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一脸颓唐,认命般瘫了下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随即捂着脸抽泣起来,低声的哽咽不知不觉扩散成崩溃的嚎啕大哭。
我想沈砚并不是在后悔自己的行径,而是无法直面死亡的恐惧。
“师兄,取骨的时候可有些疼呢,你可得抗住哦!”苏瑶的一双鹿眼还是那么无辜,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渗着无尽寒意。
我看着苏衡把沈砚的上衣震碎,随手拿一块碎布堵住沈砚的嘶吼,手中的剑对准他剑骨的位置,狠狠地剖开,不带一丝情绪,好像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灵力被完全束缚住的沈砚只能硬生生地咽下这份蚀心跗骨的痛楚,他拼了命地忍耐,眼尾一片猩红,右手的几根指骨也绞得断裂开来,指甲划过地面,渗出的血液与尘土交织,浸开一道道红痕,双手早已血肉模糊。
我看着沈砚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抖,温热的液体不断从他被剖开的地方涌出来,而这样的折磨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每当沈砚要昏过去的时候,苏瑶他们总会想尽办法让他保持清醒。
我恨沈砚,恨他的忘恩负义,恨他的识人不清!但他那破碎凌乱的哀嚎是那么撕心裂肺,久久在我耳边盘旋,终是让我生出几分不忍,那份不忍仅仅是出于我对生命的尊重,而不是因为他是沈砚,是我曾经深爱的男子。
尽管我已经死了,但苏衡划开沈砚皮肉时散发出的浓重的血腥味,还是让我的胃里翻江倒海。
一个时辰后,苏衡看着手中的剑骨,整张脸上满是疯狂,骤然笑了起来,“剑骨终于是我的了!”
“恭喜父亲,待剑骨炼化后,您必将更上一层楼!拿下小小的凌云宗简直就是探囊取物。”苏瑶微微行了个礼,十分恭敬地说道。
地上的沈砚如同碎掉的瓷器,眸子里满是死寂,周身透着一股子死灰之气,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了!
苏瑶的眉眼透出阴鸷,打量着奄奄一息的沈砚,忽然,她手中的剑狠狠地划过他的颈脖,沈砚没来得及挣扎就彻底失去了知觉,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蠢货!死不足惜,要不是为了你身上的剑骨,还有那副俊俏的皮囊,老娘才不乐意陪你玩呢!”说罢,苏瑶将沈砚的尸首丢下了山崖,随即就和苏衡消失在原地。
想必他们是用了传送符,怕是迫不及待想要炼化沈砚的剑骨了。
沈砚的死状可谓凄惨,思过崖底下常年被浓雾笼罩,据开山卷宗记载,那里曾是上古战场,父亲和阿兄生前曾一同下去查探过,却都负伤而归,只说那里危险至极,毒物丛生,异兽成群。
这下沈砚可是死无全尸了,可惜不能手刃仇人!苏瑶父女不仅活得好好的,竟还敢肖想凌云宗,我不甘心!凭什么我的父兄死不瞑目,他们却可以逍遥快活!
正当我哀叹天道不公之时,我猛然感到有一股强劲的力在拉扯我,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抖,难道我就要消身于此了吗?
过了良久,当我以为灵魂快要碎掉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个山谷,夜色浓重,我无法窥得全貌,只觉花香沁人,那是我最爱的月见兰,幽远的蓝色光晕在一片月色下,宛如翩跹起舞的蝴蝶。
天地间仿佛静得只剩下那悠长的虫鸣声,杳杳晚风吹过,远处的一大片灵麦如长浪涌动,发出沙沙的吟唱。山谷四周围着一座座险峻挺拔的怪石峰,竟有一处飞流从壑间直泻,水声潺潺,人间仙境也不外乎如此!
我的心神为眼前的奇景所摇荡,已浑然忘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好奇心驱使我游荡在幽深的山谷里。我沿着一条羊肠小路一直往前走,竟看到几座小院坐落于草木葳蕤之间。
点点流萤飞舞于翠竹中,其中一处院落的轩窗上摇曳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有人!我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往院子里走。
只见一个红衣银发的男子坐在案前,手执书卷,一双桃花眼里似乎藏着几分落寞。
他长得艳极了,原本我以为沈砚已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可眼前之人,就算是宛如谪仙的沈砚都不免逊色几分,终究是我的见识太过狭隘了,我不由得感慨道。
屋内香炉袅袅,男子的银发一泻而下,五官轮廓深邃,那身妖冶的红衣更是衬得他浓烈似火,我的视线紧紧胶在他身上,只觉再多的溢美之词都无法形容他的半分俊朗。
我看着他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眼睑下映出的几点青灰色让他看起来有些疲倦。
那双眸子轻轻抬起,却意外地与我的视线相撞,我滞了一下,「奇怪,他好像能看见我?」我不由得生出几分欣喜。
我看着那个男子猛然站了起来,案边的书卷因为他急切的动作被扫到地面上,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里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蓦然转过头去,我看着他狠狠朝自己脸上掐了一下,再转身回眸的时候,他目光里的狂喜如同惊涛骇浪般将我淹没。
少倾,我看到那双凝望着我的眼睛渐渐地染上一层红晕,似乎还泛着水光,斑驳的泪痕不一会儿就布满了他的脸庞。
我有些惊讶,我并不认识他啊!为何他看到我时,各种情愫交织的模样仿佛我们已经相识了多年。
“阿狸,真的是你吗?”男子的嗓音还带些哽咽,不可置信地开口,他的身体甚至还在微微颤抖。
这下我愈发疑惑了,为何他会知道我的小名?除了宗门里面的人,我不记得还曾告知过旁人我的小名,更何况还是个如此让人惊艳的男子,我没理由会忘却啊!奇也,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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