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痒,烦呐!
天阙一脚踹到了从叙脸上。重重地,毫不留情。
从叙没有躲,正面直直地挨了这一脚后,身体向后仰了仰,笑容是彻底控制不住了。原本只是笑得猖狂,拉得嘴角直往耳后跟去。如今咧开一张嘴,大白牙也笑着露出,极其灿烂。
从叙捏住天阙的脚腕,把这只穿着白色云袜的脚捧在掌心,揉了揉天阙的脚掌。“踹疼了吗?”
人的头颅骨头最硬,天阙的脚心又比较敏感。从叙是真心实意的担忧,天阙也是切切实实的不舒服。
天阙蹙起眉扯了扯脚,他唇角的弧度又拉直了。“别碰。”
“好。”从叙听话放手,却拿起了鞋履。“天阙要看从叙哥哥舞剑吗?”
天阙不怎么想看。
在这几年里,天阙又不是没有看过从叙练剑。正因天阙时常能看得到从叙练剑,对舞剑不怎么感兴趣。
“舞剑不是练剑啊,舞剑和练剑是有区别的呢。”虽然天阙不怎么感兴趣,可从叙套鞋子的手很果断,一只鞋已经往天阙脚尖套了上去。“更何况,现在的从叙哥哥是五品官。”
“五品官哎!”虽然前面还挂了个从字,但也是非常了不得的了。县令掌管一个县城,也不过是七品官而已。
从五品,虽说并非等同一州太守,可也不远了。
“绝世独有的五品官舞剑,天阙就给哥哥赏个脸,欣赏片刻。”从叙喋喋不休地一边说着,一边根本没有给天阙拒绝机会,把鞋子直往天阙脚上套。
天阙安静地听着,天阙没有反抗。
天阙看着从叙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生出一点犹豫。他拉了拉从叙,揪着从叙的衣袖。天阙抬头盯着从叙的眼睛。试图去分辨从叙的情绪。
“怎么了?”从叙摸了摸天阙的后脑勺,动作温柔,没有揉乱天阙的头发。“是不满这场舞剑穿的不是官服吗?”
“天阙想看从叙哥哥穿官服舞剑,也不是不可以。”从叙假装沉吟,而后飞快决定:“那就以后都穿官服给天阙舞剑。”
“只不过青梧卫的衣服礼部还在赶制。”虽然说是顺平帝的私卫,但也占了京城官员的坑。用的是禁军增员的名义,光明正大花国库里的钱。“还要等几天才能拿到手。”
从叙就这么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拉着天阙往外走。
“今天的月亮已经出来了,天阙,正是舞剑的好时候啊。”
从叙的话越来越多了。
天阙被他拉着,很安静地看着从叙背影。
在天阙的印象里,只有接触了某几个东西会让人莫名开始发疯。
花蘑菇?不是。赌坊?不是。酒?
天阙没有喝过酒,只闻到过一些酒。
从叙身上没有那些酒的味道,但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香又有点刺鼻的味。
差不多,那就是酒。
“酒。”
从叙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柄剑,他拔出寒芒锋利的长剑,把沉稳大气的黑金剑鞘脱下,放到了天阙手中。
从叙耳朵听到天阙说的话,但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得到回应,天阙就凑到从叙面前,嗅了嗅从叙的唇角。
从叙直愣愣看着。过会儿,他就这么拿着剑,剑尖朝下捧着天阙的脸,啾啾啾小鸟啄人,狂吻数下。
天阙向后倒的身体再怎么用力也没有挣脱开。因为从叙怕他摔翻,下意识扣住天阙后脑勺的手力气更大了点,扣得更紧了。
“喝酒!”天阙急得话一蹦一蹦:“你!”
从叙:“没醉!”
他用两手的大拇指各自揉了揉天阙的脸颊肉,放开后握着天阙的手,让天阙左手按到石桌上,右手拿着剑鞘平放怀中。又认真严肃地看了看,分开天阙的腿,让天阙坐得豪放些。
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少年眉眼清落,肌妍糜丽。不太健康的肤色与头发光泽被月亮的华光照着,弥补了些许。衣物简净却不朴素,花纹在月华中隐约浮现,外披轻盈,无风自松逸。
病弱骄矜而贵气,同些天潢贵胄也无太大差别。
从叙拿着剑,直直走向这间小院空地处。
“天阙,看好了!”
从叙轻喝一声,运气起势。
树上的影子在从叙舞剑之前汗毛一竖,悄无声息地远离了。
森冷寒风自此刻呼啸着生出,若有危险致命的无形冰棱随着从叙的一招一式充斥整座院子。杀意直指看不见的敌人,剑光所过气波震动。墙上瓦片忽裂、地面石砖乍开!
公主府里的暗卫庆幸自己感觉敏锐。
他们远远地躲开,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因为汇报给禄安公主的人只得到了一句“随他去”。
他们也只好躲在暗地里悄悄观看。
看着看着,暗卫们哽住了。
‘喂!坐在院子里的那个天阙公子,只是衣摆被剑风掀起来了点吧!’可院子的石砖地面与墙上屋檐的瓦片,碎的没有十块也至少八块了!
这个控制力,是根本伤不到那个少年啊!
‘他到底醉没醉啊?’
‘不管从叙有没有醉酒,以他这样的实力,这样的把控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暗卫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满满的渴望。‘想学!’
‘从叙去青梧卫当教领会不会教这招?’
一群人围着这座小院,半点声音没有发出,却又用暗语交流得极其火热。
‘应该不会吧?’
‘虽说青梧卫是陛下私卫,但明面上属于禁军管辖。这个招式过于危险了……’
禁军名为禁军,但如今九成九都是京城百官家族中的公子少爷们。让他们学从叙这个招式,那不得第一下就把自己抹脖了?
‘不是说青梧卫选的是寒门子弟,身强体壮的吗,万一能有几个好苗?’
‘那你简直异想天开。’暗卫撇撇嘴,继续回复:‘陛下会允许他们有这么高的武力?’
‘也是。’
照国当年开国起家夺得皇位全靠兵变。如今一代代传承的皇帝,比开国那位都怕将军心中有异。
江湖人士武力值不高吗?朝堂与皇帝也曾说过招安,最后忌惮这个忌惮那个,不了了之。就纯粹怕死,更怕他们处于弱势,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哪怕年年北夷要求上贡数额增多,还是年年更加打压武将武人。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武将要打一天进宫。’
这个暗卫比划了长长一串话,又指了下从叙:‘你觉得他要是……得多久?’
对面的暗卫默默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个时辰?’要不了这么久吧?
三根手指变成了两根,然后在众多暗卫没反应过来的茫然里,慢慢缩成了一根。
最后,一根也蜷了起来。
暗卫们朝他比了个认同的手势。
被认为三个数就能杀进紫宸殿的从叙慢慢收起剑。他站得笔挺,安静看着石桌旁撑着头的天阙。
石桌外的院子碎的碎裂的裂,石桌与石桌上闭着眼的少年毫发无损。
没有半片衣角被卷入刺骨剑风。
天阙已经撑着脑袋睡着了。
从叙:“……”啊。天阙这么困吗?
那长长纤直的眼睫毛此刻正向下垂着,在眼睛下方打出少许阴影。但搭配天阙那张清丽安静的脸,就让人觉得他困倦虚弱,楚楚可怜。
天阙,他的天阙需要睡觉了。
从叙慢吞吞弯下腰,手里的宝剑轻轻搁到坎坷不平的地面。他抚了抚身上的灰尘,两步踏进那片完整无缺的院子。石桌旁坐着的少年呼吸平缓,从叙舍不得打扰。
从叙抠出那把剑鞘搁到石桌之上,抱起天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戛然而止的剑舞(暗卫:这确定是剑舞不是杀阵?)让没看尽兴的人有点遗憾。‘咱们以后还能看到这样的剑舞不?’
‘恐怕不行。’
‘明日从叙大人就开始上职,哪还会有空舞剑?’
‘那从叙大人不是说,要再穿官服舞剑给天阙公子看?’
‘你也知道是舞给天阙公子看啊。’
暗卫们:‘……’好失落,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蹭蹭天阙公子的福气,看这样十死无生的“舞剑”。
他们没有看到从叙在皇宫中的剑舞,但仅凭今夜的“舞剑”便知,绝对不会简单。
‘充其量就是危险性不高,从舞“剑”变成剑“舞”罢了。’
暗卫们:‘……’
‘那还不如我们自己拿剑耍一场呢!’
‘好啊,你们谁去拿了耍来看?’这名暗卫冲着被从叙丢到破碎院子里的剑努努下巴。
其他暗卫:对不起,他们不敢。
总感觉那把剑现在都还残留着会刺伤人的冰冻剑气。
‘切,胆小!’
众暗卫怒目而视:‘你行你上啊!’
‘我不行。’
最后还是没人去拿那柄剑,任由它在尘土遍地的院子里被冷风轻拂一夜。不过,它有它的剑鞘陪着它,纵使它们一高一低,相隔数步。
而房间里的人紧紧相拥,亲密无间。
天阙蜷缩着窝在从叙怀里,从叙则一手环腰一手包臀,想把天阙嵌进身体。
杀了他!杀了他!
从叙脑子里的声音在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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