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许梦易和阿桃从没有将阮岘放在眼里过。她们丝毫不掩饰关系的特殊,让他这个许梦易的亲儿子反而成为外人,阮岘当然好奇过自己在许梦易心中,为什么不仅不及阮宇,还连阿桃都不如。

当一件事引起注意,阮岘便会偷偷观察。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的世界太过逼仄,如果他连观察都不会,结果不是彻底疯掉,而是无聊致死。

阿桃是在他十五岁那年来到阮家的,当时的阮岘甚至为她的到来感到庆幸,以为母亲终于意识到阮宇的死并非他的错,派人照顾他。结果当然是再一次失望透顶。阿桃年轻,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根本不愿意伺候病人,从来没有给过阮岘好脸色。阮岘并不放在心上,就连看他长大的刘春华都能做出要他命的事来,一个不过脾气有些坏的阿桃,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不是许梦易对待二人的态度过于离奇,阮岘根本不在意她是阿桃还是阿橘。

端倪出现在阮岘某次昏倒住院的晚上,那晚电闪雷鸣,护士说市政发了禁止出行的预警,本想一早离开的许梦易和阿桃被迫在病房里等暴雨过境。

因为药效,阮岘本该早早昏睡,可那晚的雷声太大,像是要把天扯出一道口子,惊得他不敢真正入睡。

朦朦胧胧间,阮岘听到有人在喊妈妈,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可那道声音伴着雷声断断续续,阮岘不得不在黑暗中睁开眼。

窗前,许梦易拍着阿桃的背脊,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阿桃乖,妈妈在,不怕的,打雷而已,夏天雷雨多,阿桃总这样害怕怎么行。”

阮岘至今仍旧记得看清那一幕时,如坠深渊的恐惧与战栗。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怎么人人都能得到许梦易的爱。

又是在阮岘的病床前,阿桃不甘地坐下,“你怎么发现的。”

阮岘叹了声,“我是疯子,不是傻子。”

阿桃瘪着双颊,“你知道就知道了,我不会帮你,你想告她,自己去告。”

“没有人证,告不赢的。”阮岘捏着刚剥好的那颗橘子,“除了你,没人知道他们对我的所作所为,你怕的不是上法庭,而是自己成为共犯。”

阿桃执拗地偏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

阮岘早就发现她的侧脸和许梦易有几分相似,他们都是许梦易的孩子,却都过着不如意的人生。

“姐姐,你的父亲呢?他是个不太好的人吧,如果他是个好人,许梦易不会离开他的,也不会丢下你。你来城里那年应该是二十岁吧,一个等你二十岁才联系你的母亲,你不想知道,她对你的感情究竟有多少吗?”

“是比我多,还是比阮宇多?”阮岘扯了扯阿桃的衣袖,“真的不想知道吗?”

阿桃总算扭过脸来,神色复杂地看着阮岘,“你别以为我和你一样。”

“你和我当然不一样。”阮岘说,“我的父亲是阮建则,你的父亲是谁呢?”

“你又威胁我!”

“我就是在威胁你。”阮岘笑了两声,“你不帮忙,我只好告诉法官,你是许梦易的私生女,你帮她虐待我,帮她作假,你猜法官会怎么做?应该会调查你的所有经历,挖出你背后的亲生父亲,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你不是来城里打工的保姆阿桃,你是个和我一样,得不到父母的爱,甚至为了那点可怜的爱,不惜犯法的可怜虫。还有你那个见不得光的爸爸,他也会被叫来法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姐姐愿意让别人知道吗?”

阿桃尖叫一声,抱着头撞向阮岘的心口。

阮岘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后脑勺磕在墙上,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痛,看着阿桃发疯,他体会到了迟来的快乐,原来看讨厌的人发疯是这样的,怪不得他们总想让他疯着。

尖叫声引来了护士,阿桃被一把扯住,阮岘捂着心脏咳了好久,病房内一片混乱。

“阮岘!!!”

“霍诤行……”阮岘看到熟悉的身影,原本已经止住的咳嗽再次涌上来,他痛苦地揪着病号服,眼泪吧嗒吧嗒地滚下来,“霍诤行,抱抱我。”

霍诤行一个健步冲过来,用力将人抱进怀里,“不怕不怕,我在呢,没人能伤害你。”

阮岘想起那个发现许梦易和阿桃关系的雷雨夜,那晚他像个小丑一样看着她们母女情深,现在他不是了,他有霍诤行毫无保留的偏向与拥抱。

阿桃被孟林拽走了,病房内再次安静下来,阮岘在霍诤行怀里发了好久的抖,直到天色昏暗,才缓了过来。

霍诤行抹掉他满脸的汗和泪,“还难受吗?”

他不问还好,一问,阮岘鼻子发酸,他受不了被这样对待,好像他难不难过很重要一样。

霍诤行总是这样,好到让阮岘不知所措。

他不说话,霍诤行认定他还在难过,大男人笨拙地抬起手,捧住他半边仍有泪痕的脸,就着眼泪吻上去,尝到一股苦涩。

阮岘瞪着眼,忘记流泪,“干嘛亲我。”

“你说过,”霍诤行抱住他,不叫他看到自己的神情,“你说我一吻你,你就舒服。”

阮岘心跳如雷,“你还记得。”

“你的事,我都记得。”

霍诤行想说,不管你是“阮宇”还是“阮岘”,我记得的只有你。但他说不出口,他不想让过去的误会破坏现在的氛围。

不知道阮岘听没听懂,听不懂也没关系,霍诤行只想抱着他。

阮岘轻声说:“那再亲一下。”

霍诤行指哪打哪,稍微松开阮岘,圈着他的腰。室内的光线暗到看不清彼此的神色,但他们都主动寻找对方的唇瓣,而不是脸颊。

嘴唇温柔地摩挲,富有安抚意味,阮岘感觉自己被霍诤行身上的暖意填满了,此时此刻,他们是地球上一对相爱的树叶、花朵、小鸟、河流……他们融入彼此,心血相连,同声共气。

刘熠回到家,发现阿桃不在,等到十点多,还不见人回来,他只好给陈哲打去电话询问。

自从阮岘出事,他和陈哲之间再不复革命友情,客气里夹杂着嫌弃,当然,是陈哲嫌弃他,他唯唯诺诺。

陈哲说,阿桃打了阮岘,被孟林带走了。

于是刘熠打给孟林,孟林在酒吧上夜班,说阿桃中途跳下出租车,往河滩去了。

刘熠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阿桃那么倔强的性格,绝不会因为和阮岘发生矛盾就跳河,但是她的确去了河滩,刘熠放不下心,驱车前往。

临近春节,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去往河滩的路边不太平,没钱回家的流浪汉东倒西歪。刘熠加快车速,一脚油门飙到河滩大桥下。

女人的嚎哭惊天动地,刘熠听出是阿桃的声音,他猜不到是什么让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哭成这样,只能疾速跑过去。

铁皮房外,阿桃喝得酩酊大醉,一边敲门一边破口大骂。

“刘大有,你个老王八,你为什么和我妈离婚,你害我成了孤儿!”

“毒虫,滚出来,给姑奶奶道歉,我倒了霉做你的女儿,我还不如死了!!”

“爸爸……呜呜,爸爸,你别打我,我不找妈妈了,我不找了。”

刘熠重重叹气,将阿桃扛起来,塞进车后座。

他原本想驱车离开,但铁皮房子里一闪一闪的猩红亮光让他不太放心。刘熠锁好车门,走上前,敲响铁皮门。

“舅舅,是我,刘熠。”

刘大有拖了几分钟才开门,夜风中,他的眼角有点点水迹,刘熠不确信他会为了阿桃哭。

“丫头呢?”

“车里睡着了。”

“进来,我看看我大外甥。”

刘大有先前只是好赌,赌赢了钱,偶尔来城里看望丧夫的姐姐刘春华和外甥刘熠,甥舅俩原本感情不错,后来刘大有染上毒瘾,刘春华又进了监狱,一家子说不联系也就不联系了,自顾不暇,谁都管不了谁。

“在哪儿上班啊。”刘大有抹了把脸,点起烟来,“舅舅这辈子就这样了,帮不了你,你自己争气。”

“舅舅别说了。”刘熠垂着头,闻着满屋的烟味儿和莫名的臭味儿,心知刘大有仍旧在吸,内心苍凉,“我妈还有两个月出狱,到时候你们见一见。”

刘大有吧嗒抽一口旱烟,“不见不见,你们自己过自己的,不用管我,我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语言总是苍白的,刘熠沉默下来。

刘大有抽完一支烟,才说:“丫头脾气不好,跟她妈一样一样的。我呢,原本想着从她妈手里多要几个钱,将来好给丫头做嫁妆,谁知道这丫头不知好歹,说我骗钱,刘熠你说,舅舅跟许梦易要钱有错吗?她十六嫁给我,十七生丫头,十八就跟阮建则那个小白脸跑城里认亲爹,我跟她要补偿有错吗?!”

法律上的规定,跟刘大有这样的人讲不通,他一辈子认定许梦易占了他老婆的名额,又中途跑去给别人做老婆,就该死,该赔钱,刘熠小时候偶尔也听过舅舅和母亲抱怨这件事,母亲总是劝他想开点儿。

刘熠根本无法回答刘大有的问题,但是他必须问个清楚。他心里有个巨大的疑惑,困扰得他夜不能寐。

“舅舅,许梦易十六岁嫁给你,那她十五岁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刘大有嗤了声,“能干什么,在家里种地纳鞋底嘛,她那个老妈疯疯癫癫的,听说早年嫁给个好有本事的城里男人,结果人家只是在农村找个乐子,没几年就回去了,留下他们孤儿寡母。”他愤愤不平,“她那个老爹就是个人渣,许梦易居然肯认他,她老妈在她十五岁那年病死掉,还是我帮忙埋的人,结果她这样对我,真是丧良心啊!”

刘熠心跳突突的,他控制着声音里的艰涩,“许梦易一早就叫这个名字吗?”

“叫个球哦。”刘大有咧嘴一乐,“她就叫大丫,连个名字都没有的,许梦易是她亲爹给她起的新名字,城里人嘛,瞎讲究,以为换个名字就换个身份。”

刘熠给刘大有一笔钱,“舅舅,以后别去找许梦易了,她那样的人,你斗不过的。”

霍诤行这晚陪着阮岘,即将入眠时,听到手机响了一声。

发件人刘熠。

【许梦易可能不是许梦易】

预收《纯真事迹》《火车拉来的男人》《小鬼万万岁》,求收藏,下本如无意外开《纯真事迹》嘿嘿,鞠躬,感谢,求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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