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阮岘实在是冤枉,他哪里是小酒鬼,分明是一杯倒。
陈哲喝了半瓶也没他醉得厉害,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老实话少的人无赖地坐到他老板怀里,搂着脖子大呼小叫。
阮岘脑子热热的,醉得分不清今夕何夕,只隐约记得霍诤行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搂着人家的脖子晃来晃去,嘴里骂骂咧咧。
霍诤行仔细听,越听眉头越紧。
“你个坏东西,到底会不会,弄得我好疼好疼。”
“我看电视怎么了,我很多年没看过,多看两眼不行吗?啊?”
“呜呜呜你别走,你别走……”
霍诤行的颈窝一片潮湿,他按着阮岘乱动的脑袋,像抱树袋熊一样将人抱起来,“阮岘困了,我带他上楼休息。”
埃尔法和威尔逊正拿着话筒对唱,忙不迭挥手,示意他们自便。
陈哲想帮忙,却被霍诤行瞪了一眼,“没你的事儿。”
阮岘还在乱七八糟地碎碎念,霍诤行却是听懂了,他在说那晚的事。
二楼安静得多,阿姨已经帮忙铺好了床,霍诤行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看他闷得一头的汗,想要去洗手间打盆水给他擦一擦。
阮岘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睁开红通通的眼睛,哽咽着说:“别走,我害怕。”
霍诤行一只手撑着床,抬起一只手抚摸他汗湿的鬓角,“不走,别怕。”
阮岘不信,眨眨眼,眼泪不听话地滚下来,“骗人,上次你就走了,我等了好久好久,你都没回来。”
那个时候……是他做错了。霍诤行难得后悔地想,他不该在那种情况下放阮岘一个人在酒店里,更不该让刘熠这个不知底细的外人去找阮岘。
“对不起,小岘。”霍诤行想说,他判断错误太多事情,包括那晚的事,包括明明感觉阮岘给他的感觉非常熟悉却忽视他的身份,还有他明明曾经站在阮家老宅前面,距离真相只有一步,却还是没有踏进去,逃避了他早该承担的责任。
他让阮岘像只被蒙住双眼的幼鸟一样,没有方向没有自由,年复一年地被关押在牢笼里,受尽委屈和虐待。
这一切太过沉重,对于他们两个来说,除了一句迟来的对不起,霍诤行不敢剖析其中掺杂了怎样的懦弱与轻忽,他只能一句一句地说着对不起。
阮岘却一把捂住他的嘴,泪眼模糊地瞪着他,“不准道歉,收回去。”
霍诤行嗫嚅着,拉下他的手,“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阮岘说:“像那晚一样。”
霍诤行一愣,阮岘不等他反悔,一把将他拉倒在床上,恶狠狠地吻了上去。
他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嘴上说那晚很疼,却又无所畏惧地伸出舌尖,勾着霍诤行与他纠缠。
这是他们第二个真正意义上的吻,不是简单的嘴唇贴着嘴唇,像两只失去方向的雏鸟一样互相抚慰。窗外时而炸裂的烟花声盖不住满室的春色,阮岘这个挑衅者很快被霍诤行揉进怀里,想要吞吃彼此的**膨胀着,膨胀着,在凌晨时分的夜色里,在新一年的钟声里,寂静地爆裂。
“不继续吗?”阮岘踩着霍诤行的脚背,试图争取更进一步。
霍诤行压制着喘息,“不行,你身体还没好,不想你受伤。”
热度那样明显,阮岘清楚地知道霍诤行在为他压抑,他抱住霍诤行宽阔的后背,“还有别的办法吗?”
霍诤行眸色一暗,轻易将他在怀里掉了个个。
楼下彻底没了声音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阮岘靠在床头,通红着脸,看霍诤行给他擦药。
霍诤行一点都不知羞,仔仔细细地把破皮的地方用碘伏消毒,抹上药膏,吹了吹。
阮岘浑身发着抖,埋怨地盯着霍诤行,霍诤行忽然仰起头来问他:“上次,很疼吗?”
阮岘酒早就醒了,闻言默了默,最后选择实话实说:“很疼,流血,还发烧了。”
霍诤行帮他盖好被子,隔着被子将人抱紧,很不高兴,“当时怎么不说?”
发烧是后来的事,流血肯定是因为当时就疼得厉害,阮岘明明可以说出来,那他至少会轻一些。
阮岘扭过头,却说:“不想你停下。”
霍诤行彻底没了脾气,在他额头吻了吻,“睡吧,下次……不叫你疼。”
阮岘心满意足地在他怀里拱了拱,快乐小猪一样,转眼就入了眠。
大年初一的中午,昨晚围坐一桌的人才勉勉强强打着哈欠凑在一起,吃着中西混搭的早餐。
威尔逊昨晚一展歌喉,在春晚结束后连唱两个小时,埃尔法陪他唱到一半又去喝酒,还拉着被吵得睡不着觉的两位阿姨跳了歪七扭八的交谊舞,惹得阿姨们哭笑不得。
这些都是陈哲在饭桌上转述的,当事人威尔逊先生老当益壮,喝着咖啡,摆摆手表示都是小意思。
埃尔法则爱上了给他做宵夜的阿姨的手艺,强烈要求霍诤行把这位多才多艺的阿姨让给他,霍诤行淡淡地哼了声,“就你那点儿工资。”
埃尔法大叫着灌了一杯豆浆。
阮岘被逗得笑个不停,一杯牛奶喝了半天才喝下去一半,霍诤行操心地把剥掉蛋黄的蛋白喂到他嘴里,“专心吃饭,别呛到。”
阮岘嚼着蛋白,开心地弯了弯眼睛,霍诤行好笑地在他脸颊刮了一下。
“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陈哲忽然说。
埃尔法刚要开口,目光在阮岘脖子上的红痕上一扫,夸张地啧啧了两声。
只有威尔逊傻乎乎地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颏,“什么味道,我怎么没闻到。”
陈哲怪怪地笑了一声,“那当然是恋爱的酸臭味啦。”说着向对面黏黏糊糊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威尔逊瞪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夸张地站起来,甚至绊倒了椅子,颤抖着手指头,指着对面阮岘和霍诤行,“我明白了,原来是他,原来是他!那条陡峭如山峰一样的折线,我的老天啊!”
霍诤行咳了声,威胁地勾起唇角,“你知道得太多了,坐下,别逼我动手。”
表演完毕的老威扶起椅子,继续喝咖啡。
阮岘被他们这一出搞得稀里糊涂,直到一行人和他们告别,而陈哲“好心提醒”他应该买件高领毛衣时,他才如同第一次吃到瓜的猹一样,被这一口瓜噎傻了。小丑竟是他自己。
年初二上午,阮岘和霍诤行在书房里一个画画,一个写那本早该写完的自传,一片祥和。
中途霍诤行的手机开始响铃,阮岘抬头看了一眼,霍诤行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声音没有了,但来电没有断,不停打过来,阮岘奇怪地走过去,霍诤行将手机一扣,不给他看来电显示。
阮岘隐约有点猜测,抽出一张湿巾擦手上的颜料,小心翼翼地问:“不接吗?”
“不用管。”霍诤行将手机随手一放,拽着阮岘来到画板前,两人一起盯着这幅未完成的画看。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霍诤行问。
阮岘不明所以,“说什么?”
霍诤行深深地打量他懵懂的眉眼,笑着在他鼻尖上蹭了蹭,“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的画家,阮岘先生,你真的非常厉害。”
“……哦。”阮岘红了脸,他没画多么出奇的东西,只是将窗外的景色描了描,根本当不得这句夸奖,但他还是忍不住雀跃地小声说,“谢谢。”
霍诤行被他开心得不断踮脚的小动作逗笑了,搂着人的腰将阮岘推到那面高高的书架上,用手心垫着他的后脑勺,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这处别墅区里养了很多名贵的小鸟,阮岘特意在窗台外面放了一排小盒子,里面装了几种粮食,小鸟们经常过来觅食,一边吃东西一边发出愉快的鸣叫。
阮岘听到小鸟们忽闪着翅膀落在窗台上,又听到它们在盒子里叨粮食吃,紧接着,那一声声啾啾的声音响起来,欢快而频繁地落在耳边。
阮岘热得不行,一边回应着霍诤行的吻,一边难耐地想,他好像也成了一只小鸟,被霍诤行一吻,就快乐得发出声音,他自己听了都觉得羞涩。
霍诤行却很容易被这种声音取悦,会吻得更用力,舌头卷着他的,很重,很……色情。
粉色的泡泡在两人身边环绕,阮岘几乎想到下一幅画该画什么了……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震碎了这静谧的缠绵。
阮岘吓了一跳,不小心咬了霍诤行的嘴唇,霍诤行反倒拍着他的背安抚他,等两人都缓过来些,才皱着眉问:“怎么了?”
“先生,有位自称是您父亲的人来了,我没让他进来,您看怎么处理?”
不接电话就找上门来,霍诤行刚要开口,阮岘拉了拉他的袖子,“去见见吧,我继续画画。”
霍诤行拧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在他嘴角点了点,“等我。”
霍构没想到自己会被拦在门外,直到霍诤行给他开门,他才被豁免进入自己儿子的家。
父子俩上次见面还是在医院,霍诤行拒绝父母探视,霍构和周唯瑾就再也没来过。霍诤行拒绝见面是因为不想面对他们的争吵与埋怨,而这对夫妻似乎也对儿子的绝情存了一股怨气。
霍构捧着热茶,面色不怎么样,“人还住在你这里?”
“他叫阮岘。”霍诤行同样不客气地冷笑一声,“别把你的领导架子用在不是你下属的人身上。”
霍构一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先不管他,倒是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除夕和春节不回家也就算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你还想逃避?”
大年初二,对于别人来说欢天喜地走亲戚的一天,对于霍家而言,却是不想提却又必须记得的日子。
霍诤行记得那年的大年初二是个雪天,爷爷在得知老友许正清的外孙因为儿媳的疏忽而命丧黄泉,苦苦煎熬了两个月后,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溘然长逝。
霍诤行当时被父母从国外绑回来过年,根本不知道爷爷已经病了两个月,面对老人家冰冷的尸体,直到葬礼结束也没有缓过神来。
等他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他便再也没有回家过年,无论父母用怎样的言语刺激,他都拒绝踏入家门。
大年初二,是他爷爷的忌日。霍诤行想忘,却忘不掉的日子。
霍构喋喋不休地表达不满,“你人在国外也就算了,我们不逼你千山万水地赶回来,今年你就在这里,开车去爷爷的墓地不过一个小时,你居然都不想尽为人儿孙的孝心吗?你叔叔伯伯、你爷爷的旧识后辈都在家里等你一个人,你不去,叫别人怎么看我们霍家!”
霍诤行木楞地看着在他对面抱怨的父亲,很多时候都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想他敬孝心,还是想别人看到他敬了孝心。
这些家长似乎总喜欢真假掺半地劝说与恐吓,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被他们左右的小小少年。
“爷爷我会去祭拜,但不是跟你们一起。”霍诤行起身,“回去招待你那些了不起的客人吧,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你!!!”霍构气得胸膛起伏,“你宁愿为了一个外人和家里闹翻天是吗?”
霍诤行不解至极,“这又关阮岘什么事?你们能不能别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活了半辈子,说话办事有点儿逻辑很难吗?”
霍构摔门而去,霍诤行回到书房,也是一脸郁郁。
亲情这回事,他早就不奢望了,霍诤行看向明明好奇得要命却老实作画的阮岘,愤懑的情绪逐渐沉降下去。
“过来。”
阮岘立刻丢下笔,主动坐到他腿上,“霍诤行,别不开心了。”
霍诤行任由他抱着,没有拒绝这份安慰。
辟谣,没做,但都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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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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