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之!”在场最惊讶的自然不是何七,而是另有其人。
“你们快去救人呐!”范玉兰这回是真情实感的了,跺脚催促身边的家丁。她没想到李承之竟然会去救何明镜,更没想到李承之竟然不会水!
为首的那个家丁却是面色为难,似乎有些难以启齿道:“可是姑娘……我们几个不会水……”
蠢货啊。何七心中感叹,此时她已经把外衫脱下来丢到了一边。好在她近日要去诗会,虽是夏日,但也穿得正式,薄薄的衫子有里外几层,且外衫宽大,一会儿救了何明镜上来也不会叫她没个东西遮掩。
“又有人跳了!”随着岸上的一声惊呼,何七也一跃而入。前世何七是会游泳的,虽说到了临江之后无甚机会了,但也记得到水里该如何叫自己浮起来不往下沉。且危急的情况总能将人的潜能逼出来,何七仅在水中适应了一番,便向方才何明镜落水的方向游去。
咕噜咕噜……经过李承之时,何七的耳边传来几声冒泡的声音,他扑腾出来的水险些溅到何七的眼睛里头。但何七并不打算救他,只默默避开了,免得他的手臂砸到自个儿。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何明镜,李承之人高马大的,又不会水,就算何七有这个心去救,也无力去把一个大汉一路拖上岸。
见何七就径直从李承之身边游过,范玉兰已经是急得团团转了,在岸边大喊大叫:“来人啊,会水的快下去救人呐!”只是可惜这是在京城,本来会水的人就少,加之今日赏花宴来的也多是写女眷,除却范玉兰这样别有用意的,身边带的也都是些丫鬟,她喊了好几嗓子,竟然是无人下水去。
只是何七环顾一圈,却并未再何明镜落水的地儿见到她的影子。何七心下一沉,何明镜多半是无力挣扎浮不起来了。她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里,带着些冰凉的水漫过何七头顶。待适应了后摇了摇脑袋才睁开眼。玉渊潭水清,阳光透过潭水,虽晦暗了些,但还是能看清水中之景。只是何七目光所及之处,却并未见到何明镜的身影。
若是何明镜不会水,沉了下来,应当就在附近才是,何七心中急切,不断往深里游,可腔子里的气却是一点点在减少,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丝气,何七才不得已向上游去。冲破水面,深吸了一口,就要再次没入水中时,她的腰却被什么东西环住。何七心中一惊,以为是潭中水草,顿时不敢动弹,害怕这水草越缠越紧。谁料这“水草”竟是像生了力一般,竟然将她往水里拖。
该死的!何七心中暗骂一声,不得挣扎,只能用手去拨开腰上的水草,可她上手一模,才发现那竟然是人的手臂。
这玩意儿可比水草吓人多了,别说去拿手拨开了,何七这会儿已经是身子一僵,动弹不得了。脑子里明知不能叫这东西把自己拖下去,可被这玩意儿缠上,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只得一点点被拖进冰凉的潭水里。
再进入水中,何七紧闭着双眼,害怕看见什么骇人的景象,直接给自己吓破胆,腔子里的气便要跑了。可她不去看,对方却会来找她,一只比湖水还冰凉的手贴上了何七的脸,五指近乎成冰的温度叫何七起了一脑袋鸡皮疙瘩。何七这会儿总算清醒了,奋力别开头,拼命用手去捶打环绕她腰的那一双手臂,只可惜无济于事。“水鬼”见她不敢睁眼,居然还又拍了两下她的脸。
子不语怪力乱神,子不语怪力乱神……何七心中默念几遍,既然躲不开,那边面对吧。何七下定决心睁开眼,可对上的却是一双和自己及其相似的眸子——是何明镜。
看到何明镜的脸,何七几乎要哭出来了,一面为着找到了何明镜,一面为着她从“水鬼”手中死里逃生。
何明镜被推进水中,听不清岸上的情况,只得向何七打手势,皱眉指了指那边的李承之。从此处看,只能看清一个人影在挣扎,并不能辨明是谁。
何七登时明白了何明镜的意思,拉过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之中写出“李”。写完最后一笔,只见何明镜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嘴边似乎想要说话,可最终只吐出几个泡泡来。
只随着潭水中的波浪沉浮了几息,何明镜便拉起何七的手朝李承之的方向游去。待游到李承之身边,何明镜松开何七,去托起李承之的一条手臂,眼神示意何七托起另一条,何七虽不赞成何明镜的做法,但情势如此,只能照做。
李承之个头虽大,但好在在这生死关头,人还算机警,见有两股力道拖住他,也不再胡乱挣扎,而是慢慢配合这两股力道,渐渐浮了起来。
“何姑娘?”李承之见扶住自己右臂的是一双嫩白的手,转头瞧见到露出水面的半个脑袋,看到那一双眼睛,才知来救他的人竟是何明镜。他见何明镜遇险,想也没想便要跳下来救人,可却忘了自己不会凫水,不想到头来,居然还要靠心仪的女子来救自己。
“公子,公子,您抓住啊!”李承之身边的小厮这会儿终于是请到“救兵”来了,他不知从哪儿弄了一根长长的竹子伸进水中,李承之抓住那竹子,那小厮在一拉,总算是将人拉上了岸。
“公子,您没事吧?”那小厮是惊魂未定,替李承之拍着后背,又使人拿干衣来要给李承之换上。反倒是方才落水的正主李承之这会儿却是有些呆滞,愣愣地看着水中的二人又潜入了水中消失了。
方才那岸边人不少,何明镜这般浑身湿透上去,还不知会被多少人瞧见。于是她与何七便调转了方向,游到一处无甚么人的地儿才上岸。
何七上来后,也顾不上风吹着湿衣服凉飕飕的,便急匆匆跑去方才入水的地儿去拿脱下来的衣裳了。那李承之见何七跑来,蹭地一下便起身,道:“怀珮小兄弟,何姑娘呢?”
何七不语,看范玉兰那样子便知道,今日何明镜这事搞不好又和李承之脱不了关系。何七本就不看好他做姐夫,今日还要在加一条有勇无谋,自己不会水居然还往下跳,且他一个外男,来救了何明镜,叫何明镜以后在京城怎么做人?搞不好只能灰溜溜回临江。
是以何七甚至都没有看李承之一眼,对李承之递过来的干衣裳更是不屑一顾,直接拿着自己那件沾了些泥土的衣裳便走了。李承之还想跟上去,却被何七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停住了脚步。
“承之……”李承之还在巴望何七离去的方向,却听到身后一声弱弱的呼唤,是范玉兰。
“你要做什么?”李承之回头,语气不善,他方才虽落水,但也能隐约听到这范玉兰正指挥着几个家丁救人。何家虽然是商户,但何明镜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且她舅舅是刚入翰林的新科进士,若是被几个家丁捞上来,有了肌肤之亲,叫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办。不过这道理也是李承之落水之后才想通的,他本来还心存一丝侥幸,想着借这次机会赢得何明镜的芳心,还有了名正言顺娶他的理由。可惜洋洋自得还没有有一瞬,李承之才记起自己不会凫水。但叫他没想到的事,何明镜竟然会来救自己,虽然何七对他是一副臭脸,但何明镜会不会……
“我真的只是救人心切,并未想这么多……上回之后,我已经是真心悔过了,你别怪我好不好,今日何姑娘落水的事也与我无关。”范玉兰出声哀求,可只换得李承之一声冷哼。
……
何七这厢拿了衣裳便往回赶,好在她们上岸的这处人烟稀少,没什么人经过,是以也并没有什么人发现她们。何七给何明镜披上衣裳,便打算去马车上换衣服——经过了上次的事,二人出门都带了备用的衣裳。
“七哥哥!”走到一半,却是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喊,是顾妙真见何七迟迟未归,便离席出来找寻,却是遇到两个浑身湿透的落汤鸡。
“何姐姐,七哥哥,这是怎么了?”顾妙真方才只觉得这落汤鸡的身形有些像何七,但走近一看发现竟真是的,不由大惊失色。
何七简单解释道:“我二姐落水了,我去救她,才成了现在这样。”
“你们可带了衣裳?没有的话,我叫人去取我三舅舅的来。”
“多谢,我们带的衣裳就在马车上,只是不能陪你看诗会了,只得明日去府上给你赔礼。”
“七哥哥你快去吧,不必顾忌我,诗会那儿还有我三舅呢。”顾妙真自是不会阻拦,只能有些焦急地目送何七离开。
只是顾妙真与何七二人都错过了这第二场的比试,直到何七匆忙离京前,都不知道他替那位六公子改的诗夺了这场的魁首,被许多文人大肆称赞,何七还是第二回来京时才知道这些轶事的。当然,这是后话,且先按下不表。
眼下还有一桩更紧要的事,那就是县主来卢文云的小宅院了,不过不是那位云阳县主,而是她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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