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走出来的五分钟里,乔知荷有种时光倒错的感觉,仿佛回到两年前,她在半岛酒店订好房间,想要送给季阳一份礼物的时候。
因为季阳忙,她比赛也抽不开身,两人聚少离多,小吵了一场,后来季阳求和,乔知荷心软,便想好好弥补他。
她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自认为季阳必定会喜欢,于是满心踌躇地给他发了消息,想叫他过来看看。
结果左等右等,没能等来季阳,倒是等来了冯婉茜。
她心里疑惑这个寄住在季阳家的小妹妹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疑问还没出口,冯婉茜就给了她答案。
“乔乔姐,我知道你在等季阳哥,但是他不会来了,我跟他说我痛经,让他去买止疼药了。”
当时的冯婉茜很青涩,才十八岁,刚刚迈过成人那道坎,她没有底气,说话的时是副轻弱可怜的模样,不过话中的含义,还是让乔知荷产生不好的预感。
跟季阳说痛经,让他去买止疼药?
她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冯婉茜又说。
“我凑巧看到你发的微信,所以偷偷删掉了。”
这话,让乔知荷的心又沉了沉。
行,手机密码都知道了。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但还记得那种心情,像在目睹洞穴坍塌,然后吞噬一切,想挽救,却无能为力,甚至有点想跟着一起跳下去同归于尽。
“所以?”她问。
冯婉茜咬着唇,瘦弱平板的胸部不断起伏着。
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和季阳哥发生关系了。”
“上次你们吵架,他喝醉了,我们就……”
“他不喜欢我,说会补偿我,要我都忘掉,可是我、我……”她垂着眼,似乎觉得难以启齿,整个人紧张得要晕过去,那种弱小让乔知荷既怜悯又厌恶,于是,她帮她把剩下的话说完了。
“可是你喜欢上他了。”
冯婉茜大得有点空洞的眼眶里泛起水波,她哽咽起来:“不是喜欢上,是一直都喜欢,从小就喜欢,所以我想求求你,把他让给我,你那么漂亮,那么优秀,一大堆人追求你,可我只有季阳哥……”
说到这里,她居然猛地跪下,拉着乔知荷的手哀求。
“乔乔姐,我第一次都给他了,你就成全我们吧!”
似乎愧疚得要死掉,说出来的话却寸步不让,逼着乔知荷成全。
我成全你,那谁来成全我?
她很想问这么一句,到底是忍住了。
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她很留恋季阳一样。
“别哭了,擦擦吧。”
乔知荷扔了盒纸巾给她,然后打电话叫季阳过来。
冯婉茜慌张地问:“乔乔姐,你做什么?”
乔知荷觉得那声乔乔姐相当刺耳,她想起从前和季阳约会时,冯婉茜跟在旁边的时候,也是这样叫她,原来每次叫她的时候,都在觊觎她的身边人,她忍不住皱眉:“我叫他过来,这种事还是面说清楚比较好。”
冯婉茜却像吓呆了,像是听到什么恐怖的事一样,拉着她拼命道歉。
她的哭声没能阻止乔知荷,她打给季阳,开了外放。
“知荷,怎么了,”过了两秒,他应该是听到了啜泣声,忽然问“你出什么事了,在哭?”
“没什么,我现在淮洋街的半岛酒店702号房,你来一趟,我有事找你。”
“行,你等下,我马上过来,现在有点事。”
“我知道,你在帮冯婉茜买药。”
通话那端的季阳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分辨出柔弱的哭泣声属于谁。
“你等会儿,我马上过来。”
“快点,我耐心有限。”
乔知荷挂了电话,去浴室换衣服,她从镜子里看着盛装的自己,觉得很可笑,出来后,重新画了个妆。
精致美艳的妆容,极具攻击性。
像是凶狠的面具一样罩在她脸上。
冯婉茜还在哭,她坐在沙发上,边看着乔知荷涂口红,边默不作声地流眼泪。
乔知荷根本不懂她哪来的这么多眼泪,就算要哭,难道不该是她哭吗?
然后她又想起冯婉茜小时候拉着她说她漂亮,衣服漂亮,鞋子漂亮,口红漂亮……
“姐姐太好看了,茜茜好羡慕。”
往日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翻涌,乔知荷咬着牙笑出来了。
实在太滑稽了。
季阳来得很快,住的小区离淮洋街道有点距离,应该是飙车过来的,不知要吃多少罚单。
乔知荷打开门,便看见他略带慌乱的模样。
季阳微微喘着气:“知荷。”
乔知荷往旁边让了让:“进来说吧。”
季阳走进套房,看到坐在卧室的冯婉茜。
冯婉茜泪眼婆娑,怯怯地喊:“季阳哥,对不起……”
季阳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不知多少人且怒且笑地说他厉害,可他这次却变了脸色,转头拉住乔知荷:“知荷,你听我解释。”
“你们上.床了。”
季阳僵了僵:“是。”
“小姑娘要你负责。”
季阳低声道:“我会负责。”
“很好,起码算个男人。”
乔知荷的心是一寸寸凉下去的,最后除了这种体面话,什么都说不出口。
其实她很想骂人。
又不想显得自己没素质,输不起。
拎了包要走,季阳却拉住她,哑声说:“乔知荷,你原谅我。”
“我不能。”
“就一次。”
“不可能的。”
乔知荷挣了挣,没挣脱,季阳要抱她,她便用力推开。
这时,冯婉茜跑过来哭着上说乔乔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手却紧紧抓着季阳的胳膊。
“季阳哥,算了,你放开她吧,没有乔乔姐,我也会好好对你的!我会比她对你更好的。”
冯婉茜急于抓住季阳的嘴脸激怒了乔知荷,她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抽回手。
“季阳,你给自己留点脸!”
她克制着喉间的颤抖:“我们分手吧。”
季阳整个人僵住,目眦欲裂地望着她,他要上前拉住乔知荷,冯婉茜却死死地抱着他的腰,大声哭喊:“季阳哥,季阳哥,我怀孕了,你别丢下我,我求你了!”
那瞬间,乔知荷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幸好。
幸好她没心软。
不然何其难堪?
不然她真的想死。
季阳面无人色地看着她,不死心地喊了一声乔知荷。
乔知荷没有理,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客厅,她忽然感到一阵恶寒,回过头把放在卧室桌上的袋子拿走。
季阳还站在那里,像尊雕像。
冯婉茜双手环抱他的肩膀,在笑。
笑容太灿烂,灿烂得好像刚才的眼泪都是假的,下一秒看见她,复又慌乱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季阳,仿佛他是她活下去的依靠。
那是乔知荷第一次觉得,这个小姑娘太厉害了。
她气愤得想哭,但还是忍住了。
她没那么跌份。
季阳看见她离开又回来,倒是有了反应。
大少爷头一次抛却脸面,不复温文尔雅,逼着乔知荷回心转意。
两个人从七楼吵到大厅,从大厅吵到门口,咬牙切齿地把这六年都没说过的狠话说完了。
最后,乔知荷恨死他了,指着他的鼻子骂:“季阳,你要和那个妓.女鬼搞是你的事,不要来招惹我!”
是啊,她终于找到一个词语来形容冯婉茜。
一个恶心、卑劣,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勾引别人男友的妓.女!
季阳终于被激怒,沉下脸来:“乔知荷,你到底有没有素质?竟然这么侮辱人!”
乔知荷冷冷地回他:“你以为我不会刻薄人?我是不想为你们这种人放弃自己的原则。事到如今,你敢要我好言相待?”
.
两年过去,被背叛的愤懑早已消散,更多的是季阳不断纠缠所带来的疲倦和厌恶。
乔知荷是个洒脱的人,此生最怕的就是纠缠。
纠缠像跗骨之蛆,让人活得压抑难受,绳索套在脖子上,时时刻刻提醒你是个奴隶。
终于,今时今日,她要摆脱季阳了。
她了解他,以他的骄傲,今天被这样践踏,以后就绝不会再回头。
乔知荷飞快地走出酒店,见天空大亮,日光煌煌,马路宽阔,行人往来,不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能畅快地呼吸,能轻松地思考。
沿着街道慢慢走,哪怕太阳照到皮肤,也不在意。
.
路葵打来微信电话时,乔知荷正坐在中心花园的长椅上用手机指绘。
不远处的免费乐园里,不少小朋友正玩得不亦乐乎。
玩滑滑梯、跷跷板、荡秋千,过铁索桥,还有的在玩老鹰捉小鸡。
有个两三岁,被家里人带出来散步的小宝宝跑过来,趴在她的腿边的长椅上给她抱抱。
很可爱,很美好。
看得乔知荷技痒,飞快地拿出手机画画。
最后一笔完成,来电弹窗跳出来。
乔知荷轻划屏幕,接通电话。
“喂。”
“宝贝儿,出来嗨,被成天窝在家里,长霉了都。”
乔知荷:“……”
乔知荷:“我刚从婚礼现场出来。”
“……”
“……”
“我靠!你真去了!!我以为你说着玩的!干嘛去见那俩晦气玩意儿啊啊啊啊!”
乔知荷眯着眼,把手机拿远点:“我在外面,别嚷嚷,旁边有个娃,都快被你的咆哮吓哭了。”
“呜呜呜,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你关心个屁,连我今天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别这样嘛,我哪知道你真会去,我以为你说气话呢,早知道就给你撑场子去了。唉,你是真心大,要是余熙敢在结婚的时候给我发请帖,我是绝对不会去的,就算去也要玩个同归于尽血溅当场,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乔知荷笑了:“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你可真行。”
路葵嘿嘿了两声:“宝儿,余熙朋友酒吧开业,咱们去嗨皮吧?”
“余熙回来了?”
“没,不过我会连他那份儿好好玩的。”
“行,把地址发我。”
“待会儿见啊宝贝,muamua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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