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琅虎躯一震,“结契?!”
球球没有察觉刀灵的存在,望着自言自语的主人,只感到一阵怜悯:剑冢真能扰人心智,叶琅竟然做起了白日梦。
亡灵老朽耍过的破古董而已,没什么稀罕的。
它抖掉爪底的焦土,跃上叶琅肩头:“你兜里鼓鼓囊囊,还愁挑不到好武器?”
“咱们先把阑云洲大小拍卖行逛一遍,不行就去黑市上搞点硬货,找大师造一把。”
球球越说越起劲,殊不知自己每句话都扎在了叶琅的心尖。
一听见这话,这刀灵也不愿意了:“要不是你诡计多端,我怎会屈尊降贵看上你?三心二意可是要遭劫的!”
刀灵声调一拔高,叶琅的颅骨顿时疼痛至极,仿佛要被利器旋开。
任由血液流出鼻腔,她腿下一软,单膝跪在地上:这剑冢魂契果然非同寻常。
阑云洲的修士可以换十几任道侣,却只能有一位刀灵。主仆之间的魂契轻易不能解开,除非刀先毁或人先亡。
如果这位刀灵没有诓骗她,乌木刃便是她这辈子的本命灵器。
木已成舟,多说无用。
上古器灵会对修行有裨益,这机缘还有大把修士上赶着抢。
将刀柄上的麻布条揉搓了好几遍,叶琅将喉头的苦涩咽了下去。她捏住球球的尖嘴,向刀灵毕恭毕敬地赔罪:“晚辈叶琅,还请老祖见谅。”
刀灵:“……我可没下手。”
这小妖怪说出“纯属巧合”这四个字的时候,它嘴上哭闹不休,心里实则后悔不迭:与故去的主人相比,这妖怪连草芥都算不上。
剑冢煞气滔天,魂契惩戒也不是一般人能消受的。主人敢有二心,便要承受钻心剜骨之痛;刀剑若要易主,顷刻间便会器魂俱灭。
强大如它,也得受到契约束缚。这炼气修士倒是比它有勇气,一上来就“以身试法”。
叶琅没什么本事,还不爱护珍重它,是它今日所托非人。
想着想着,刀灵又掉了两滴眼泪:都怪它下贱,刚才非要眼巴巴地倒贴,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无形的利刃还在脑中翻搅,叶琅恨不得以头抢地:“晚辈先前愚钝无知,往后定会潜心供奉。”
看到这一幕,刀灵越发伤怀:强扭的契约又能得几时好?
它硬邦邦地开口:“你我已经撕破脸,从今往后不必虚情假意。劫难也不是我下的,你再抗半炷香。”
过了足足一刻钟,惩戒果真停息了。
叶琅啐掉血沫子爬起来,“敢问大能名讳?”
“有什么好问的,”刀灵意兴阑珊,“我比你大两万岁,你只管叫我\'老不死的\'。”
叶琅:“……那晚辈叫您一声老祖?”
刀灵:“爱叫就叫,装模作样。”
叶琅:“是,老祖。”
……
莫名其妙请了个祖宗以后,再好的刀剑也不敢多看。
叶琅身心俱疲,低头耷脑地原路折返。
离开阵眼时,她只不过是朝远处的刀风剑雨瞟了一眼,刀灵便在她耳边阴阳怪气:“难怪你爱看呢,人家都是有躯壳的,当然比我这种老鬼吸引人。”
等刀灵发完牢骚,叶琅这才出声:“它们从阵眼退到山头,应该是在躲您。”
刀灵冷笑一声:“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若答一句是,你就能待我更好些?”
叶琅:……没话接。
被这位作天作地的祖宗怼了好几次以后,她彻底闭上嘴,只顾闷头赶路。
球球听不见刀灵的声音,却能敏锐地捕捉到叶琅的情绪。坏溜溜的黑豆眼轱辘了一圈,它并没有立刻出声挑拨,而是从叶琅的肩膀上飞起来,用最柔软的绒毛蹭蹭她的脸颊。
叶琅唉声叹气,用指节刮了刮球球的尾羽。
刀灵在一旁看得胸闷气短,满腔郁气无处发泄,沿途的武器都跟着嗡鸣颤动。
叶琅看得胆战心惊,不得不呼唤刀灵:“老祖息怒,晚辈……”
她话音还未落,一柄断刀破土而出,向斜侧方直直插过去。
锈刃割断衣帛,拐弯处的女子惊呼出声。听见这声短促的呼救,叶琅追悔莫及,连忙飞奔过去查看情况。
遇袭者正是戚潇潇,她惊魂未定地跌坐在小路边,残刃钉在半截断裂的衣袖上。
看到鬓发蓬乱、匆忙赶来的叶琅,戚潇潇挥手驱赶:“这里有危险,你先别靠近。”
叶琅又多了五分愧疚,她正要开口倒出原委,刀灵的声音骤然尖厉:“慢着——”
“这女子是魔族!”
魔族?
就是……残害妇孺、无恶不作的魔族?
就是在一万五千年前的古战场上肆意屠戮、饮尽英雄血的魔族?
叶琅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腥味再度泛上喉咙,她凝视着对面的戚潇潇。戚潇潇捂住左臂,白皙的皮肤被刀刃划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里并未渗出鲜血,而是缓缓浮起一缕黑雾。
刀灵一改先前的做作,戾气十足:“这魔物障眼法高超,能骗过你们所有人,却根本骗不了我。”
身份已经暴露,戚潇潇倚靠在小土堆上,不慌不忙地朝叶琅点头,“恭喜,你终于等到大机缘了。”
她的脸颊逐渐褪去血色,晕开的口脂越发蛊惑人心:“由此可见,我那一卦果真精准。”
瞥见叶琅翕动的嘴唇,她抬手便是一个禁言咒,“你先闭嘴。”
施完咒语,戚潇潇曲起左腿,朝刀灵传音,“先别动手,我与你家主人有话要说。你直接杀了我,她必定要恨你。”
刀灵忍无可忍地喷出一口气,附近的武器却平静了些许。
戚潇潇用指尖敲了敲膝盖,眉目间流露出几分恣意与邪性:“小东西,我跟褚楹、葛逐风一样,都是冲着你的命来的。”
“魔君命我来捉你,还说你这种妖物都有两条命,玩坏一条还剩一条。”
球球被这话恶心得怒发冲冠,它扑过去啄咬戚潇潇,却被重重甩开
做了这么久的同窗,戚潇潇当然知道怎么激怒叶琅。看着叶琅眼中堆叠起阴翳,她又多添了一把火:“还记得余浣秋吗?”
她搅弄着弯曲的长发,唇边的笑容却越来越残忍:“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活不长了……”
“有些钱根本没必要花,所以……”
“她写的那十样东西,我一样都没准备。”
说完这句话,戚潇潇颇为满意地欣赏着叶琅的表情,看着她双眸渐渐充血,却不带半点泪光。
叶琅抬手撕扯那道无形的符咒,将秀美的脸颊抓得遍布血痕。
“别抓了别抓了——”
戚潇潇有些心疼地咋舌,“你今天若是毁容了,我的赏金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说完,她解掉了禁言咒。
与方才撕扯脸颊的动作大相径庭,叶琅并没有破口大骂。她只是瞪大双眼,死死盯着戚潇潇:“还想吃我做的饭吗?”
如果想吃,就把刚才的话通通否认掉。
戚潇潇捏紧了手中的布料:叶琅可真傻,明明已经要气死了,却还是为她保留最后一丝信任。
可惜啊——
她眯眼望着猩红的云朵,然后摇摇头:“不想吃,吃腻了。”
“我们魔族天生就是茹毛饮血的,要吃人肉。”
叶琅:“哦。”
她拔出腰间的乌木刀,对面却咯咯直笑:“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是炼气吧?”
“区区合体大圆满,也敢如此张狂——”
刀灵的声音越来越冷,“一万多年过去了,魔族还是这么恶心。”
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叶琅的右腕,刀尖立刻对准魔头。
望着魔气四散、鬼角破骨而出的戚潇潇,叶琅的唇齿仿佛被别人夺去了控制权。
舌头挤压上膛,她听见自己说:“起——”
霎时间,山河恸哭,浓云盘踞成旋涡。
风声越来越响,漫山遍野的上古神武摇撼着挣脱大地。
眺望着逐渐逼近的刀风剑雨,戚潇潇倒吸一口凉气:“弑神大阵?!我只是个合体魔修,用得着这样浪费?”
刀灵:“谁让你要来。”
剑雨一起,无人能逃。
戚潇潇根本来不及施法挪移,便被铺天盖地的武器吞没。
第一柄宝剑刺破皮肉时,刀灵忽然察觉到异样:“不对劲——”
它再度握住叶琅的手,及时遏制住剑雨的第二刀。剑雨刮向别处,轰掉好几座山头。
戚潇潇根本不在那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歪头吐舌的布偶。
布偶的胸膛被划得稀巴烂,陈旧泛黄的棉花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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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桑秘境外,戚潇潇心有余悸:“老东西,下手可真狠。”
要不是她提前分出心神设置傀儡,这会儿早就魂飞魄散了。
她拍拍裙子正欲离开,手臂内侧的魔纹却开始灼烫。她只得趴在泥地里,老老实实接受上司的雷霆暴雨。
绣着罗刹的衣摆悬浮在沼泽上方,她头顶传来喜怒难测的问候:“你可真给魔族长脸。”
戚潇潇大气也不敢喘,将头埋得更低:“属下无能。”
“无能?”
陆慈冷笑一声,“要逃便逃,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看你就是太能了,这才迫不及待地把我抖落出来。”
戚潇潇面上惶恐,内里却幸灾乐祸:那可不?
陆慈俯视着戚潇潇的后脑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戚统领辛苦。”
“西境幽冥里的毒物又不安分了,我给你放个假,你去旅游个三年五载的。”
听见这话,戚潇潇的脸色瞬间惨白。
陆慈的幻影已经消失了好几息,她喃喃自语:“早知这样,还不如让那个刀灵剁了我。”
抱歉抱歉,一个月没写文,手速和脑速都慢得出奇,磨到了现在
跟大家汇报一下我的调剂状况吧:大家今年考得都很好,所以我最终还是没有蹲到愿意接受我的那所调剂院校
日子还是会一天一天慢慢往下走的,谢谢小可爱关心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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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结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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