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俭的名声自从进了祠堂之后也没了好听的话,但他不在乎。姜守贞偶尔过来找他时,从不进家门,只是远远的看着。
十月初,姜家山脚下的黄芪成熟了。
邱氏一大早就来找周俭让他去姜家。
“一天才给二十文,之前的挑夫都要五百文一月,你去问姜家,你要做挑夫,让他给你五百文!”
周俭:“挑夫是要跟着商队出行的,碰见土匪打家劫舍的,还能活命吗?运气好了还能赚个几两银子,运道差了,早变成刀下鬼了!”
又问邱氏:“你怎么不让金福去呢?”
“金福是我亲儿子,我能让他去送死!你要是还犟嘴,我就让你爹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周俭骂道:“你还想卖第二遍?少在这耍威风,小心我爹揍你!”
邱氏抡起胳膊要抽他,反被赶回来的周俊生抽了一巴掌。
“我儿子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滚出去!”
这时,周莲疯疯张张的跑进来,满脸是泪:“娘,你快去看看,舅舅不好了!”
邱氏一听,急忙出门了。
“怎么突然不行了,不是说能活命吗?”
周俊生道,“死了就死了,想吃什么,爹给你做!”
“都行!”
邱虎死的突然,说是这几天一直发热,今早就已经不认人了,叫了姜家人来看,说是不行了,要准备后事。
周莲儿感觉天都要塌了,邱进轩不在,家里也没有主事的人,槐花和舅母只知道趴在地上痛哭。
邱氏看了一眼,拉着周莲儿,眼泪喷涌而出,“我苦命的女儿啊!这可如何是好!”
周莲儿红着眼,“娘,你去喊爹过来帮衬着,进轩最快也要三天才回来!”
“我去找那老不死的!”
周大嗜酒如命,邱氏找到他,也是一摊烂泥。无奈,她又去了赵屠夫家。
邱进轩回来后,跪在灵堂哭了几嗓子,也没个银子,找了几个吹鼓手,又借了银子置了一付官材,草草了事。
准备去书院时,要带着他妹子槐花一起去。
周莲儿也想去,邱进轩拉着她亲密了许久,“你是秀才奶奶,得在家掌管家事,等我中了举人,在接你过去!”
“为何要带着槐花!”
邱进轩笑道:“那日同窗前来拜祭,说是要纳槐花为妾,娘也同意了,我顺便将她送过去!”
“槐花长的好,能做妾,也是她命好,你去与娘说,以后家里大小事我做主,不然我就说你和你妹子通奸!”
邱进轩捏了捏她,“小蹄子,她能浪的过你吗!”
周莲儿见他同意了,也就同意了邱进轩的胡作非为。
邱进轩不愧是邱虎的儿子,和他爹一样让人作呕。
周俭对槐花也没多少印象,他去邱家时,槐花很少出门,一直呆在房里绣花。
自从邱进轩走后,周莲儿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红戴绿,跟着邱氏招摇过市。
“听说金福媳妇有了身子!”
“嗯,显怀了!”
周俭内心诽谤,她才十五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身体各项机能都没发育好,到时候该怎么生?
“过两日,守贞来提亲!”
“啊?”
周俊生笑道:“啊什么啊!这都得要抓紧筹备了!”
“怎么这么快!”
“快什么快,守贞都要二十了!”
周俭内心干嚎:“他二十了,关我屁事!”
“你说的对,他娶你,是他屁事多,赵济,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好了吗?”
“好了,就等守贞来接他!”
周俭:“………!”
周俭在恍惚和忐忑中过了几天,订完亲,姜守贞就让他在家等着。
娶亲那日,姜守贞一袭红衣,骑着马来娶他。
周俭看他怪好看的,越看越喜欢。
洞房花烛夜,享受鱼水之欢时,周俭前后都被姜守贞侵略了一遍,从内到外火辣辣的疼,姜守贞又雄赳赳气昂昂的看着周俭时,被他一脚踢下床。
大喜的日子他可不想死的床上,姜守贞除了全身有劲儿,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和他睡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
天未亮,姜母就来敲门立规矩。
“何时了,谁家的媳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周俭听到动静,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踢了一脚睡的五迷三道的姜守贞。
姜守贞缩在被窝“嗯”了一声,转了身,夹着被子又睡着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结婚的第一天很惆怅。
这就是他不想成亲的原因,他和姜守贞在一起,就要被规矩约束。
姜母见两儿子也有了身份,家里事务虽说不如当年风光,风雨飘摇的经历了几十年,如今也有了样子。
周俭干完了姜母所有的活,这才坐下喝水休息。
姜母道:“虽说我们不是大户人家,不用早起请安,但是小户人家也得有规矩才行!”
周俭看了一眼,“娘亲说的对,爷爷和爹是否有忌口,我要去做饭了!”
“顺便问一句,娘亲丢失的簪子找见了吗?别到时丢三落四,又说家里招贼了!”
姜母眼神闪烁,捏着手帕笑道:“哪里的事,之前是我的不对,只因为太着急了,才冤枉了你,让你受委屈了,我今个给你陪个不是,你多担待点吧!”
“娘亲说的哪里话,你是长辈,怎么要给小辈道歉,如果没别的事了,我先忙去了!”
姜母点头让他去,抬手整了整头上的发簪,笑的意味深长。
姜守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木架梁子上的麻雀叽叽喳喳来去好几波。
周俭看院子里没人的时候撒了一把谷子。
“喂胖了你好烤着吃?”
周俭竖起大拇指,“知我者守贞也!”
姜守贞没搭话,眯着眼半躺在椅子上。
周俭笑他:“你可真虚!”
姜守贞突然睁眼,阴森森的盯着他。
周俭撇撇嘴,找了干树杈子,准备做一把弹弓。
弹弓做好了,周俭研究半天,没有牛皮筋,做了也是闲的。
“屋里墙上挂着一把弹弓,你去取来!”
周俭见过,他认为那是一把弓箭,怎么又变成弹弓了,那他手里的这把树杈子应该叫啥。
想要想不明白,等他取来就知道这玩意是怎么用的了。
姜守贞接过他手里的弹弓,从袖子里拿出银针,拉着弦射出去了。
只听噼里啪啦作响,天上下起了麻雀雨。
周俭也是看明白了,这玩意,外地人用不了,只能本地人才好使。
“不用扒皮收拾,直接扔进灶火里,待全身毛发烧完,拿出来剥皮去了内脏,连带着骨头一起嚼着吃。”
“大补!”
“一会你得多吃点,不管怎么说也是出了大力气!”
一语双关,姜守贞又不傻,自动关机,不管周俭怎么叫他,他都不说话。
麻雀烤好了,周俭吃了几个,味道鲜美,找了小篮子,底下铺一层干草,全装进篮子里,又用破布盖好,装进背篓里出门了。
周俊生见周俭回来,掐手一算,昨天抬走,今早就回门,日子不对啊?
周俭神秘兮兮的向他展示了今早的成果:“守贞说大补,我全给你拿回来了,你和爹多吃点!”
周金福有点无语,“你大清早跑来,不合规矩!快点回去!”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不能串门子吗?”
“这…到是也可以,………也得等到三天以后最好出门,免得别人说闲话!”
“行叭,那我回去了,记得吃完!”
“知道了,你可别在跑回来了,嫁人了,就要守规矩。”
赵济看了看烧的黑不溜秋的麻雀,又拿了干净的碗筷,一个个剥出来,递给周俊生。
“别浪费了你儿子的心意,躲着姜氏的眼皮子下拿出来的,趁热吃吧!”
周俊生叹气道:“在家有咱俩疼着,在姜家,怕是没有片刻空闲!”
“姜氏原也是官家小姐,怎么变的这般刻薄!”
赵济说道:“颠沛流离,居无定所,能活着被姜文宗赎出来也是她命大,听说这些年也偷摸赞了不少钱,到处托人打听她家的消息!”
邱虎死了,邱家也没个主心骨,邱进轩只知拿钱读书,从不过问家中琐事。
周莲儿像是彻底重活了一样,没了束缚,周俭看见她绕着走,结果又被她突然拦住。
“舅舅那日下葬,你为何没来!”
“我又不是亲生的,哪里来的舅舅?他只是你的亲舅舅!”
周莲儿:“家里养你这么多年,娘亲待你更如亲儿子一般,你好狠心啊,都不来看一眼,果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既然知道我不是个东西,为何还让我去看,你也不怕我看了把你们之间的丑事说出来!”
周莲儿笑道:“哎呦,到处宣扬去啊!你看谁能相信你,自己是个下三滥的玩意,喜欢到处找野男人,这会又诬陷我的清白,你看看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的!”
周俭嫌她恶心,不想和他多费口舌。保得了面子大家才能活着,当撕开那页纸遮羞布的时候,看她如何应对。
打不到狐狸,惹身骚,当初吃了姜守贞的那两颗药,这会是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周莲儿见他要走,跑到前面挡着他,不让他走,妖里妖气的说道:“别着急走啊!我前儿刚找婶子聊了几句,知根知底的才算熟悉,你说是不是!”
周俭:“你说的是,地里还有活,你也别在这说风凉话,改天把你婆婆累死了,也就随了你的愿了!”
原先周莲儿仗着有邱虎的宠爱,从不下地干活,也很少进厨房,如今家里就剩她俩,重活全都压在一个老婆子身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给予他眼神可怜可怜就行啦。
周莲儿笑着,着了魔一般,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直缠着他。
寒风刺骨,入冬的第一场雪下的很突然,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周俭往火盆里丢了一把干柴,噼里啪啦的烧完,又丢了一些进去。姜守贞成亲后的第三天就走了,和姜老爷子一起走的,周俭也没多问,让他早点回来。
细柴不禁烧,他也没办法,姜氏一直锁着木炭不给他用。周俊生那边也不富裕,他也不好意思张嘴。一年攒的那点钱都被赵济买了炭火。
姜父是个软蛋,一门心思铺在姜母身上。
周俊生看着外面忙忙大雪,喊来赵济,给他披上蓑衣,让他接了周俭过来住两天。
“别问她,直接带回来就行!问了她,反而出不来了!”
“知道了,你回屋等着吧!”
姜氏哪里舍得放这个奴才出门。天气越来越冷了,他走了,饭谁做,衣服谁来洗?
见赵济过来,笑着说:“劳烦您下着雪过来一趟,周俭老回娘家也不是个事,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做婆婆的故意刁难孩子,再说了,守贞不在,你老哥哥还要看病救人,家里活也不能全指着我来做!”
赵济还没进门就看见她在门口站着。
“嫂子说的在理,嫂子是个宽心宽厚的人,怎么会虐待孩子,孩子他爹想他了,让我接回去住几天!”
“俊生也是操心的命,孩子在这我这还能受了委屈!”
赵济笑道:“嫂子也是生了孩子的人,自然也能体会到,我今日接回去,晚上送回来,还请嫂子行个方便,兄弟感激不尽!”
“瞧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我的不对了,行了,接回去晚上可得给我送回来了!”
“兄弟谢过嫂子!”
周俭出来时,双手通红,赵济也是心疼,又想着姜氏说了几句客套话,才把周俭带回去。
赵济和姜氏的对话他全听见了,他没想到姜氏会这么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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