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机在这之后就没见过菲涅了。好在，菲涅给她留了联系方式。墨无很少现身，在走廊或饭堂偶然碰见他，他也只是行一个标准的军礼，进行简短的问好。

牵机总是和菲利斯宋纤瑶待在一起。

至朝星，九星的经济中枢，是一颗镶嵌在上宫中央的明珠。赌场、黑市、拍卖会，以及隐秘角落里更藏着的不可言说的服务，能满足着人性最隐晦的渴求。

在这里，只要有积分，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至朝星不仅是九星经济的心脏，更是传说中李家的领地——一个在人类尚未离开地球时便已显赫的世家。从地球到上宫，从过去到未来，李家始终是财富、交易和博弈的代名词。

牵机从菲利斯和宋纤瑶口中得知了不少至朝星的信息。她暗自窃喜，这里正适合赚积分，毕竟她有数不清的修仙法宝可以交易。

刚一落地，牵机就被至朝的风格迷住了。鳞次栉比的建筑散发出古老的韵味——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高耸入云的楼阁以钢筋与强化玻璃为骨，屋顶覆着琉璃瓦般的材质。

巨大的红木色立柱撑起宽阔的廊道，柱子上雕刻着精致的祥云纹路——据说，这是至朝最出名的的地标——云间仙路。

街巷之间，古典灯笼形状的路灯悬挂在半空中，映照着脚下仿青石板铺设的道路——人群穿梭其中。

当然，还有无人机穿梭如织，播放着黑市悬赏的广告。

牵机不由自主地双手撑住空港平台的栏杆，目光灼灼，仿佛在异乡找到了家乡的影子。

“你喜欢至朝吗？”菲利斯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牵机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这矛盾的回答让菲利斯微微皱眉。

“我只是……很喜欢这里的风格。”牵机抬手指向远处，那座屋檐下挂满灯笼的楼阁。

菲利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李家名下的一座企业大楼，古典与现代糅合得无比和谐。

他倚在栏杆上，一手撑起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牵机：“你和这里很搭——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喂——”

宋纤瑶站在阶梯处，蹦蹦跳跳地引起他们的注意。

“牵机，菲利斯，我们快走吧！”

牵机与菲利斯对视一眼，菲利斯微微一笑，牵机也回以笑容，先一步追上宋纤瑶。

菲利斯默契地侧身让出位置，在牵机走到他身侧时，悄然放慢脚步，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

除了必要的通知，墨无全程未跟他们说过一句话，还是牵机问起菲涅的去向时，他才勉强多说了几句。

根据军规，菲涅此次护送失职，需要返回卡莉星接受惩罚。当问及惩罚内容时，墨无就无可奉告了。

“牵机小姐，请上车，我们将前往临时住所。”墨无一边说着，一边替牵机拉开车门，动作干脆利落，语气却依旧冷硬。

车内座椅硬得像石板，显然不是为接待灵师准备的。但牵机的情况特殊。一方面，她的来历尚未完全查清，防范措施必不可少；另一方面，墨无的友人，或者说他所追随的人，为他安排了一些特别的任务。

墨无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方向盘，

幸好，这位名叫李牵机的灵师并不娇气，没有那些娇生惯养的毛病——难怪那个人会选择她。

如果牵机能听到墨无心里的这些念头，恐怕只会翻个白眼。本座连深渊魔窟都能熬过去，还能嫌弃一个硬座？

至朝是一个巨大的交易中心，而在这种充满机遇的环境中，信息就是最重要的资源。如果你手里有一件旷世法宝，却不知道怎么展示给别人看，也不知道该卖给谁，那它与废物无异。

在这种时候，一个熟悉规则的本地人，一个能帮你解答疑惑的朋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她没有至朝的朋友，但墨无是一个拥有“解决她的疑惑”的义务的军人。

沉默终于被打破。

“墨无先生。”牵机再次说起“先生”这个不适应的称呼，“我听说至朝有非常出名的交易场所，据说在那里可以淘到不少奇珍异宝……我想去看看。”

“当然可以，牵机小姐。”墨无回答得毫不迟疑，语气依旧公事公办，“金龙街就有这样的场所。不过，您必须接受全盘检查后才能自由行动。”

牵机微微皱眉。检查并不可怕，她从不担心自己是否异形。但炙乙的警告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她是一个纯种人类。如果这个秘密暴露，她很可能会被抓去做实验。

炙乙的话是真是假，她无法确定，但她绝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

若要让她面对一艘配备所谓“离子震荡脉冲炮”的军舰，她也会瞬息灰飞烟灭。

能让自己获得特权的秘密，就不算秘密。她可以展现自己的实力，无论是战斗还是净化，这些能作为她的筹码。

但若最终结果是给联邦做实验体的话，这个秘密就不能暴露。

“我在鲁伯特星已经做过检查。”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

墨无微微侧头，目光在后视镜中扫过牵机。她的表情平静，甚至有些冷淡，但那一瞬间的语气波动却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作为军人，尤其是一名善于审讯的军人，他对这种细微的变化极为敏感。

“牵机小姐，至朝星的安保条例比鲁伯特星更严格。每一个进入者都必须接受全面检查，这是规矩。”

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牵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窗外。

“我明白。但我希望检查能简化一些。”

最好不要涉及什么基因之类的项目。

牵机想，如果这场检查不可避免，她必须想办法破坏这次检查，或者，隐瞒最终的结果。

墨无的手指再次敲了敲方向盘，像是在权衡什么。

“这不是针对您个人，牵机小姐。”他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

这个意思就是没有余地了。

牵机没有再争辩，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墨无的目光再次从后视镜中掠过，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车速稍稍提高了些。

然而路上似乎不大太平。

“砰——”

“砰砰砰——”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震得整辆军用越野车都微微颤动。牵机下意识绷紧身体，目光警觉地扫向窗外。

那是什么？牵机还来不及开口询问，菲利斯就开口了：“不愧是犯罪率仅次于鲁伯特的至朝，随处都是枪战啊。”

“天哪，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宋纤瑶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天知道，她这种弱小的存在，最怕的就是任何危险信号了。

枪声？牵机将疑问咽回肚子，目光警惕地扫向窗外。

“菲利斯先生和宋小姐说笑了，”墨无仿佛完全没将外面的混乱放在眼里。

“至朝并非全然混乱，也有绝对安全的区域。只是我们目前所走的这段路相对特殊。不过，不必担心，没有人会愚蠢到袭击军方车辆。”

墨无迅速调整方向盘，将车驶入另一条侧道。

“刚刚发生了什么？”牵机问道。

墨无道：“普通的帮派冲突。至朝星虽然是九星的经济中心，但地下势力也极为活跃。这种规模的小型枪战每天都会发生，不足为奇。”

“普通？”牵机挑了挑眉。

这可不像“普通”。

“对军方来说，这确实很普通。只要不波及重要区域，我们不会插手。”

墨无淡淡地说道，目光始终注视着前方的道路。

菲利斯的目光在墨无和牵机之间游移，最终停留在窗外流动的车水马龙上。

牵机比他想象中还要单纯。墨无的试探太过隐秘，如果不是牵机主动提起，墨无根本不会透露关于至朝的任何细节。

狭窄而封闭的空间，硬邦邦的座椅，以及冷冰冰的金属气息。

压迫、威胁……

长时间的沉默更是放大了这种氛围，让人不得不主动开口以打破僵局。

墨无显然深谙此道，他不急不躁，像捕猎者一样耐心等待，偶尔抛出一个简单的回应，却从不多言。

宋纤瑶毫无疑问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可是牵机不一样。

她以前究竟生活在怎样的世界？

是什么样的环境让她既有一身不俗的实力，又带着那种近乎天真的信任？

……

目的地出乎意料的空旷，周围是一片单调的灰色金属世界。四周竖立着高大的铁板墙，地面也是一整块锃亮的金属平台。远处立着一座巨大的雷达。

这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荒凉感。

墨无将车停稳，下车后绕到另一侧，为牵机拉开车门。

“我们到了。你们将在这里渡过一夜，明天早上，我会接牵机小姐去灵师鉴定中心。”

牵机下车，目光扫过这片毫无生气的场地，心里微微一沉。

她原以为至朝星的军方接待至少会有些人性化的安排，但这里更像是一个临时的隔离区，而不是供人休息的地方。

“这里？”宋纤瑶探头看了看，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我们要住在这里？连个正常的房子都没有？”

“这是标准程序。在身份完全确认之前，我们无法提供更多便利。这片区域已经被清空，绝对安全。”

“我明白了。”牵机道。

既然是军方的安排，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墨无微微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远处的灰色金属中，留下他们三人站在这片冷清的空地上。

菲利斯：是什么样的环境让她带着那种近乎天真的信任？

牵机：看不懂城里人的套路，我说我以前只会耍剑，耍了几百年，你信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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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