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房间里灯一闪一亮,配合窗外树影婆娑,看着程英满是惊恐的脸,我嘴角微勾。
冰凉的气息缠绕在她耳后,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电话里的男人眉头一皱,嘶哑的声音传来,“你在鬼叫什么?”
“有鬼,有鬼啊。”女人慌忙蹿进被窝里,将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世上哪来的鬼,我看你是装傻装久了,脑子也不清醒了。”
电话被挂断,程英心里越来越慌。
嘴里不停地念叨,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要找就去找他吧,主意都是他出的。
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我讽刺一笑,这人为了那个男人愿意装疯卖傻,就这么一吓,就变了吗。
真是虚伪的爱情啊。
要是知道那个男人住哪里就好了。
程英睁着眼睛一晚上没敢睡,看着第二天上门的警察,差点忘记怎么装傻。
好在没人怀疑她。
警察是来找李爸的。
看着老人眼底一片青黑,眼里是藏不住的血丝。
警察心里叹了口气。
这案子,他们本来确实没发现什么疑点,可是死者的爸爸说死者从不喝酒,那事情便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想到保险公司那边传来的消息,警察眉头一皱。。
昨天晚上就藏到警察局的我,看着爸爸憔悴的样子,眼底一片涩然。
“警察同志,我儿子刚出狱,和人无冤无仇,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到究竟是谁要害他。”说着,声音变得哽咽。
向来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李父,这些年来,却是经常流眼泪。
硬朗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警察是刚毕业的警校生,现在还是正气热血的。
他停下笔,想着李林的事迹,心里也不好受。
这算是今年的特大案件了,含冤入狱十一年,刚回家就死于非命,哪怕是为了安抚网友的情绪,局里也必须重视这件事。
所以他们动作才这么快,发现李林身上还有重大意外险,马不停蹄地就开始收集证据,同时和保险公司通了气。
可是联系保险公司的男人,和这一家人毫无干系,就说不通了。
旁边的助手打了个哈欠。
局里开了一晚上的会,他们也很困,但是却不敢停下来回去休息。
看着警察局外围满的群众,我心里很快便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关键。
刚出狱的时候,成千上万的网友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发了很多安慰鼓励他的话,现在他死了,恐怕他们是除了爸爸之外,最关心自己的人了。
爸爸和警察交流了很多,可是谁也没有提到程英。
我不由得有些着急,这女人在自己家装傻了两年,然后失踪,十几年后出现,还是装傻,没人怀疑她。
也没人联想到程英和那个男人的关系。
可是他们出去待的十一年,真的就从来没有出现在人前吗?
我不信。
想到神通广大的网络朋友,我心里有了主意。
可是怎么才能将那两个人的照片发在网上呢。
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那个人去保险公司闹,被人拍下来了。
然后保险公司内部透露,他居然涉及李林案。
这下网上炸了锅了,在热搜上高高挂起。
“这人谁啊,和李林什么关系。”
“回楼上,没有关系。”
“据说因为坐牢,李林一家,没有朋友,没有亲戚了,只有网友还关注他们。”
“这事我知道,我家是镇上开快递的,收到很多快递,都是天南地北寄给他家的,没听说过他们家有亲戚上门。”
“这保险公司说李林身上有重大意外险,谁买的?”
“警察那边查到的消息,是那个男人给买的。”
“???我没看错吧,他哪来的李林身份证号码?”
“楼上,这好查的很,再加上林子还坐过牢,你懂得。”
“我还是觉得奇怪,这人和李林无亲无故,他就算给买了保险,受益人呢?写的是谁,总不可能是他自己吧,这根本不现实。”
“查到了,受益人,李林的傻子妻。”
“麻了麻了,我不想听到这傻子的消息,要不是她,李林哪里会这么不幸。”
“喂。楼上,别乱说,这女人都是傻子了,她能懂什么?”
“就是就是,走失也不是她自己愿意的啊。”
“歪楼了各位,问题来了,这男人和傻子有啥关系,为什么要给李林买保险,然后受益人写这傻子?”
“一口一个傻子,你们不知道人家是嫁给李林才傻的吗?谁知道他们一家做了什么,人家才会傻?要我看,这说不定是报应。”
“楼上嘴巴别这么脏,我和林子是同学,别的不说,他从小到大都是正义凛然,我们那会儿说梦想,他是想当警察的人,能做了什么?”
“胡乱猜疑别人,当真是键盘侠自由。”
“还吵架呢朋友们,快看热搜第一啊,吃瓜你们都吃不到第一线,出去别说是我网友。”
“开了眼了,这男人和那个女人居然还是情侣关系。”
“楼上别侮辱情侣这个词,他们是姘头,奸夫关系,OK?”
“所以这女人不傻啊,看这照片里的眼神,怎么看也不是傻子啊。”
“我勒个去啊,所以她不是走失,是和情人私奔了啊。”
“真是绝了啊,李林同志遇见她,倒了八辈子霉啊。”
“啥演技啊,这演技去内娱能够干翻我们那几个影后了。”
“警察呢,还没抓人吗,我怀疑这事有阴谋啊!!”
“抓了抓了,别急,我在现场呢。”
“楼上交照片出来,给我们看看。”
“来了来了。”
照片里男人即使被抓,也是一脸戾气,女人头发凌乱,还不忘保持清澈的眼神。
“艹,毛骨悚然了,这女人不知道自己掉马了吗,还装呢。”
“这眼神清澈的,我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当代大学生。”
网上沸沸扬扬,我暂且不知,看着程英和那个男人被抓进警察局,我藏在阴暗的角落,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紧紧地盯着他们。
知道女人是在装傻,警察自然不会对她客气,直接将两人分开关押,分别审问。
审问的过程,我没再看,毕竟,以前的我什么都没做,却还是没抗住,被迫认了罪,这两个人,又怎么扛得住呢。
我闭了闭眼,突然很想杜放。
杜放尚且不知道心心念念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他每天都扳着手指头,算着自己出狱的日子。
不出我所料,程英和那个男人当天晚上便招了。
我站在警察的背后,看着纸上的证词,笑得讽刺。
这一对有情人,在利益面前,互相张着爪牙,所有恶念都给了彼此。
男人是程英的青梅竹马。
可惜从小就不干人事,被父母抛弃,然后程英那会儿啊,对这个人却是真正的死心塌地。
爸妈反对又如何,即使嫁了人,也要跟着他跑。
为什么会变傻呢,因为不想干活,因为不想我碰,所以装傻,真是可笑啊。
我笑了,笑着笑着便哭了。
我李家呢,何其无辜。
有万千网友的监督,判决很快下来了。
恶意谋杀,加上舆论,这对情人纷纷被判处死刑,一个月后执行。
一个月。
等杜放出来,亲眼看着这两人死亡,应该不会怪我吧。
我将手放在胸膛,那里心痛的好似无法呼吸。
明明约好了,我会去接他的,可是他却再也看不见我了。
我看着他从监狱里出来,看着他从满怀欣喜,到难过。
空荡荡的马路上没有一个人。
杜放眼神变得暗淡,很快安慰自己,“林子答应了我的,既然没来,或许在忙吧。”
他是知道我家在哪里的,看着他手足无措的坐上出租车,我静静坐在他身旁。
贪婪地注视着他的侧脸,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哪一天就消失在这人间。
不多看几眼,或许以后再没机会了。
我的杜放啊,为什么要遇见我呢,他的命已经够苦了。
到了李家,看着马路边密密麻麻的花圈,杜放心里一紧,忙抓住身边一个陌生人。
“请问这是李林家吗?这是?”
男人沧桑的脸上满是惶恐,那人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是,我们都是来吊唁他的。”
杜放呆呆地松开手,一脚一步地走进灵堂,看着照片上熟悉的眉眼,眼皮抖了抖,硕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灵堂很空荡,网友们很有分寸,虽然来吊唁,却是很安静的上了香,放了花圈,便没再打扰这一家的安宁。
男人哭得太过伤心。
旁边少数的几个亲戚,不知道是不是要上前。
李父看着这陌生的男人,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这人和儿子是什么关系,但是这份伤痛和难过,与那些天南地北的朋友是不同的。
再加上这人身上的气息,恐怕是林子在里面的朋友吧。
“孩子,别难过。”李父眨了眨眼睛,止不住的酸涩,让他语气变得微不可闻。
“他,是怎么死的。”杜放袖子里的手,死死地捏紧,眼眶一片通红。
李父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你先喝口水,我们晚点再说。”
杜放点点头。
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是怎么样的感觉?
我看着灵堂上的照片。
那是入狱前拍的了,年轻气盛,眉眼上扬,多么的意气风发。
抬手摸了摸眼角的伤疤,那是刚入狱的时候,被人打的。
手指触上眼皮,遮住阴鹜的眼神,那是死于非命,难掩的证明。
听完我的死因,杜放几乎咬碎了牙。
“还有十几天是吗。”男声很平静,我蹲在他膝头,却是感觉他快碎了。
李父双手掩面,很快湿润了双眼。
天气逐渐炎热,我也很快入住墓园,那六十万,爸爸全花了,为了将我埋在妈妈旁边。
墓园阴气很重,我站在他们身旁,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正如我们的未来,一片昏暗。
“孩子,叔叔想在他妈妈面前,问你一句。”
杜放温柔地将白色雏菊放在墓前,“我们是爱人关系。”
语气坚定。
我心底一颤,将目光放到爸爸身上。
看着爸爸颤抖地伸手擦了擦墓碑,看着他越发佝偻的脊背,心中剧恸。
“你还年轻,林子也没了,孩子,听叔一句,好好过日子吧。”
杜放摇了摇头,“对于我来说,您就是我爸。我会留下了照顾您。”
说完,不等他回答,杜放深深地看了一眼照片。
“他就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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