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这方虽然并未完全打退异兽，虎视眈眈的喘息依旧存在，但边境已勉强守住，短暂没有后退或是直接被破的危险。

而现在还站在战场上的人，也在援助者的支持下获得了退下的机会。

阿尔贝特简单扫过队友的脸、裸露在外的皮肤……脸色正常，也没有明显伤口。

点了点头，他哑声问道：“有受伤？”

另两个人异口同声，“没有。”

珊德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碍于某些原因，只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气音。

黑发青年则左右转头，眼眶被尸骸完全掩盖了地面占满……“还好我买的那些东西都没加‘湖泊’，不然这次亏大了。”

他身上就剩下一把尖刀了，其他的都散落在不知道哪个角落，无法找回。

如果是特殊武器，那已和家族断开联系的人根本无法承受这个损失……就算是现在手里剩的，也已有略微的磨损，需要保养。

“我们先回去，嗯，跟着他们的安排走。”

略过他的牢骚，阿尔贝特没有收起武器，单手提着直剑走向最近的那位守边者，想要询问接下来的安排。

随后，依据有经验者的指导，他们走到这片石原的边缘守卫，等待有人来接替。

“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只要活下来，管够。”

以为这几个学生皱着脸是因为心疼眼前的“资源”，守边者宽慰了一句。

三人胡乱点头，依旧绷着脸什么话都没说出。

那人挑眉，意识到了这种情绪的来源，叹了口气，“如果是因为这个，也没关系，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好在是守住了，不然他们还要气活哈哈……”

阿尔贝特几人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带着浓重伤感的玩笑话，只好勉强挤出笑容。

说话间，皮甲形制略有不同的守边者成队走了过来，这些人是接下来边境的主要抵抗力量，直到最近的那几个城市重新调人才会离开。

索希尔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放松了手臂的肌肉，尖刀入鞘，转头想和队友说点什么来缓和沉闷的氛围，却发现刚才还和自己开玩笑的那个守边者在某个地方蹲下了。

他伸手翻出了一只破烂的手臂，破损的皮甲上，还牢固地别着个海浪徽章。

注视了一会儿，这人把那只手臂抱到了怀里。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场景，但索希尔还是感觉自己的喉咙已经被木屑塞住，梗得喉咙疼痛、胸口发闷。

埋下头，他闭上嘴，摸上了自己手臂上原本应该有牙印存在的地方。

阿尔贝特也注意到了这样的事情，眼神同样出现了一定的变化。

受到感染最明显的还是队伍中唯一的女性，她的眼眶已经开始发红，蒙上了水光。

沉默着攀上山崖，他们又走了不断的距离才回到营地，找到了之前占据的那间房屋。

“她们去哪里了？”

见这里的东西都还很整洁，没有外人来过的迹象，他们认为并不是外来者带来的变化。

索希尔回神思索了一阵，“可能是有另外的安排。”

“多维娅不放心尤利娅，所以一起带过去了……这件事在我们那里也很常见。”

不过只要多维娅说出自己是那位的学生，应该就不会和很多人混到一起，出现问题的可能性会大大减小……

这么想着，因为门外传来的脚步声，黑发青年有所预感地转头，看向来者。

那是位皱纹深刻、脸有伤疤的武者。

“你们是尤利娅那个小队的？”

“回来了就过去帮忙，一个医者在那里不是很好处理……还没吃饭是吧，厨子在准备了，能吃饱的。”

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他几句交代完就转身带路。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认为这不属于陷阱或是其他的什么，于是就跟随他离开了屋子。

……

在血缘相连者走近的时候，尤利娅的灵魂被身体挤压，通过特殊联系，在脱离的瞬间去到了魔法屋。

菲林看着自己鸟窝旁边的黑发虚影，真心实意地发问，“以你的灵魂强度，应该能压住这个反应才对？”

“为什么要出来？”

其实它更想问这是否有什么深意，但又觉得以女巫的性格来说，很可能只是有些厌烦在小孩子身体中的状态了。

“太久没见过你这个样子，我还有些看不惯。”

尤利娅撩起缕垂落的黑卷发，“我只想些许感受这些情绪，而不是沉溺其中。”

“尤里娅可以说是另一个我，但不是我……”

所以你当时答应这件事，还有其他的因素在？

犹豫一瞬，菲林就觉得最好的询问时机已经溜走……我还是下次再问吧。

“你看见我的灵魂了吗？你觉得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女巫坐了下来，伸手摸上了鸟窝上绽开的花瓣……接触时，这朵原本静止的花朵害羞般收拢了身体，同时微微颤抖。

“它好像具备了灵魂，但又不完整。”

菲林没立刻讲实现放到黑发少女的身上，反而随着她的动作看向自己的“床”边。

女巫叹息着解释，“这就是我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

“也是你答应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接续着刚才的话题，抓住时机询问的漆黑鸟类飞起又落到更高的地方，充当眼睛的火焰跳动了几下后，它诧异出声，“你……为什么这么奇怪？？”

在已经获得“视觉”的菲林眼中，尤利娅的灵魂和之前见过的那些都不相同，甚至和在尤里娅身体里的时候也不相同。

女巫整体都由浅绿的块状物和漆黑雾气拼接而成，只在心脏位置吊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物体，它不断膨胀、收缩……除此之外，这个混乱的灵魂还没有五官！

刚才意外发生的时候，菲林只将注意力放到了小孩的身体上，就算发现她没因为尤利娅的离开而出现问题也并未收回，因此完全没注意到。

而现在面对这样的场景，它险些保持不住自己的音量，“这是不正常的！”

“哎呀～”

“还是学徒的菲林都敢来对我会所这样的话了……好伤心啊～”

在转移话题……但也说明了这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影响想要达到的目的……菲林沉默了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展露恶趣味的女巫相处。

现在的她明显已经不算是小孩！没办法再哄骗！

“你真是……”

没有被反驳，尤利娅空虚地叹息了一声，“难道我脱离了那具身体，就不再是我了吗？不敢接着说啦？”

“怕你炸我。”

“哼……你是我的看屋鸟，只要不是做出了什么违背我意志的事情，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

如果她有五官，现在一定和珊德拉经常做的那样露出了眼白部分，“就算做出了，违背誓言的你会被‘母亲’狠狠惩罚！都不需要我动手！”

基于那几本书，菲林对可能会受到什么惩罚还算了解，因此没有询问。

又看了两眼少女和周围逐渐融合的“身体”边缘，它点了点头，没做思考地保证道：“这样做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这段时间内，我们的目标还是一致的。”

“……而且我很喜欢你，尤利娅。”

菲林感觉自己被看了好几眼，然后才听到少女明显变得欢快，不再自带阴沉感的嗓音，“我也很喜欢菲林！”

“你和我之前见过的那些生物都不一样！很有趣！”

冠羽支起，菲林不再紧绷……说到底，还就是个小孩子……“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它已有种预感，接下来会有什么变化发生在尤利娅身上，仅发生在尤利娅身上。

“接下来……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回答了问题，女巫晃起自己的双腿，高兴地哼起不知名的旋律，等待被残余念头影响的“尤里娅”见到哥哥。

……

因为长时间没有异兽从洞口出来，头发乱遭的小孩已经保持了这个动作很长时间。

因此突如其来的呆滞没被专心处理尸体的多维娅发现，直到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看见身旁被留下来帮忙的武者也抬头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她才在同样将视线投过去的时候顺便扫了一眼小孩。

这一眼就让她发现了不对：虽然她看不出尤利娅身体饭好坏，但经过贝斯特的诊断和后续调整过的治疗，她的外表已有了明显的好转！

但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环境的原因，金色的卷发失去了光泽变得干枯，脸庞苍白没有血色……最重要的是，眼神未有聚焦，整个人宛如一具尸体。

心猛地一紧，见过很多病人的多维娅不敢耽误，立即起身，快步走过去的同时用衣服下摆将手上的血液擦干净。

她还未走到小孩身边的时候，就发现门口的光芒被遮挡。

一位有些眼熟的武者带着去战场的三位队友走了进来，旋即一道身影迅速越过了她，冲向前方。

“尤利娅？”

阿尔贝特一眼就看见了身上血液沾染，且状态奇怪的妹妹，行动快过脑子地蹬脚奔跑而去，蹲下身体。

检查了每一个地方，金发青年都没发现有哪里受伤，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担心是不是因为不小心淋雨生了病，或者是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脸色才这样吓人。

被尤利娅找到之后，除了被袭击那次，阿尔贝特还从没见过妹妹生病……对了，那次是自己陷入了危险，这次的战场其实比那次的情况还要危险……只是我们有了更多的外力帮助，所以显得不那么狼狈。

自觉找到了原因，他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雨水和血液残留，伸手抱住了妹妹，“没事了，没事了。”

“我们都已经平安回来了。”

被拍着脊背，身体放松的同时，“尤里娅”脸庞皱起，张开了嘴。

但发出的不是哭泣，而是一阵急促地、嘶哑地呼吸声。

珊德拉和索希尔也走了过来，默然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小孩因为缺乏氧气，将脸越仰越高，甚至原本苍白的脸庞也染上红色。

作为医者，无措了没多久，多维娅就重新迈步，“队长你先把尤利娅放开，让她把头低下来。”

“这样很容易伤到喉咙。”

停顿了下，医者忍不住皱起眉毛，放轻了语气，“她本来就不使用，可能会造成比常人更多的伤害。”

“而且你身上应该会有战场上的东西，不是那么干净，别弄到她的眼睛和嘴里……”

珊德拉原本梗着的那口气被尤利娅感染，有泪水带着汹涌的情绪滑出眼眶。

胡乱擦了两把，她赶紧左右寻找，在旁边看到一个眼熟的袋子，立即走过去从中拿出张手帕，递给队长。

她不是不想亲手为尤利娅擦脸……而是觉得在这个时候，由亲人来做这件事，更能让缓和她的难过和害怕。

“等会儿我过去找厨子弄点小孩能吃的过来。”

武者旁观一阵，没有出言嘲讽，而是在场面不那么混乱后主动提出了另外的方法，“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动，可以吃过饭就带她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哭过也需要补充水分，那边有水果，自己去拿。”

索希尔哑声开口，“多谢您，我们会的。”

原本存在于屋子里的武者也跟着带人进来的那位离开，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了这个小队的人。

让人鼻头发酸的空气缓慢流淌，已经放开妹妹的阿尔贝特接过帕子，轻轻沾上依旧仰着下巴的小孩脸庞。

他再次有了那种第一次见到尤利娅时候的感觉，甚至和噩梦中的某些场景有了重合。

“不要害怕，不要担心。”

“我很厉害的，我能做到很多事……而且我还有队友，他们不会放弃我的……还有医师……”

一个个理由摆出，已出现呼吸不畅的无声哭泣者终于缓和了些许，手脚略有抽搐的症状也消失了。

四人都松了一口气，也终于敢插嘴，或是说些与场景合适的趣事，或是做出保证，都是想彻底将小孩哄好……

……

魔法屋内，菲林有所准备地用余光时刻关注尤利娅的状况。

……绿色在向其他地方蔓延，而且颜色有变深……等等，原来那些黑雾是空缺吗？

“你的……”

抬起头，它剩下的话语没能成功说出。

因为它对上了双朦胧眼睛。

漆黑眼瞳中有灰蓝点缀，温柔地俯视着一切。

欠了五章（擦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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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 8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