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顶级人精,韦吟的定力与修养极佳。
被妖皇如此怠慢,他依然噙着笑容,慢条斯理、平实朴素地将整场事件重述了一遍。
眉间聚起一个深深的“川”字,妖皇一脸诧异:“也就是说,你们大张旗鼓地把我叫来,只为了给一个筑基修士搜魂?”
“正是。”
他不敢朝墨执发火,只能逮着韦吟可劲儿撒气:“就这么点破事,你随口答应一声,是能丢块肉?”
“不会丢肉,”
韦吟抬起头,秀美的凤眼里满是凛然,“真相不明,只会丢了公道。”
妖皇眉头一松,似乎被韦吟的赤忱之心给打动了。他伸出两根手指,一脸嫌弃地捏着毛阡的脑袋:“既然如此,我就替你们搜。”
与人族修士不同,妖皇搜魂的手段格外诡异血腥。
七根洁白细软的菌丝从他袖口探出,一点一点爬上死者的下颌、脸颊,又从他的嘴唇、耳孔、鼻孔甚至眼眶里钻进去。
过了一两息,死者的七窍开始往外渗血。那七根菌丝被瘀血渗透,变成十分不祥的紫红色。为亡者搜魂的景象实在恐怖,席上的观众又被吓走一大片。
等到七根菌丝被彻底污染成黑色,妖皇迫不及待地松开那颗头颅:“好了。”
他抬起右手往上一指,高空中便出现一片模模糊糊的景象。在破烂肮脏的襁褓中,一个婴孩正在撕心裂肺地哭泣。或许是因为吃不饱肚子,他头大脖细,皮肤乌紫,并不像人类。
镜中场景飞快变幻,婴孩虽遭父母丢弃,却被一位好心乞丐收养。他跟着养父一同沿街乞讨,总是吃不饱肚子。
韦吟面露不忍:“这便是毛阡的过往么,他从未说过这些……”
望着镜中孝顺稳重、会将一大半馒头分给孩童的少年,叶琅心中很是复杂:“他本性明明不坏,为何要害死我?”
旻天冷眼旁观:“因为人比刀复杂。”
“他幼时善良,不代表成年以后还善良;他敬老爱幼,又兴许会做别的坏事。”
叶琅陷入沉默。
在十七岁那年,毛阡碰上了外出讲学的韦吟。韦吟见他天赋尚可,便送给他一份文书一包盘缠,让他去双极宗——有了这份机缘,乞丐少年似乎越过了龙门。
初入双极宗,毛阡又贪财又节俭,与家世显赫的同窗并不投机。身为内门弟子,他又不受师尊重视,整日独来独往,只在学堂、主事厅和藏书阁之间穿梭。
藏书阁由昌容长老看守,长老很喜欢这个求知若渴、沉默寡言的青年,偶尔会帮他解惑,再指点一二。毛阡博览群书,又有二位长老指点,还真在同窗里混出了一些名声。同窗对他颇有改观,他恍然不知,仍过着四点一线的单调生活。
普通的书籍看完了,毛阡开始取阅一些危险的读本。昌容长老与他交好,放任他读了不少**。
某一日,毛阡在旧书堆里翻翻找找,忽然揪出一本册子。这册子封皮黑沉沉的,上头还写着《青冥断骨咒》。他扭头打量周围,又心惊肉跳地翻开第一页……
证据确凿。
毛阡的确翻阅过《青冥断骨咒》,正是韦吟口中的“阴损之辈。”
看着鬼鬼祟祟翻书的毛阡,韦吟面上一片羞惭:“韦某……韦某纵容弟子酿成大祸,方才又跑来兴师问罪,实在无地自容。”
褚楹讥讽道:“让你死鸭子嘴硬。”
叶琅不想理睬他,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云镜:比起她早就猜到的东西,她更想知道毛阡为何害她。
除却偷看**的破毛病,毛阡一直本本分分,不与他人起争执,也从来没有违反过门规。在夜以继日、坚持不懈的努力下,他赢得阑云大比的资格,又意气风发地来到祝余城。
直到前几日,他还与叶琅无冤无仇。
变故就发生在大比前两日。
那天,毛阡刚与同门弟子切磋完,就撞上一位容貌娇美、衣着华丽的公子哥。那位公子与他一见如故,不仅请他喝酒吃菜,还邀他去天下闻名的朔月楼做客。
看见那副花天酒地的做派、那身标志性的银红锦袍,叶琅眯起双眼:搞了半天,又是老熟人。
毛阡自幼生活拮据,哪见过这等软玉温香的好去处,沉湎流连一整日,舍不得离开。美人在侧、美酒正酣时,那公子忽然提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要求。
他竖起一根食指:“你替我杀个人。”
毛阡顿时吓得酒醒,又被接下来的好处砸昏了头。那公子说,要把花魁赠给他,再陪嫁十箱流霞珠。
许诺了佳人与泼天富贵,公子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我早就把局布好了,也知道你有本事。”
“你若答应,我现在就送你一匣宝珠。”
“……”
自此,真相大白。
因为贪图财色,毛阡起了在比武场上杀人害命的歪心思,最终命丧比武场。
叶琅终于洗刷了冤屈,而莫子笙又成为下一个众矢之的。
褚仙尊咬紧牙关,皮笑肉不笑:“勾结鼠辈,残害同门……葛逐风,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徒弟。”
说罢,她足下一轻,直直朝观众席飞过去。
此时,莫子笙正被成百上千人围着痛骂。他被吐了一脸唾沫星,被揪起衣领,被狠狠掼在地上。或许因为没有回旋的余地,他面色惨白如尸,抱头蜷缩在众人的围攻之下。
褚楹扒开一道又一道人墙,走到莫子笙面前,揪起他细嫩的后脖颈。
望着那张扭曲变形、丑如厉鬼的面孔,她笑得很恐怖,语气却放得很轻:
“好小子,快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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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风风火火地离去,叶琅被撂在了比武台上。
以韦吟为首,先前那十几个穷凶极恶、不假辞色的长老忽然变了一副嘴脸,又围着她嘘寒问暖,又夸她机敏睿智年少有为。
“叶小友,韦某方才实在无礼。等我备好礼物,改日必定登门道歉。”
有褚仙尊把关,韦吟的礼物大概落不到叶琅手上。
叶琅浑不在意地应了一声,满心满眼都是毛阡生前的记忆。
冤屈已被洗刷,危机看似已解除,她心头的阴影却挥之不去——毛阡的记忆太过片面,还有诸多疑点。
首先,莫子笙并非莫氏继承人。六年前,他连一头六品白翼狮都要向父亲讨要,如今怎会轻而易举地许诺十箱流霞珠?单看这一点,莫子笙大概只是某人的走狗,装疯卖傻替他办事。
其次,在毛阡的记忆中,莫子笙豪掷千金,要将花魁许配给她。但叶琅昨晚亲眼看见莫子笙苦等花魁,最后灰溜溜地跑回客栈睡觉——这或许代表着,有人假借莫子笙的容貌与身份,筹划了这一出陷阱。
最后,一个老实本分、前途无量的双极宗弟子,真的会被钱财诱惑么?
叶琅正在冥思苦想,却看见远处的妖皇正在朝她使眼色。
他张开薄唇,露出獠牙,无声地作着口型:别说。
别告诉他。
别说?别说他俩在太桑秘境里见面的事?
那个“他”,自然指的是墨执。
叶琅心力交瘁,索性直接朝墨执与妖皇的方向走去。她看向那双蓝灰色的眼,没头没尾地抛出一个问题:“搜魂时看到的景象,就一定可靠么?”
妖皇:“啊,你都不问我叫什么吗?”
叶琅:“……敢问妖皇名讳?”
妖皇:“不用喊什么\'妖皇\'\'陛下的\',我叫谢更阑。”
听见如此雅致的名字,墨执忍不住出言讥讽:“听他胡扯,他之前叫白菇子。”
妖皇:“我以前是叫白菇子,你随意。”
叶琅:“我晓得了,谢前辈。”
看见叶琅如此上道,谢更阑也有些亢奋:“你方才要问什么来着……哦对,搜魂时的记忆可不可靠。”
“我跟你说啊,这东西虽有可信度,却不能全信。”
叶琅眼底一亮:“这样么?”
“是啊,”
在酣睡的麒麟头顶摸了一把,谢更阑兴致勃勃地解释,“搜魂搜出来的东西,不过是那人用眼睛看见、又用脑子记下的。”
“就以毛阡为例,他若是忘记了某些事情,或者被篡改了一部分记忆,那云镜呈现出的景象就有问题……”
在墨执的瞪视中,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熄火。
叶琅还是捕捉到些许异样。她对自己的过去的确很好奇,但眼下似乎套不出什么话。
她想起一人,话头忽然一转:“谢前辈,阿岫前辈近来可好?”
谢更阑一脸迷茫:“阿岫又是谁?”
墨执出言补充道:“就那个桐山女妖。”
“哦,是她啊——”
谢更阑恍然大悟,又极力回想:“三年前,她好像得罪了双极宗,被追杀了一段时间。”
“过了一段时日,双极宗就不再管她了。我这三年一直没见过她,她恐怕正在各地游历,忙着坑蒙拐骗赚银子吧。”
叶琅:“原理如此。”
韦嵩寒已经残废了,纪小翠和阿岫都没死,这勉强算一个好结局。如果她俩能再见上一面,能和和美美地度过一段时日,那就算是顶好的结局。
她正要开口,向妖皇传递自己的夙愿。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对于饱经苦难的纪小翠来说,欢乐懵懂地度过最后一段时光,或许是最安逸的。阿岫若是突然出现,她会被迫想起柳若湖,想起韦嵩寒,再回想起那段阴暗屈辱的日子。
阿岫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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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别了谢更阑,又与墨执告别后,叶琅环顾四周,发现观隼楼和观众席上人影寥寥。
就因为她这破事,剩下的三场比武不得不推迟到明日。有许多人留下来看热闹,也有不少人提前离场。
望着空旷安静的广场,叶琅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绕过一堆侍从,走到惊魂未定的司徒人皇面前,问他:“今日的比武,该算谁赢?”
人皇的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正缩在金銮里发呆神游。听见这个问题,他的神魂终于回归躯壳。
望着叶琅衣摆上的血渍,想起她发疯砍人的模样,人皇的嗓门都有些哆嗦:“毛阡自作自受,这、这场算叶少侠赢。”
“第三日没有少侠的场次,你今日多灾多难,明日可以好好休息。”
叶琅眯起笑眼:“那还不错。”
她刚转过身,就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她重新掀起金帘子,又将脑袋塞进銮车:“叨扰陛下,我再问个事。”
对上那双鬼魅的绿眼睛,人皇的心脏顿时提到嗓子眼:“又有何事!”
“是这样的,”
叶琅取出候战名帖,指着荣枯门的四场战斗,“我就好奇,你今日的场次是怎么排的。”
人皇装模作样地扫了一眼,又侧过脑袋:“朕只负责主持大比,场次排布、划定输赢等琐事,都由皇子与臣子一同敲定。”
端着候战名帖,叶琅一脸陈恳,“陛下是万臣之主,我今晚有点意见,就先找陛下说了。”
“我上午听人说,将灵根克制、战术压制的参选者安排在同一场,能增加比武的观赏性,顺带减少场上僵持的时间。”
人皇点头:“确有其事。”
“如此简洁高效的安排,我当然能理解,只是……”
叶琅猛地合上名帖,“祝余臣子在排布对战场次时,是按照门派来划定优势劣势的?”
人皇疯狂摇头:“自然不是!”
“哦……那荣枯门今日被连压四场,四名参选者身负重伤,本人险些丧命,也都不算针对——纯属巧合咯?”
用帕子揩去汗珠,司徒人皇故作镇定:“定是臣子们疏忽懈怠,才会弄出这么大疏漏。”
“叶少侠放心,我今晚定会彻查此事。”
彻查?找个替罪羊出来吧。
叶琅心中冷笑连连,却还是后撤一步,向人皇行礼:“陛下至圣至明,定会给荣枯门一个交代。”
“有陛下做主,类似的事情应当不会发生了。”
*
在荣枯门里混了六年,莫子笙还是没能筑基。
在内门弟子、甚至外门弟子中,他的修为本就垫底,还被广白尊者废得一干二净。
宝贝徒弟险些丧命,广白尊者气涌如山,将满腔怒火统统发泄到他头上。她不让他回荣枯山,也不让他见师尊,广袖轻轻一甩,便将他彻底逐出门派。
临走之前,莫子笙痛得涕泗横流。他捧着仿佛被斧劈刀搅过的头颅,哭嚎着质问:“你明明搜过我的魂,你明明知道……”
“你明明知道,我没有陷害叶琅!”
“我知道啊,”
广白尊者撑住脸颊,“本座早就猜到,与毛阡勾结的人不是你。”
“你蠢笨如猪,连挑衅拱火的小事都做不好,葛逐风怎敢放心让你做大事?”
“那你还、那你还……”
“那我还废掉你的修为,将你逐出门派?”
尊者噗嗤一笑,“我向来讨厌你这种酒囊饭袋。葛逐风这阉鬼见钱眼开,香的臭的都往进来放,整天败坏门派声誉。”
这话羞辱意味实在太重,莫子笙忿然变色:“你别忘了,叶琅也是被葛逐风放进来的。”
“你还敢提她?”
广白尊者缓缓起身,又步步逼近。她张开右手,扣住莫子笙的脸:“我知道你恨她——有嫉妒心作祟,也有葛逐风推波助澜。”
“你今日不害她,不是因为你仁善,而是因为你没本事。”
灵根被废,白翼狮不知所踪,莫子笙连最便宜的符纸都用不了。
穿过路人的指点议论,他慢悠悠地挪到乾坤楼,却被侍者拒之门外:“凡人不得进入。”
莫子笙刚想骂侍者眼瞎,瞥见这人背后的双头斧,只能灰溜溜地离去。
他一直游荡到半夜,才在北边城门外找到一家驿站。他正要走进去买马,却被几个蒙面壮汉拉到漆黑的角落。一顿拳打脚踢后,他折了两条腿和一只手,周身的钱财也都被洗劫而空。
莫子笙当即痛晕过去,他再度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家后院。他闷闷地笑,却被料峭的夜风呛到了嗓子眼。
望着灰蒙蒙的、燃着烟尘的天空,他止住笑声:一条胳膊两条腿,正是师尊送给他的大礼。
万幸万幸,他对师尊毫无用处,被丢弃了。
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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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奴才都睡得很死,任莫子笙叫破喉咙,也无人出来查探。
到了第二日,有奴婢早起洗漱,这才意外踢到自家少爷。
看着灵根尽废、昏迷不醒的幺儿,莫家夫妇痛心疾首,花重金为儿子聘请神医。可这灵根是由广白尊者亲手所挖,整个北域竟无一人敢医。
在外头晾了一晚上,莫子笙的双腿与右臂彻底没救。好端端一个天才儿子,竟被荣枯门磋磨成废人。
看着儿子的惨状,莫夫人擦着眼泪找上家主,让他断绝与荣枯门的生意往来。莫家主吧嗒吧嗒抽着烟袋,气得一宿没睡。
凌晨时分,门开了。
莫夫人满怀期盼地抱住夫君,却听见夫君说:“娘子,莫要计较了。”
“咱们家大业大,不止这一个儿子。”
回到熟悉不过的大院,莫子笙虽卧病在床,却重新体会到地头蛇的乐趣。
他身子虽不能动弹,嘴巴和那处却很能折腾:一阵儿想吃西域的葡萄,一阵儿想吃南边的河虾。他挑了几个貌美恭顺的丫头帮他洗浴擦拭,没几天又嚷嚷着吃野食,要把翠歆楼的姑娘往家里请。
莫夫人心疼这个幺儿,再蹬鼻子上脸的要求也尽力满足。
吃着翠歆头牌剥出的玛瑙葡萄,莫子笙得意洋洋:灵根尽毁又如何?逐出师门又如何?他好歹是个少爷,怎样都比外头那些拉煤卖碳的贱民快活。
怀着八分得意与两分恨意,他睡得很香甜
——可惜,周围的仆人忽然发癫,天还不亮就敢叫他起床。
莫子笙骂骂咧咧地睁开眼皮,却看见泫然欲泣的母亲坐在床边。他挣扎着坐起身,任由母亲替他抚平鬓边乱发。
他试探着问:“母亲,发生什么事了?”
莫夫人打了个小小的哭嗝,满眼都是眷恋不舍:“今早有贵人到访,要讨你过去做活。”
“我已经是个残废了,那人要我做什么……”
莫子笙喃喃自语了一阵儿,忽然反应过来,“你们,你们是不是把我送出去了?”
莫夫人低下脑袋,捡起手帕擦泪。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莫子笙挣扎着往床下挪,却被母亲温柔而坚定地摁了回去:“你再睡一阵子,之后有丫鬟替你梳洗打扮。”
死死盯着天花板上的福禄松柏,莫子笙笑得癫狂,“报应,都是报应。”
他狎了半辈子妓,从来不把妓子当人看。
如今,他也成了“妓子”。
贵人的马车就停靠在莫府门前。
莫子笙吊着一张脸,任由几个膀大腰圆的仆从将他扶到轿边。
安抚着哭哭啼啼的娘子,莫家主犹豫半晌,也只留下一句叮嘱:“到了那一头,好好过活。”
哪一头?说都不愿说清楚!
怀着无处发泄的愤懑,莫子笙一把掀开轿帘。借着幽暗的光线,他看见一个双目赤红、头顶鬼角的女魔头。
除去呛人的魔气,女魔头肩宽腿长,容貌美艳,竟比朔月楼的姑娘还强上几分。
瞥见那对饱满微翘的红唇,莫子笙有些飘飘然:这魔女大抵是爱上他了。
她千里迢迢地赶到人族地界,又守候一晚上,只为将他恭迎回府。待他施展几句甜言蜜语,将魔女彻底拿捏,肯定能在魔域混出名堂。
母亲说得没错,这的确是他的贵人。
他美滋滋地妄想着,却听见魔女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我们从前在哪里见过?”
莫子笙有些迟疑:家里虽与魔族做过几笔生意,他却从未与魔族人打过交道。
魔女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不记得我了?”
撞上那双摄人心魄的红眼,莫子笙老实摇头:“有些眼熟,却没有印象。”
“哼。”
魔女抬起一只手,从下巴颏一路摸到额头的鬼角。凡是她手掌经过的部位,都在飞速收缩扩张。
将额头上的鬼角摁了回去,魔女又换了一张美人脸——面如芙蓉,媚眼如丝,着实熟悉。
看见这张熟悉的面庞,莫子笙心惊胆丧:“戚、戚……”
“是我。”
戚潇潇压低身体,将这张娇美妖冶的面庞凑过去:“四年前,太桑秘境里,你借着提问的名义,逼我说出合欢宗里的桩桩往事,还要拿我取乐。”
“我当年忙得很,只能暂时搁置恩怨,不与你计较。”
看着呆若木鸡的莫子笙,她娇俏一笑,“合欢宗里的畜生、拿我取乐的那些男畜生,早就被我杀尽了。”
戚潇潇伸出一只手,拍拍那张绝望的脸:“真以为我不记仇啊?”
“我可是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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