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初开

每一次的世界总是如此——

亘古时,鸿蒙初开,茫茫渺渺,混沌元气沉于天下地脉,泽而生灵,灵而生物,物亦有灵,渐渐生机盎然。

这是一个没有仙官的时代,洪荒辟尽后开出生灵的最元始态。

也或许是天地开久疲合,休顿过后的再启人间。

混沌元气所沉之地荒泽浩瀚,经万年衍生开化,应万物进化所需,渐渐化出人形。

鸿蒙元始终归是要面子的,在荒泽之心拥有人形初次开眼的泽水之灵禾汐,天生灵始之资,貌绝群芳,俯引苍生。

万物总求平衡,即生水灵,火灵便也呼引而出。

当青篱在荒泽之心刚刚开蒙,便与禾汐大打了一架,天生宿敌分外眼红。火心火性脾气焦灼,然而被禾汐一头凉水浇下来后,他整个人冷静不少。

“你我对仗来日方长。”青篱一团火云握入手心。

禾汐双手负背,转过身去,一步一步朝菊崖岭走着,“来日再方长,我也不想同你打,即化成人身,建议你先找个地方落脚,今夜天有雨。”

当晚青篱没有听取禾汐的建议,他打算在一棵树上休息,才闭上眼睛,便听得天雷大作,随即狂风暴雨骤然而来,他在树上遭不住,飞上菊崖岭大声拍响了禾汐的庭院大门。

他没想到拥有人身后的自己竟然也会开始怕雨淋,雨水拍在他脸上,浇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想来这身人样的皮囊也就图个好看,比起他的真身简直是一无是处。

他更没想到来到水灵居所,竟然冲不破禾汐护宅的结界,还需他敲门才能进去。

走进屋中,他抺去满脸雨水。

“小肚鸡肠!我不过跟你打了一架,你就不给我留门了?”

原本他从那棵大树飞到这院门前只用了一瞬,却因为久久进不来而在门外硬生生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看他就是故意的。

“我屋边的结界一直都有,未曾想你会来,更未曾想,你竟然也会打不开。”

在案桌旁坐着的禾汐说完话后,端过桌上的热茶抿了一口,刚想再喝时,杯子已被青篱一把抢了过去。

“我喝过的。”禾汐提醒他。

青篱瞥了一眼禾汐,并未理会,他抱着热乎的杯子,咕咚一口将杯里的温热填进了肚子里。

“也好,暖身还是有用的。”禾汐说着起身要往里屋走去,却听得身后“砰”地一声响。

青篱将那个大口杯扔到了地上,只听杯身在地上轱辘辘一串滚响溜出了很远。

荒泽的雨并非一般的雨,能在这神域之境下的雨定然是浇神的,有了人形的青篱有血有肉,有知有觉,再不是以前那般风雨不摧的须弥灵烟,真就是越炼越回去了,这雨浇在身上冰凉透骨,讲真,他这还是第一次体会被雨淋的狼狈。

禾汐那杯水里渗了驱寒之物,一经喝下,青离整个人都暖烘了起来,连衣服和头发都瞬间便干爽到了飘逸的状态。

只是禾汐太损了些,明明给他备的水自己却先尝了一口。

“你即是想自己喝,为何不多备上一份?”青篱忍不住抱怨,禾汐这是摆明了存心耍他玩儿,青篱撇撇嘴,“暗着整人,使劲坏!”

却见禾汐站住身形向他投来一眼,不急不徐道:“不曾想你堂堂火神也怕雨凉,却是我失策了。”

禾汐这话太过诛心,青篱顿时无言以对。

刚化形成人,这副人样还处在磨合适应熟悉阶段,精力不稳,这才会对驱逐雨寒心有佘而力不足。

话说回来,若他恢复了他原本的实力,哪还用得着跑他这屋躲雨,一道屏障便是风吹不着,雨打不到。

“你明明知道,还说。”青篱气得牙痒。

禾汐定定的看着他:“我只知道,我白天同你说天会下雨时,你漫不经心,我便以为你不怕这雨。”

说着,禾汐起身朝里屋走去,只给青篱轻飘飘地留下一句:

“对面还有一间房,若没处去,你就住下,若不想住,当我没说。”

开玩笑,此刻屋外倾盆大雨,虽然禾汐说话语气和一脸表现很是欠揍,但有房可住无疑是雪中送炭。

青离走到屋中另一扇门前,他原本紧握的拳头慢慢松懈开来。心想现在神力不济,待他摸透了这副人身,恢复了实力再打禾汐一顿出气也不迟!

他俩在还只是无形飘渺的灵体时便时常狭路相逢,碰个电闪雷鸣,只是每回都是他输,输得落荒而逃。后来禾汐应生化形,他着实含混无趣了近千年,眼下终于到他应生化形,他便想着寻回千年前丢了的面子,他心中窝着一股劲,无论如何也要打赢禾汐哪怕一次!

于是青篱住着禾汐的屋子,天天想着怎么才能打禾汐一顿。

然而第一次他输了。第二次他输了。第三次他还输了,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青篱已然记不清自己输了多少次,他只看着禾汐的园子拆了又建,山林烧了又生,生出的植物样式变多了,外头逐渐有了人烟,虫鸟也开始冒头。

万物生息由此开始,生存规则渐趋完善。

荒泽灵地生众神,凡胎俗骨住人间。人间不见荒泽处,荒泽看尽人间来。

同时不同域。

而这一切的一切竟皆始于禾汐。水生万物,灵泽苍生,即引众神,养护人间,水之性也,亦禾汐之使命。

到后来,连青篱都要道禾汐为一声“神皇大人,普济众生”,然后对他竖起大拇指。

当荒泽众神跟在青篱身后尊他为神主后,青篱终于开了些许灵窍,多少收了初时的混世模样,会端着品行给大家做榜样。

也或许是大地的繁盛让他不再无聊,神域凡世任他逍遥肆意,这般斑斓多彩的生活渐渐淡却了他寻禾汐比试战力的执念。

两人也开始在一片屋檐下相安无事,和睦共处,温馨互道。

不知不觉万年已过,天地之间四海八荒初见雏形。

人间初时山形地貌皆为荒泽投影而来,历经万年演变才有了各自不同。

*

水灵不仅衍生万物,还引领苍生知觉万事。

青篱曾好奇询问禾汐:“万年前这片大地只有你一人时,为何你能凭一己之力衣食住行一应俱全,那些东西你都是如何知晓的?”

那时禾汐刚驯化出一只神兽,他为它取名叫蓝夜,是由他的灵宇所化的一只凤凰。院里也多了两名应禾汐需求所生的小神妖。

他把该教的都教给了他们,然后他便开始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

他听了青篱的问话也是寻思了半天,最后也不是很确定,“在我看来这是常识,但不记得是如何积累得来。”他顿了顿才又道:“或许是上一世的人间学来的。”

或许是天地开久疲合,休顿过后多少次的重启人间,只不过他一直都是他,只不过漫长的休顿让他短时内忘记了从前,但他知道,每到一个时间点,他都会突然间想起一些他该想起来的事。

青也和花娘做的饭菜点心相当好吃,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活琐事得心应手,还会向外帮忙散布文明。而这些都是禾汐教的。

这直接导致青篱到凡世逛了一圈回来后,给禾汐取了一个十分接地气的外号:老祖宗。

老祖宗什么都知道,还最会护犊子!

随着时间推移,神凡两界越发昌盛,青篱也早已服气禾汐,再经万年修行,火心火性收了不少,再不是开始时争强好胜的性子。

然而他天生好动,爱撩拔稀奇,像禾汐那般闲庭看花,清心寡欲的情操他是万万学不来的。

万事万物都出自禾汐之手,可谓头尾皆清,禾汐自是没有兴趣,但他不是,他虽是同禾汐一样生自荒泽心域,但他并非万物造主,这天地间于他来讲陌生且有趣意。

这天走遍了万水千山热烈繁华的青篱心血来潮往那寥无人烟的穷山辟谷之地玩去了。

荒泽神地同人间大地一样广阔无边,青篱飞了很久,拔开云雾,却见一片大地空茫茫了无生趣,目之所及一片黄沙,实属无聊。

于是他很快折返,回到菊崖岭西禾院中,操着不知是从凡世哪处学来的半生不熟的口音问禾汐。

“嫩大一地你怎就没开发?委实浪费!”

禾汐抚着一把琴正在调谱作乐,身后满院桃花,花瓣落了满地。

“那里不宜居民,少去。”

青篱来回奔波灌了一肚子西北风,他砸砸嘴开始入厨房找吃的,不一会儿拿出花娘刚烘出来的一碟糕边往嘴里塞,边疑惑道:“这天地间竟还有你掌握不住的地方?”

禾汐抬头向他看来一眼,语气淡淡,“我不过喜静罢了。”

一阵风吹来,花瓣自他肩头飘落。

“各自尊重,互不打扰。”

说着禾汐调弄弦线发出一声惊锐琴音,青篱只觉刺耳挠心,遂皱着眉,端着糕盘赶紧逃开了。

只是禾汐那话,青篱寻思过来后,便起了莫大的兴致,第二日凌晨,还未等到天光大亮,他便出门朝那片黄沙飞奔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半途折返,一直往前,直到在那片黄沙的尽头看到了一条广阔的河流,河的对岸与天际相接平成一条线,横在水天之间。天空碧亮,河水盈盈。

青篱飞于水上,只觉身下空空落落,腾踩无力,非常明显的甚至有股莫明的吸力直拽着他的双腿往下坠。

这是个什么情况?青篱一个疑愣,嘴里叼的狗尾巴草落了下去,接着他便看到了一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从他嘴上掉下去的那根草竟如入空灵之地般直接没入了脚下这片河水之中。

瞬间青篱脑门缓缓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水为何承载不了轻如鸿毛的草根?

突然他便有些理解禾汐所说的不宜居民那句话中的意思了。

下一刻他立马打算抽身远离这片河水,只是另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个觉悟来得太迟,方才在疑惑水力不浮草根时他已经下到了水面,眼下两脚就立在水面上,没想走时还好,一想到要走了,便终于感知到了此刻他的两条腿岂料腿就像被绑了千斤重担,无论如何也抬将不起来,甚至反到拖脱着他整个人往水底沉去。

他奋力挣扎想要脱身,激烈的动作却反倒带出一长串水花,那水花如灵蛇般盈窜而上,迅速将他整个缠溺进去。他只觉眼鼻一闷,整个人感观便已被一阵“咕噜咕噜”的水声全方位吞噬,那声音听起来倒像是他把整个河烧开了一般。

可实际他施出的灵火对这河水半点没起到作用,反倒是他的焰气被这河水全数吞了个干净。

那水流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只顾冒烟,整个大脑浑浑噩噩骤然已不分东西南北。

这水很凶,压着他直往底沉。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渐渐适应了这个环境,脑子总算清明了一些,于是他抄起一手火云拍在水下,才刚见那水底“咕噜咕噜”冒出一阵大泡,头顶的水层便不知被谁从外面猛然劈开,接着便有阳光倾泄而下替他引出一条通往水面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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