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呢,我们怀疑他故意杀人,请跟我们走,协助调查。”
不,我没有杀人。
“李林因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堂下瞬间喧哗一片。
我没有杀人。我几近声嘶力竭,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了,长达半月的刑法折磨,我早已失声说不出话了。
“我们不服,我们上诉,我儿子没有杀人。程英肯定还在这个世上,她没死。”四五十岁的妇女,激动的站起身来,面上一片狰狞。
李林婆娑的泪眼,看向观众席的父母。
妈妈本来并不显苍老,这短短的几个月,确生了满头的白发。
“本院就故意杀人罪判处李林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5年。”
我颓然的任协警带走,背上结痂的伤口被汗水濡湿,开始变得刺痛。
吃力的转头看向互相搀扶的爸妈,我低下头,任泪水划过脸颊,牙齿被我咬得咯吱作响。
无声的睁开双眼,我抹去眼角的泪水,瞪大双眼看着头顶的木板。
十一年了啊。
一双粗糙的手抚上脸颊,我用手指在他手里比划。
没事,回吧。
杜放心下叹口气,只能静悄悄地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李林,家属探监。”
我放下手里的活计,麻木的走向狱警。
见到苍老的爸爸,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想笑,没笑出来。
“林子,程英她没死,她回来了。”
我心跳骤然加快,只见爸爸嘴张张合合,我却是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那传说被我杀死的妻子,竟回来了吗。
等我回过神来,爸爸苍老黝黑的手掌,正无措的给我擦眼泪。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助的抱住头,无声痛哭。
委屈吗?怨恨吗?高兴吗?
我不知道,我哭的身子开始颤抖。竟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眼前是杜放关心的双眼,我眼神柔和下来。
“或许,我可以先去外面等你了。”
杜放连忙点头,“正好你脑子好用,还能早点适应适应,等我出去,我们就不会那么茫然了。”
关于程英,我们谁也没提。
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无罪释放。
我带着赔偿金六十万,走向年迈的爸爸。
“快,我们回去跨火盆。”
爸爸佝偻的身影,空荡荡的家,让我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家门口坐着的程英。
我消失的妻子。
她眼神还是那么的懵懂,我垂眸,一言不发。
独自失踪的女人,智力如同孩童,她又是怎么回来的呢。
“林子啊,虽然我知道程英什么都不懂,但是咱们家因为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妈呢,也去世了,亲朋也断了,这婚,还是离了吧。”
离肯定要离的,不过,这也必须证明,她是真的无辜才行。
见我沉默,爸爸恨恨地一巴掌拍在我身上。
“你个棒槌,犹豫啥,现在我就去找她父母,把她领回去,这婆娘,我们要不起呀。”
余光扫向门口一动不动玩泥巴的女人。
长长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颊,竟让我看不清她的面容。
思及最近毫无动静的人,我目光一闪,故意放大音量。“爸,我没说不同意,你去找她爸妈吧,这婚,肯定要离的。”
不提程英的反应,她娘家倒是气炸了,很快便上了门。
“李林,我们还没嫌你坐过牢呢,你竟然还敢嫌弃我的英儿,要不是嫁给你,她会变傻?她会走失这么多年?”
“我苦命的孩子啊,嫁了个人,莫名其妙就变傻了,日子过得苦,还走丢了,这些年还不知道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好不容易回家,还要被离婚。”
这泼妇骂街,捶胸顿足的操作,让我眉间更加阴沉。
“砰”我抄起门后的扫帚,径自向她砸去。
“我的天呐,你这做女婿的还敢欺负丈母娘,反了天了,大家快来看啊,这坐了十一年的牢,就是不一样啊。”
“你闭嘴,林子为什么坐牢,还不是你智障女儿自己跑丢了,然后你们都说是被我儿杀了,现在我儿无罪释放,你们哪来的脸说这些。”
老头气的面目通红,我忙给他拍拍后背,“爸,深呼吸,别急。”
这些年奔波下来,爸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眼下还受了气,我心中戾气横生,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就是一顿揍。
“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围观的人很快拉开我,竟是一家人都跑了。
“这……”李父看了眼儿子,又看了眼那个傻子,眉头一皱。
自从程英嫁进来,不知怎么,突然就变傻了,李家父母一直感到很愧疚,所以完全是将她当做亲女看待的。
可是再多的愧疚,害自己儿子坐牢,还差点丢了命,李父心里也只剩下怨气了。
我摇摇头,扶着他回家坐下。
如果这人是在装傻,突然回来,肯定有自己的目的,这么一闹,总会有所动作的。
“他要跟我离婚了,这保险还有多久才生效啊,实在不行,就拿走那六十万得了。”
寂静的凌晨,女人即使再小声,也足够让我听清了。
真的是装的吗。
“我哪知道这次上面那么小气,以前这种事,赔偿金明明上百万的,李林居然才六十万,只能将就将就了。”
“哎呀,我知道的,他哪会碰我,你知道的,自从我傻了之后,我们就分开睡的。”
“什么?怀上他的孩子?”
女声突然变的尖厉,下一秒又低声说着什么。
孩子?我有些恍惚。
和程英是通过相亲认识的,觉得合适就结了婚,我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是这么样的,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她就傻了。
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得到残缺的母爱,所以至死,妈妈也没看到心心念念的乖孙。
“行,尽快,他力气可大了,我可搞不定,你记得早点过来。”
空气再次变得安静。
我闭上眼,隐隐猜到,她是想对自己动手。
可是我还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莽,直接掳走杀人。
被人强制压住四肢的感觉,和在牢狱里没什么两样,我死死咬住牙,不让他们将酒液倒进嘴里。
“英子,拿石头砸掉他的牙。”男人不耐烦了,按人按得青筋暴起。
程英有些不敢,“道哥,这警察会不会看出来啊。”
“怕什么,他们只会认为是他自己醉酒跌倒,摔掉了门牙。”
男人吐了一口唾沫,“快点。”
剧烈的疼痛,让我挣扎的更加厉害,掉落的牙齿顺着喉咙滑下去。
伤口沾上冰凉浓烈的白酒,血流的更快了。
也不知道这酒里加了什么,我四肢变得疲软,渐渐没再挣扎。
我闭上眼睛,酒液的刺激,让生理泪水不停的流。
咚。
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无尽的河水淹没耳道鼻腔,我无力地动了动,眼前闪过年迈的爸爸,还在监狱里的杜放,心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
如果能再来一次,直接将人绑了,就像牢里一样,总能屈打成招的,作甚要引蛇出洞。
这下白白丢了性命。
世上有鬼吗?
以前我认为没有。毕竟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
可是如果没有,我现在这样又算什么呢?
藏在漆黑昏暗的水草丛里,我看着岸边被团团围住的尸体,忍不住悄悄靠近。
冒出一点水面,炽热的阳光,让我身上一疼,我忙缩了回去。
“死者名叫李林,35岁……”
警察还在报告,我看着肿胀丑陋的尸体,却忍不住希望他们不要这么快告诉爸爸。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怎么承受的住。
可惜,注定我的愿望会落空。
不过一个小时,爸爸就急急忙忙赶来,看着尸体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的流。
实在死的太惨了,面如全非,尤其是膨大丑陋的嘴,格外显眼。
李父颤抖着抓住警察的手臂,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的指了指自己的嘴,无声比口型。
“大叔,我们初步判断您儿子是醉酒失足落水而亡,您别急,缓一缓。”
李父拼命摇头,我儿不喝酒啊。
看懂了他的口型,警察对视一眼,“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赶走了围观的人群,站在岸边的老人和女人,便格外显眼。
我死死的看着程英。
恍然大悟。
这是要骗保啊。
制造醉酒失足落水的假象。
怪不得,怪不得提到怀孕,这是想拿走大部分保险。
想到这恶毒的女人还和爸爸住在一起,我心头一跳。
一家人接连出事,肯定会被人盯上,希望他们别这么快动作。
我窜回水底,目光看向天空上的太阳。
夜幕很快降临。
可能是因为这里白天出现了尸体,路上并没有行人靠近。
我试着用透明的手,探出水面,果然没有了刺痛感。
轻飘飘的出现在河面上,我看向家的方向。
值得庆幸的是,我不是传说中的水鬼,并没有被这条河束缚。
作为魂灵,到家的速度很快,看着爸爸屋里耀眼的白光,我有一丝犹豫。
不知道鬼怕不怕光?
爸爸在看照片。
我心中一痛,忍着身体轻微的不适,站在他身后。
照片里是我们以前一家三口的合照,妈妈笑得看不见眼,爸爸脸上是藏不住的羞涩,而我那时候刚刚二十岁,眼神清亮。
可是现在家破人亡。
陡然升起的戾气让屋里的温度骤降,怕对爸爸有影响,我来到了程英的房间。
程英正在打电话。
“保险那边怎么说?”
“什么?警察怎么会管这些,他李林是意外死亡,他们压下保险理赔算什么?”
“你说他们不会怀疑什么吧。”
这丑陋贪婪的眼神,让我忍不住试图搬起房间的花瓶,狠狠砸向她的脑袋。
可是我透明的手穿过了花瓶。
我触碰不了实体。
强烈的怨气引起磁场变化,亮着的灯灭了。
我眼神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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