开的那家酒吧在静白路上,乔知荷沿着栽满梧桐的街道开过去,没多久就找到了地方。
画廊和陶艺馆中间,有张四四方方的门脸。
上面挂着白底黑字的招牌,写着两个瘦劲挺拔的篆书。
-劫色。
看着像书法学校,名字却离经叛道。
黎雨今天从美国回来,路葵顺路去机场接她,两人现在还堵在高速上。乔知荷没办法,只能先自己逛逛,快逛完一圈,路葵她们还没来,正要发消息问问,便见身后有个眼镜男的鬼鬼祟祟跟着她,还拿着手机偷拍。
乔知荷回头睨了一眼,那男的脸上挤出谄笑,跑过来给她递名片。
“小姐,你好,我是鲸鱼娱乐的工作人员。”
她愣了两秒,驾轻就熟地回绝掉:“不好意思,不当爱豆,没有唱跳梦。”
“不当爱豆,做演员也行啊,小姐你外形这么出众,做什么都不会太差的。”
“不用了,谢谢。”
“诶,小姐,小姐,我们公司正在大力培养有潜力的新人,像您这种资质,真的非常适合娱乐圈,如果加入我们公司,假以时日,一定会大红大紫的,年入上亿不是问题!”
静白路连接着江柏和南禾两个商圈,沿街是些书吧、画廊、餐厅,咖啡馆和私人剧院,很受本地名媛和新锐文青喜爱,是聚会下午茶的首选地点。
近几年自媒体兴起,静白路名气越来越大,很多网红模特都会来这里打卡,穿着奢牌衣服拍些照片传到社交平台炫耀,也有很多的星探在这里发名片。
乔知荷外貌出众,以前也遇到过很多次星探,但拒绝后,对方也就知情识趣地离开,还从没有像这样死缠烂打的。
她说了几次不用,眼镜男还在穷追不舍,用皮包公司骗子的语气给她画大饼。
乔知荷最怕被人纠缠,知道有些人越搭理他越来劲,索性闭口不答,边玩手机边逛,结果因为那家伙一直说什么我们鲸鱼娱乐,下意思打出这个名字。
出来的消息却让乔知荷黑了脸。
【鲸鱼娱乐xxx被迫陪酒,公开哭诉】
【鲸鱼娱乐xx不堪压榨,烧炭自杀】
乔知荷瞥了眼镜男一眼,冷冷地说:“我没兴趣,别再跟着我了。”
她埋头走进画廊,眼镜男还在喋喋不休,她不禁怀疑这家伙不是什么娱乐公司的员工,而是另有所图的坏人。
哪有这么厚脸皮的,被拒绝了这么多次还非要纠缠?
一不留神,竟然撞上别人,她暗叫倒霉,很想揍身后那个家伙。
“对不起……”
“不好意思。”
道歉声同时响起,乔知荷不由得愣住,她抬起眼,看到一个高大英俊,气质卓然的男人。
四目相接,乔知荷心跳漏了半拍。
对方和气地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唔,没事,”乔知荷说完,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她觉得这个男人很面熟,不过帅哥可能都是帅得千篇一律吧,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什么的。
这么想着,身后的眼镜男追上来。
“小姐,你再考虑一下吧。”
乔知荷听见他的声音,直接心态爆炸,冷冷地道:“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否则我报警了。”
“小姐,别这么死板,你这么优越的条件,真的很适合我们公司,”眼镜男上手来抓她,“我们谈一谈,谈一谈嘛!”
行动快过大脑,乔知荷闪身向后躲去,正好跌进身后男人的怀中,她无比尴尬地要逃,便感到身后有只手撑住了她,轻轻一带,便将她带到身后。
乔知荷几乎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男人握住眼镜男的手腕,用力一掰,眼镜男立刻被反剪起来,瘦长的脸上充满的扭曲和痛苦:“放放放手!”
男人眉心微蹙:“你没听到这位小姐说别跟着她吗?”
眼镜男深切地感受到双方力量的悬殊,意识到他不好惹,颤抖着声音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位小姐外形靓丽,很适合我们公司,一时有点激动,我是星探星探!”
男人看了乔知荷一眼,见她点点头,这才松了手,轻轻一推,把眼镜男推开几步。
“星探也不是你动手动脚的理由。”
眼睛男像只鹌鹑般讷讷地站着:“是……”
“道歉。”
“对不起。”
直到眼镜男消失在画廊门口,乔知荷心里松了口气,她有点不好意思:“真的太感谢了,要不是您,我真应付不过来。”
“不客气。”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让乔知荷的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了。
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对话,熟悉的脸……
乔知荷心虚地问:“那个,我们是不是在那里见过?”
男人英挺的马眉毛微微上挑,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
“嗯?”
乔知荷下意识瞄了眼男人直垂在身侧的手,忍着心虚和尴尬:“……没、没什么。”
她也知道这话听起来像不入流的搭讪,还是不说为妙,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遇到这位,她都有点窘,朝他点了点头,默默地退了。
画廊就在酒吧隔壁,乔知荷出来,正好看见路葵在停车,她技术稀烂,正面开进,还能停成一个斜杠,生生占了两个车位。
她跳下车,啪嗒啪嗒跑过来,一把抱住乔知荷的腰。
“乔乔,我想死你了。”
乔知荷拍了她的背一下:“上次是谁我把一个人扔下的?少肉麻,下来。”
路葵哼唧了一声,转投了黎雨的怀抱。
“不解风情,还是小雨好。”
黎雨无奈地和乔知荷对视一眼,笑了。
路葵是个没头脑的富二代,人生的要义就是吃喝玩乐,每一刻都过得像在拍电视剧。
单纯,可爱,跟宠物似的。
她这次带的朋友,不止乔知荷和黎雨,还有身边的几个富二代,三男一女,都是没见过的。
一行人进了酒吧,经理过来给她们安排了最好的玻璃包间,挨在舞池旁边,看台上摇滚乐队表演的视角绝佳。
路葵是人来疯,拉着朋友下去跳舞,黎雨是乖乖女,平时没来过,这时候也忍不住跟他们下去闹。
乔知荷不喜欢跑到舞池和人摩肩接踵,何况她原以为是小姐妹聚会,没成想是大杂烩,那几个人来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略微的不爽,所以只是自己坐在位子上喝酒。
喝到一半,有个叫马成哲的跑过来叫乔知荷下去。
“乔乔,一起来玩儿吧,干坐着没意思。”
乔知荷笑笑:“不了,我不会跳舞。”
“可别,路葵说你当初可以一舞动Z大的,不会几年没跳就全忘了吧?”
乔知荷笑而不语,端着杯子喝了口酒,她生得漂亮,清丽的五官,浑不在意的神色,都让人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马成哲干笑了声,也没再劝,而是坐到她旁边:“乔乔,我听路葵说你是大画家,我办公室要置幅画,赶明儿帮我参详参详?”
“买画的话,要看你的装修风格和个人喜好。”
“办公室装修风格不都是那样的吗,至于个人喜好——我喜欢你这样的,”马成哲说着,手臂往乔知荷身后一横,堪堪碰到她的肩膀,语气暧昧地说,“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
乔知荷余光落在他手上,眉心不着痕迹地一皱,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道:“我画的风格比较小众,恐怕不适合你。”
马成哲笑嘻嘻的,腆着脸说:“怎么会不适合呢?我看是绝配啊。”
他越靠越近,身体几乎贴在乔知荷身上。
乔知荷把玩着手里的空酒杯,想的却是抬手砸下去,能不能让这厮脑袋开花。
蠢蠢欲动之际,不远处传来路葵那二货的喊叫声。
“乔乔,快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乔知荷抬眸看去,整个人愣住。
变幻莫测的灯光里,路葵兴冲冲地拉着一个人过来。
身材高大,衣冠楚楚。
正是刚才在隔壁画廊帮了她的那个男人。
乔知荷把酒杯倒扣在桌面上,顺势起身,和马成哲拉开距离。
“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余熙的好兄弟,‘劫色’的老板,裴向瞿,”路葵把乔知荷拉过来,“瞿哥,这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乔乔,乔知荷。”
裴向瞿是个英俊的男人,眉目疏朗,从容沉静,身上带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凛然,在灯红酒绿之间,格外引人注意。
过于正派了,瞧着不像个经营娱乐场所的。
他的目光在乔知荷身上停驻几秒,然后略一点头:“乔小姐,幸会。”
乔知荷对命运的巧合很无奈,不由得笑了:“裴先生,你说我们两这算不算缘分?”
裴向瞿没料到她如此直接,一时愣住。
他一愣,让乔知荷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轻浮,吓到人家了。
她摸摸鼻子,想说点闲话扯开话题,面前的裴向瞿却沉默了片刻,像是想到什么,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笑意:“算是吧。”
他这一笑,又勾起了乔知荷更早之前的丢脸回忆。
馄饨馆里。
那双冷淡的,桀骜的眼睛。
他刚刚笑,会不会是想起了这个?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乔知荷就感到窒息和抓狂,她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只能默默地转开眼。
路葵见两人这情态,霎时好奇心大炽,拉着乔知荷问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认识裴向瞿。
乔知荷窘得不能再窘,她不可能说自己偷看人家,还被抓个正着,或者在公共场合被“英雄救美”的事,只好含糊其词地说见过几面,路葵听了觉得没趣,便去找黎雨玩。
恰巧这时,有个穿着西装的经理过来跟裴向瞿汇报事情,裴向瞿道了声失陪,也走了。
包间里再次剩下乔知荷和马成哲。
裴向瞿一走,他立刻凑过来,对乔知荷说些有的没的。
说实话,乔知荷对这个刚见面就有意无意瞄女生胸,还想动手动脚的憨批没什么好感。
但如果闹到明面上,大家都不好看。
这样不好。
乔知荷要脸。
“乔乔,你平时有什么爱好没?”
“没有,我生活比较寡淡。”
“可我听路葵说你喜欢旅游,我们家开发了个度假庄园,下次有时间,我带你们去玩儿吧。”
“不用麻烦了。”
“别客气,都是朋友嘛,怎么样,一起去吧?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咱们俩也行。”
这货左脸写着不怀好意,右脸写着狼子野心,意图暴露得这么明显,简直是把别人当傻子。
乔知荷真的有点烦了,到底怎样才能让这家伙闭嘴?
想到这里,她目光落在了满桌的酒瓶上。
“其实……我也有点小爱好。”
“什么?”
乔知荷笑了笑:“我挺喜欢喝酒的。”
马成哲有点兴奋:“看不出来啊,乔乔,怎么,咱们喝一个,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人送外号千杯不倒。”
乔知荷打开酒瓶:“那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于是,等裴向瞿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满桌的空酒瓶。
马成哲趴在沙发上大吐特吐,哭爹喊娘。
乔知荷则一脸冷漠地坐在不远处,看着他撒酒疯。
“他怎么哭了?”裴向瞿问。
“哦,喝多了,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乔知荷支着脸,迷离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距,她有点开心地说,“他未婚妻跟人跑了。”
“……”
“这不是活该嘛,哪个女人会喜欢这种色狼!”她解气地说。
裴向瞿走上前,伸手在乔知荷眼前摆了摆,终于确定:“乔小姐,你也喝多了。”
乔知荷的确有点醉了,眼皮重重的,身体像要飘起来一样,她懒洋洋仰着脸,堪堪攥住他的手指,脑袋点了点,齿列便抵在他指腹薄薄的茧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碰到裴向瞿的时候,总会觉得安心,大概,是因为他看着就像个好人吧。
柔软的、刺痛的触感顺着指尖流窜到全身。
裴向瞿漆黑的眼眸微微发沉,他看着眼前醉得有些鲜活的女人,喉间不自觉滚动。
乔知荷真的醉了,她歪着脑袋,含糊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裴先生,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嗯?”
“哦,你是开酒吧的,‘劫色’是吧?”
“是的。”
“可我觉得你比较像军人。”
“我以前当过兵。”
“啊……看出来了,军人很好,都是大好人。”
她微微地笑了,清冷的眼角染上浅红,只是很平常的表情。
却让裴向瞿觉得每一寸都透着诱惑人心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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