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酢情

抽回手后,栖若故作自然的笑了两声,然后向禾汐大方的摆出一个“请”的手式,道:“你先。”

禾汐至始至终没有多大反应,倒是在栖若一本正经说出“你先”两字后,他眉头才轻轻扬了扬,脸上仍旧是一抹淡笑。

本就是他先,又岂来她让之理。

“多谢。”他道。

然后端过酒壶给栖若杯中斟满。

这一时间,栖若脸色僵了僵,她突然就觉得禾汐刚刚那句“多谢”有些扎耳朵。

就在这时,青篱的声音从里门处传来——

“你快些,我在外头等你!”

像是在对谁说话。

栖若好奇望过去,正好看见那身火红的身影走入大堂。

青篱鼻子怪灵,一下子就闻到了两人桌上的酒香,他拢了拢刚披上的外袍,凑着视线,径直朝这桌走来。

“二位好兴致,大白天的在此酢情?”青篱边走边笑道。

什么酢情?栖若脸色变了一变,却没有直言,而是道:“闲来无事,禾汐公子想要喝两杯。”

“是么?”青篱看向禾汐,“你素来喜欢喝茶,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栖若也看向禾汐,更加确定他刚才是顾意将她支开见了其他人。

“我不是不喝,只不过喝多了,就腻了。”禾汐摇晃着杯里面的液体,果子酒的甜香味随即飘散出来,他静静道,“酒的好处是麻痹,需要清醒的时候不用喝。”

说完,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动作娴熟且老练。

这一幕看得青篱一愣,他一直以为禾汐不喝酒喜茶,这么多年来也确实没怎么见他饮酒,可今日这么一见,却是颠覆了他对他的认知,原来他也是个资深品酒人,只是后来喝多了,喝腻了,才不喝了。

顺着这句话,青篱有些不敢想,那是喝了多少,才会喝腻了,不想喝了。他简直无法想像向来沉静稳重的禾汐曾经是个酒鬼的样子。

青篱走近两人,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道:“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你今日想要喝两杯,莫非是心中有什么怂事?”

说着他还笑眯眯的瞥了栖若一眼,“若大夫,你觉得呢?”

栖若眉色一怔,心说:你俩说你俩的,拉我入伙做什?而后盯了青篱片刻,没答话。

却听禾汐在对面开口道:“你何时有见过我喝醉的样子?”

青篱咂嘴道:“我就没见你喝过酒。”

禾汐淡笑:“别忘了,你酿酒的技术是谁教的。”

“你想说什么?”

禾汐看着青篱,“你能酿酒,我自然也能酿酒,只不过你酿十坛,我酿两坛罢了,可是,你一坛就醉,而我,两坛也不醉。”

什么?青篱感到不可思议,“看不出来,你酒量这么好!”

“不止两坛。”禾汐视线瞥开,神色陷入回忆,“说起来,我也不清楚自己酒量到了几坛。”他就记得曾经有一次喝完了十大坛酒,脑子还是清醒的。

“酒的好处是麻痹,可我已经享受不到这种好处,所以后来才渐渐不喝。”

喝不醉的酒与水无异,而没有人在不口渴的情况下会喜欢喝水。

第一次听到禾汐谈酒,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青篱已佩服得五体投地。亏他刚才还想调侃禾汐酒壮怂人胆来,此刻倒是闭紧了嘴巴。他觉得若禾汐说的都是真的,就眼下桌上摆的这小小一壶,估计连给禾汐解渴都不够。

青篱干干笑了两声,摸了摸鼻子,伸手道:“得,即是如此,这酒你别喝了,那么能喝,喝这点也没意思。”

青篱说话间,竟将一整壶酒都抱到了自己的怀中,“但是给我就不一样了,这一壶正好够我解馋。”

而此刻,栖若刚好伸出去要提壶的手落了空,故而抬头看着他。

青篱嘿嘿笑两声,道:“若大夫,自家酒不要吝啬,就让给我呗,许久没喝若大夫的果子酒了,虽说甜了点,还是挺上头,我等会就要走,这一走,也不知多久才能再喝到你这酒了,会想的。”

栖若无言以对,青篱屡次三番向她索要东西,她都说不出拒绝理由,这一次也一样,甚至此刻接下来她还替他添上了一句:“一壶够了没,若是不够,我再去搬些给你一起带走?”

青篱喜闻乐见,听到栖若这么说,他高兴道:“那敢情好,你给我多少,我都要。”

说着他歪着头想了想,才又道:“这样,你看我徒手抱也不方便,要不等我回到火神庙,再派几个人过来取,到时你将酒交到他们手上就好。”

话说到这儿,青篱便见到栖若脸上神色明显一愣,这才想起来要解释。

于是他笑道:“没错,我要到庙里去住一段时间,你和长耳朵不是猜到了么,城郊新建的那座火神庙,有空记得来玩,好酒好肉招待,东家可有钱,不仅有钱还有势,不会亏待了你们。”

青篱正说得起劲,突然自大堂脚落里门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三人闻声看过去。

只见那头,耳耳前后各挂了两大包裹从门框费劲的挤出来,包袱太重勒得她喘不过气,她调整了下身后的大包,再用双手往上提抱住胸前的小包,凑着视线往三人处走来。

“我收拾好了。”她走到青篱面前,一双眼睛笑成两轮弯弯的月亮,有星光在里面盈盈闪闪。

“……哦,好。”青篱被她身上那大包小包震惊到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这是收拾了多少,怎么这么多?”

哪像他,一人便是全部家当。

“不多不多,几身衣裳,几样日常用品而已。”

耳耳抱着包裹,说话还带喘气,青篱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伸手过去,抓住耳耳身前身后的包袱向上一提便将它们从她身上摘了下来,接着往自己肩头一扣,再把另一只手上握着的那壶果子酒递给耳耳,道:“你替我拿酒,我替你背包,照你那扛法,太阳下山都出不了城。”

“好!”耳耳本就高兴,此时更是高兴上堆着高兴,回青篱的声音脆如银铃。

她抬头看着青篱,只顾笑着点头,不知言语,抱着青篱的酒壶如同搂着宝贝,呵护备至。

青篱一眼看透耳耳的心思,他皱着眉暗叹一声,转而看向禾汐。

“……切记?”他没头没尾的问了禾汐一句。

禾汐忽而轻笑一声,若有似无的点了点头。

栖若盯着禾汐看了个稀里糊涂,脸上不禁露出几分疑惑,直觉得他们是在对什么暗号。

青篱眉眼轻轻一抬,回禾汐道:“行吧。那我们走了。”

说着还不忘给栖若最后交待一句:“还是那句话,若大夫,我兄弟就交给你了,你不能大意!”

栖若明白青篱话中意思,但多少还是觉得这话有些怪异。

虽然早有听青篱说过这位禾汐公子为镇压邪神消耗巨大的一番言论,但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从她的角度感受来看,这公子虽然身如凡人,但也并非那么娇弱。且他不仅不娇弱,反倒还有一股高深莫测的强大。

正如上次他现身大堂助她解围时,制伏沐阳瑜时的游刃有余,可不是什么娇弱之人能做到的。

如此一人,青篱这般向她求保护的表现未免有点过于小题大做担忧过头了。

栖若僵了片刻,对于青篱的话,她不知是应还是不应,索性一转头去问耳耳:“你这是?”问话时,她的手还指着青篱肩上的大包小包。

只见耳耳笑了笑,突然凑到她耳旁,对她悄声道:“若姐姐,这正是你点醒我的。”

栖若眉色轻轻一抬,认真听耳耳说。

“我跟青篱说,要他带我去庙里玩几天,他同意了……”

耳耳说这些话时,眼神里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哦?栖若神色悟然,顿时用一种极为佩服的眼神盯着耳耳——

好家伙,我让你跟人家表示一下喜欢的心意,你倒好,不仅成功表述了衷肠,还直接干脆地将自己整个人一并陪了上去,你说你是去庙里玩几天,那还真是好玩极了的,毕竟侍候心上人嘛,端茶倒水也是愉悦的,确实跟玩一样!

“那医馆……”

“医馆有你呀!若姐姐医术精湛,禾汐公子又会下厨,你二人一人主前,一人顾后,不会有问题。”

耳耳笑眯眯。

栖若也不好阻拦。

她眼角扫了青篱一眼,只朝耳耳悄声叮嘱:“开弓没有回头箭,希望你一箭中的,但倘若中途箭折了,不要急,我们还可以重劈一支。”

“重劈出的箭可以换目的,也可以继续先前,只是要记得,再次起弓前,将箭尖再磨锋利些。”

耳耳记下栖若的话,郑重的朝她点点头。

“那么。”此时栖若才转过身来面向青篱,她道:“你将兄弟交给我,我把姐妹交给你,如此这般,记得有话要好好说。”

青篱眨了眨眼睛,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声应道:“好说好说。”

而此刻座上,禾汐看着三人言语间拉扯,他静静拿起一颗花生剥开,唇角无声中带起一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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