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许这次真的说到做到,直接拎起沈韶光,一跃房顶,就此在沈清平面前消失。
沈清平望着眼前消失的两人,独自哀叹,居然就这样被忘了。
周许飞得快,沈韶光还没来得及看清晋中城的美景,就落地了。
虚晃映入眼帘是熟悉的孟氏寿财店,不过较之从前,破落不少,门檐上吊着的白灯笼,破了许多洞,这次两人是光明正大从正门入的。
虽心里有准备,但沈韶光还是被眼前的破败震惊,不过小半月光景,这寿财铺就如此破败,像个荒宅,不免叫人唏嘘。
沈韶光将孟许山的前宅和后院都转了一圈,竟寻不到那厮,沈韶光腹诽:那变态能去何处,都成傻子一个了。
沈韶光思量走至铺头,豆腐块大的铺面,东西也不剩多少,只有被踩得破烂的纸扎人和一些金元宝,空空的几幅棺材以及沈韶光被锁过的柜子。
周许和沈韶光相视一笑,默契地拉开柜门,果然见一抹黑影飞速的从柜子里窜出,要逃。
周许眼明手快,挥手将他绊倒。
定睛一看,这人脸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酸臭,怕是许久未洗过澡,素净的儒生服也被弄得黑糊糊的,发冠就更不必说,早就不知所踪。
饶是沈韶光这般与他亲密接触过,也看了很久,才认出眼前这个乞丐是孟许山。
虽瞧着可怜,但再见面沈韶光仍是不解气的,猛踹了孟许山一脚。
回头望见周许意味不明的神情,讪讪解释道:“我看他身上有跳蚤,给他踩死。”
这屋内未点烛火,只靠着外头照进来的月光,能看到孟许山的脸已是勉强至极,哪里还能瞧见什么跳蚤。
孟许山此时疯疯癫癫的,嘴里嘟囔着术法,美娇娘,还不时哈哈大笑,时而状似婴孩般哭泣,时而癫狂的大笑。
周许听得烦,手指轻点,一束光点在孟许山的脑门。
沈韶光再迟钝,也知晓这是在读取孟许山的记忆,只是他奇怪的是,周许是何时会这些奇奇怪怪的术法的,从前周许也会一些奇怪的术法,但总归是在鬼的范畴,现下,他的术法变得更奇怪了。
沈韶光连他何时学会的都不知晓,多少带着些探究的目光望向他。
回到周许这边,他在飞速的读取孟许山的记忆,包括一些乱七八糟的幻想。
从幼时到成人,长长的一断故事,陌生的记忆不断涌入,周许额角凝了汗珠,他在抗着,终是在他快要扛不住时。
孟许山向外乡客买书的那一幕出现了。
起初是朦胧的一层,到后面逐渐清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一刻,周许看清楚了。
通过周边人可知晓那时尚处夏季,街上人穿着皆单薄些,但卖古籍这人却是披大褂,头上还盖着一顶厚厚的毛毡帽,脸上挂着长长的胡须,眼神却是犀利的。
伸手拿孟许山给的铜板时,那双手却像年过花甲的老翁,干枯瘦弱。
声音沙沙的,似乎受过损伤,讲话还有些费力气。
这一轮下来,周许已将卖书外乡客的相貌记住,正当他准备收回术法时,却被孟许山的思绪吸引。
周许在孟许山的记忆里,看见姜蓁,从孟许山的角度看,这人似乎总盯着姜蓁的脸看,她笑着说话时的梨涡,认真望着人说话的杏眼,微启的朱唇。
再然后视线就转到了姜蓁高低起伏的胸脯,盈盈一握的腰肢,以及薄纱笼罩下的翘臀。
还未反应过来,又是一段记忆,周许见孟许山将姜蓁绑了起来,扔到床榻上,发狂地扯着她身上的衣物,欲行不轨。
到这,周许没看下去,手上的青筋爆裂而起,虽知晓这段是孟许山这厮的幻想,但还是叫人不爽。
冷着脸直接切断了读取术,衣袍挥过,孟许山直接被甩得远,撞到棺材上,难耐地吐了口血。
还未喘息过来,沈韶光只见一到凛冽的风往孟许山的下腹打去,只一瞬间,杀猪般的嚎叫响彻空空的街道。
孟许山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下腹的血喷涌而出,瞬间就浸湿了外头的儒生袍,恍惚间,沈韶光好像看到了孟许山的子孙根掉落,侧目向周许望去。
周许似乎察觉到沈韶光的目光,幽幽道:“灵智不全,想必这等寻欢作乐之事也就不必了,也好清静些。”
周许嘴上平淡地说着,似这事与他无关一般,沈韶光分明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浓重得很,虽不知周许在孟许山的回忆里看到了什么,能惹得他生气的事情,可是少有的。
周许做鬼久了,倒叫沈韶光忘记这人做观文殿学士时,是何等狠戾,雷厉风行,不过是死了之后,掩去些锋芒和气焰罢了。
想自己第一次与周许打交道,他还是那个威风的观文殿学士,当时沈韶光受邀到当地一个富贾府上驱邪,怎料,一番折腾后,那富贾竟不认账,还说沈韶光是个假道士,借此不给银子。
沈韶光视钱财那是相当重,怎肯就此放过他,一怒之下告到了官府,谁知那官府与富贾勾结,还倒打一耙,说他故意为之,好到府上骗财,说完就要人将沈韶光叉出去。
沈韶光就是在这时见到周许,按理说堂堂观文殿学士都是在面圣的朝堂,才能见,恰巧周许那日奉旨携京兆尹来查粮仓贪污一案。
沈韶光这才得救,不过那贪污的官老爷的惨状,他可是历历在目的,那板子打得下半身血肉模糊,手指都夹断了,嚣张的官老爷和商贾最后喊得声音都哑。
旁人看他或许是刚正不阿,一身正气,但那时沈韶光瞧着他总有些阴霾,黑暗。
一如刚刚周许面无表情的断孟许山子孙根时,那般狠厉。
“走了”周许打断了沈韶光的回忆,背过手径直走出门,沈韶光略有些不忍的望着地上的孟许山,方走两步,哎呀一声复又回头。
扔了两个铜板到地上给孟许山,这才放心的走了。
风竹院这头,沈清平被周许和沈韶光抛下后,在书房自然是坐不住,原本她坐在书房就是为了见周许,现下周许也走了,也没必要再演下去。
踱步出了书房,绕着荷塘走,不得不说这周府真是大,假山荷池,江南韵味十足,抬头见风竹院正堂还点着烛,姜蓁的影子被烛火照得,投在高丽纸上,远远望着确实美。
沈清平打心里觉得姜蓁好看,但她内心是有些不喜姜蓁的,或许是因为她是周许名义上的寡妻,那也算是娘子,自己嫉妒她。
沈清平自知自己想要什么,内心如此想着,抬步往姜蓁的院子走,扣门。
姜蓁开门见是她,客气地邀她入内。
同为女子,姜蓁敏锐的从沈清平身上感觉到不善,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纵然内心如此,姜蓁仍是客气地给她泡茶。
未曾想,沈清平倒是不客气,起身四处打量她的房间,还走到大案,自顾自的翻她的法帖和字画,显然这是不太礼貌行为,但沈清平好似未察觉,亦或者说有意为之。
姜蓁也不急,坐在椅子上,摆弄着手里的杯子,静静地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当沈清平看见大案边放的字画,脸色明显一僵,因为字画上盖的章,印着周许的名,又抬头重新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暗自想:这根本就不是女子的房间,一般人家私下的字画不是放在书房,那就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头。
“你住得是周许的院子?”沈清平语气似在问她又还是在陈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蓁抬眼,目光平静地开口:“是,这是周四爷的房。”
姜蓁回答完,沈清平突然大步过来抓着她的手说:“为何你要住他的院子。”沈清平日常在武馆待着,力气比一般女子大,这力度,姜蓁差点觉得自己的手腕要断。
费力从沈清平手上挣脱,语气也带几分冷然道:“沈姑娘这些事,自然要去问周四爷,我只当被抬进来的,在此住下罢了,何故将气撒在我身上。”
看着眼前人心烦,挥手下了逐客令:“沈姑娘,请回吧,夜深了,在别人院里呆太久也不好。”
沈清平冷哼一声,径直走出院子,姜蓁的心情被她搅得全无,大力的将门扣了起来,吹了烛,省得一个个来找自己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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