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珊的话另沐阳瑜心下暗暗一震,随即点头,“瑶珊多虑,我当然非常愿意。”
此刻两岸幸存的群众被方才那阵溺杀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在沉浸于死者的悲伤之余亦是六神无主的将生的希望完全寄拖在王爷身上。
王爷让他们不吵,他们便用手掌紧紧捂住嘴巴;王爷让他们不闹,他们便死死握住权头;王爷让他们别跑,他们就束手束脚两两相拥抱在一起相互取胆。
王知府受令自义庒赶来,带了大批人手,捏着鼻子一个一个招呼着往义庒搬运死者。嘴里“哎呀!哎呀!怎么这么多人,怕不是要堆积如山!”地念个没完。
两岸高楼亭阁爬窗的人们不知何时早已全数缩藏进了房屋里面,窗格紧闭,罩下布帘,再将屋内灯火全灭,一条街清一色整一个闭店空铺打烊的模样。
至于桥上三人之间的拉扯已无人再有心力去探其中细节。还能耐住害怕静下心来继续看下去的人,都揪着一颗心,大气不敢出,只希望不要再有任何意外的让王爷将那杀人妖邪收服正法,替死者报仇,还景安太平。
因为从瑶珊口中清晰得知了禾汐实力的底,沐阳瑜便少了对禾汐的忌惮,当着围观群众的面,他作势将瑶珊护到了身后。
既然瑶珊要在大众面前扮演娇弱女子的角色,那么他便有义务配合她演下去。
板桥之上灯火通明,将禾汐整个照得坦荡磊落,身形修长傲然挺立,面对全城百姓如刀锋箭芒般焦灼的敌意,他不仅没有胆怯与退缩,也没有激动与愤闷。
此刻他看到沐阳瑜终于将目光锁定自己,他便也认真瞧向他。
他的眼底清澈明亮,在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王爷如何认为?”两人静默许久,他侧过身去,率先开了口。
沐阳瑜抿紧唇角,上前一步,终于道:“你先有调戏良家女子在前,品行已是不端,杀人越火之事也并非无可能,你说……我还能如何认为?”
瑶珊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睁眼说瞎话,沐阳瑜就算说不出,他也必需得要说出来,因为既已上了瑶珊这艘船,杀人越火也得陪她,虽然说实在的,他看到那么多死者心下也有些慌,他害怕自己哪天就成了光杆司令,守着一座空城向瑶珊讨要神资。
然而但是,他也清楚,他若不这么做,便连讨要神资的资格都不会有,这么些天相处下来,他已经十分清楚瑶珊的脾气,真的不是很好。
所以他必需把她侍候得很好,事情才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禾汐他们吝啬神资之事,实力不济还自命清高不自量力,而今受苦也是他自找的。
怪不得他。
沐阳瑜朝瑶珊看了一眼,这才向禾汐踱去两步。一身王袍气势显尽威风,他义正言辞道:
“今日我本是在此摆戏台要大家一起开心开心,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惹得你这城中闹得人心惶惶的杀人妖邪露了真面目。杀了人,我不知道在你们那里是如何惩治,但在我们这里,杀人偿命,虽然你与我有点交情,念及交情先前我也还算对你礼遇有加,但这次不同,我作为一方君王更当以身作则,杀人事大,自不能容下半点徇私枉法,眼下要么你证明自己并没杀人,要么接受我的惩治,按当朝律法入狱受刑。”
沐阳瑜说了一大堆,禾汐却不想多说什么,他只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无法证明。”
沐阳瑜摆手,“那便只有入狱一解。”
禾汐不禁要问:“如何受刑?如何偿命?”
“入了狱你便能体会到了。”
沐阳瑜侧过头,两岸传来人群稀稀碎碎无比畅快的议论声,有人大胆拱火高喊:“杀人偿命,入狱受刑!”
接着所有人都开始激动狂欢,王府的护卫队顺应民意并未多加阻扰。
此时王府驻郊区军营的军队也已赶到,一批装备精良训练有训的士兵快速冲上板桥,沿着桥沿里三层外三层将其中的人重重包围,带头将领径直迎到了沐阳瑜面前:“属下来迟,王爷受惊了。”
“谁允你们来的?”沐阳瑜有些不悦。
“府总管赶到军营告知属下城中有乱,王爷受困其中,要我们前来支援。”
“来便来了吧,正好这里也需要人手。”
沐阳瑜说着瞥了禾汐一眼,而后转过身牵着瑶珊往包围圈外走去,边走边与身侧将领道:
“既然来了便由你们拿下此人。”
沐阳瑜话说到这儿,突然顿住,想了想才又道:“他若反抗……你们的兵刃尽管对准河岸的百姓。”
将领整个愣住:“对准河岸的百姓?”
沐阳瑜张开手臂,温柔的搂着瑶珊的肩膀往桥外行去,为了能让那将领听得更清楚,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没错,他若反抗,你们就帮他一起杀河两岸的百姓!”
这么一来,可不止将领听清楚了他的嘱咐,两岸的城民百姓也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间大家惊愕、不解、仓皇、害怕,再没有胆子起哄拱火大喊杀人偿命的言论。
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刚刚的哄乱惹得王爷不高兴了,于是大家再不敢乱蹦跶。一个个开始回味着紧张自己的小命。
王爷这话是置他们于危险而不顾啊,那杀人妖邪本就不在意他们的性命,又怎会为了他们而放弃反抗?
这一刻众人瑟瑟,如临大敌,眼巴巴的看着沐阳瑜带着瑶珊坐上马背,两人一马沿着长街扬长而去。
见王爷走远,统军领将这才想手头任务,愤然拔刀转身面向桥上那个传言中的杀人妖邪。
却见那人只是安静的站着,安静到浑身上下不带一点锋芒,即使他们对他刀戟相向虎视眈眈,他也未有半分惧意,更不存在怒意。
这是……怎么一回事?领将愣了愣,不明所以。
将军也曾征战沙场历经百战,战场迂回不管何种情况下敌我关系都是激昂鲜明,当然若说此刻不能同战场一概而论,那也是没问题的。可是将军后来退去将军的身份回到城邦养兵,兼当护城之职时,也接到不少除暴安良的任务,抓过不少凶恶之徒,可其中却绝无一次如这次这般……
这般什么来着?
领将咂摸着嘴,简直要找不到形容,最后他突然豁然开朗,从脑袋瓜子里揪出一个词——详和?
这词一冒出来,他随即又摇头——
不可能!眼前他们面对的可是在片刻间杀了上百号人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的妖邪恶魔。在这样的人面前又怎么会有详和?
思绪一滑到这儿,领将突然来了个人间清醒:说不好他这是以假象蛊惑人心呢?可绝对不能被他的表面现象蒙蔽了眼,不然到时候我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于是将领一咬牙,忽而抬手,他给所有士兵下了一道指令——
“拿——下他!”
众士兵训练有素的闻声列阵齐拥而上,转瞬间长茅刀戟前后上下无缝合力簇成一圈,随着一众齐喝声起,密密麻麻的戟刃闪着寒光如扎筛似的齐向中间一人迅速挑去。
这一瞬,两岸群众倒抽一口凉气,同时心里兴奋开了花——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兵阵,看你妖邪还能奈何!
远处一高地上,沐阳瑜带着瑶珊驾马回头,停蹄眺望。
“凡人之兵。”瑶珊消极作评一脸不屑。
“……”沐阳瑜默默解释,“这已是了不得的阵仗了。”
然而正如瑶珊所说,这不过一区区凡人之兵,哪怕举军之力又能奈何?
禾汐虽然只剩神源之力可用,但这点兵刃危机还不至于让他耗损过大。
就在那成筛似的长茅戟刃朝他的前胸后背迅速挑来之际,他轻展双臂,自体内散出淡蓝色灵宇,灵宇迅速膨开,将那来势汹汹的长茅戟刃含凝推阻,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那成筛的戟刃便戛然而止再不能前。
将士们紧握茅戟抵着前方那浮蓝幻影像是在抵着千斤之盾,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刺破再行闯入,然而任务在身,不可临危退缩,他们咬牙坚持,奋力欲作前行却仍是一动不能再动,不过片刻功夫,所耗之劲便让他们满头虚汗面色趋向苍白。
而此时,两岸的城民已再兴笑不出,他们看着那自禾汐身上散出来的见所未见的淡蓝色灵光,脸上露出震惊恐惧的神色——
这、这这这这不就是妖邪原形吗!果然是他!
板桥之上,众士齐阵之中,禾汐微展双臂傲然挺立,他看着河两岸的百姓,目光是一道温静与平和。淡蓝色灵宇覆过全身,使他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像浮了一层玉,莹莹而华。
突然他的手掌轻轻一握,灵宇肉眼可见的猛然增强,强光荡及茅戟的刹那,将士们有如惊雷触电般齐齐被弹飞了开去,瞬间在地上层层叠叠摔成了一个以禾汐为中心的大圆。
领将躲闪不及,被直接压在了最底下。
武器装备散得七零八落,领将几乎被压得七窍冒烟。
而后,禾汐收了灵宇,矗立其间静静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从地上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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