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用了飞舟,但这里是霄云山,离剑宗还有很远的距离,毕竟一个在最南边一个在最北边。
江惋就待在飞舟房内,手里拿着二师姐给自己的丹药,那个叛逃蓬莱的也在她房内,如果说先前是死死的盯着她,那现在就是死死闭紧着。
仔细看的话,那人胸腔还在剧烈起伏着,许是她之前打太狠了。
外头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惊呼,江惋放出一丝神识。
原是来剑宗的人都在惊讶剑宗的梯子。
且只有这一条石梯能走到剑宗。
收回神识,江惋手心的丹药是二师姐叫她给这人的服下的,交代完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二师姐就不太喜欢走石梯,每次都要和她说回去走的好累,说自己还没回去休息就累到在爬梯子的路上了。
“你知道吗?”
江惋突然开口。
地上那人歇了口气,费力睁开眼,他看见外头从窗照进来的些日光正好照在她身上,衬得正在打坐的少女有片刻似天人下凡。
但他心知,这少女才不是什么天人,天人会有她那般手段吗?
他一双凤眸此时倒满是怜悯。
也不知究竟是在怜谁,怜他自己还是怜江惋?
“知道?什么、”说话还是得喘口气,看样子下一秒就要吐出血来。
江惋紧握右手,神色晦暗。
她右手掌心有疤。
那是她为了留下江家唯一一个玉佩所造成的伤疤。
忽的就笑了,眉眼弯弯。
“江惋惜。”
“什么?”
“我叫江惋惜。”
或许她对于要死的人总是愿意多说些话的,那些世人不能言道的苦难于她而言也只是一声叹息。
江惋起身,地上那人只能瞧见她走到自己面前来。
她走的很慢,让他总感觉是踩在自己心跳上。
外头依旧在呼喊着,像是火苗,一声更比一声高,烫得人心口发烫。
他被烫得一阵恍惚,低下头,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自己的心口在发烫。
可是怎么会呢?他可是凤凰啊,他怎么会被烫?
剧痛之下,他想起来了,江惋惜?百年前江家最疼爱的小少主?
他又费力看向江惋,阳光正好,他张口,却无法喊出她的名字,她真的是江惋惜?但怎会?那小少主,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万一、万一还活着呢。
他眯了眯眼,不愿再细想,只是颤抖的手透露出他的心惊,猛地一摆头,整个人弓着背,再也忍不住吐着血打抖。
“要杀要剐随你们,先前打得我那么狠,如今又来装菩萨心肠做甚?”
良久,他又开口。
“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做的是错的?”
江惋不语。
那人也不在意,抹开嘴边的血,继续开口,语气傲慢,“何来对又何来错?天下人都道蓬莱好,我却觉得那里什么都不是。”
“所以你叛逃了。”
“什么叛逃?分明是她们打不过我好罢!”
他语气渐渐弱了下来,又和江惋说了许多事情,说自己现在是多么多么厉害,说自己最爱吃的一道菜叫醉人间,说到最后他哽咽一声。
他侧过头,他说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江惋惜,对不起。
他认出江惋了,他如何能不认得江惋?他怎么可以认不出江惋?分明他以前就是跟在江惋身边的。
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江家小少主长得这么大了呢?又是什么时候小少主变成这幅心肠了?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好在死在其他人手里不如死在她手里。
心口依然发着烫,他叫江惋快些拿走他的凤凰本源,他突然又问江惋他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江惋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他了然。
最后一眼描绘着现在的江惋,他仓惶笑出声,但又含着些破碎的哭音。
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小少主,这下不必害怕了。”
江惋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少女神情恹恹,的确不必害怕,世上最后一个还能证明江家存在的已经不在了。
江惋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几何时也有一只小凤凰对她说,“小少主,我们出去玩吧。”
“别怕家主她们,到时候出事了算我的!”
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不记得了。
太安三百年,还能证明江家存在的最后一只凤凰自此消失。
“喔喔喔那是什么?你看!”
“我的天啊,这就是大宗门吗?”
到剑宗了。
回来的时间刚刚好,正好大比和入门都开始了。
只能说剑宗不愧是中州的修仙大门之一,所有人第一眼就能看见石梯旁巨大无比的石碑上刻的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剑宗,下面还刻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小字。
有好奇的凑前去看,那写的是——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是因为年纪小还不怎么会写字,字写的歪歪扭扭的,简直就像能跑起来。
那人笑笑,没想到剑宗是这样子的。
还以为剑宗的人全是些石头呢。
顺着石碑往前看,是一坡无敌长的梯子,直冲云峰!说真的,那梯子真的很长,或许就和书里说的登天梯那般长罢!
有扫地的弟子看到这群人,慢悠悠走过来。
“你们是谁?来干嘛的?”
那弟子顿时恍然,伸手指了指那坡梯子,向着还一脸迷茫的众人说道。
“噢......那儿,都往上去就行了。”
说完接着扫地了。
剑宗石梯周围还有摆摊卖东西的,一长溜的人,卖符的卖剑的卖吃食的等等。
“喔喔喔那是什么?你看!”
“我的天啊。”
“什么啊,这好像我家门口卖菜的那会儿。”
从石梯走上去,总是会听到这种话,没办法,谁叫这实在是有得热闹。
有个卖簪子的小摊面前站着个穿着翠绿色玉裙的少女,撑着个白墨伞,看样子是在讨价还价。
“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给我便宜些吧!”
摆摊的也是位女子,穿着身桃花云雾烟罗衫,头上戴着根绿檀木,本来还在扇风的团扇,听到这话,对向她还价的少女点了几下。
“便宜不了,你再对我使幻术我就揍你了哈。”
被戳破了小伎俩,那少女也不觉有什么,叹了口气,无奈说:“好吧好吧,那就这个价。”
除了卖簪子的还有卖其他的,最吸引的人就是卖丹药的那个摊子,那卖丹药的看起来真像是耍杂戏的。
先是拉个人把人打得吐血,再让人吃丹药,要人说这简直就是强买强卖不是么,但偏偏被打的人没觉得有什么,周围人也觉得没什么。
“那样做真的没事吗?”有人不明白为什么被拉去打了的人最后还一脸自己赚了的样子。
“当然不会有事,那可是药王谷的弟子,被打了还送你三瓶中品疗伤丹和愈气丸,这谁不赚?”
“还有这种好事?!”
敢情那个摊周围那么多人全是去讨打的。
摆摊的就这么一长溜,怪不得有人说像家门口卖菜的,这可不就是卖菜吗,还有人在吆喝一份烤灵鸡三颗中品灵石,两份五颗中品灵石。
划算。
便宜。
甚至有些买到不合心意的东西还能在这摆摊回血。
江惋就从热闹中往上走,越往上走,石梯上走路的人也就越来越沉默,有大汗淋漓累的不行的,有边打瞌睡还坚持边走的,甚至还有边哭边走的。
当然也有没有出现这些状况的人,走石梯就和普通吃个饭喝个水一样。
其实不然,剑宗的石梯有阵法,每往上走一阶石梯就是在给走路的人施压。
不同人遇到的压力不同,状况也就不同。
“…这位…这位、这位道友。”
有人搭住了江惋的肩。
在江惋下意识要把人甩出去的时候,那人又收回了搭在她身上的手。
江惋回头,搭她肩膀的人看着有些面熟。
“道友?”江惋出声询问,“怎么了?”
这人穿着身银白色锦衣,仔细看的话能看到衣摆上是用了细丝的金线缝了云纹的,腰间系着两块牡丹模样的玉佩。
看样子是花家的人。
她仔细打量了江惋一番,确认了什么才开口:
“啊啊…是这样的…我感觉自己已经在这走了好久好久了,结果仔细一看我还是在这走路,我还以为自己是到什么幻境里了…”
说完又走到江惋身旁继续说。
“…险些我以为周围人也都是假的了,还好不是。”
“还有多久到剑宗啊?”
“道友你也是来参加剑宗入门的吗?你觉得剑宗怎么样?吃食如何?我可打听过了,剑宗的吃食还不错。”
就这样边说边走,等到即将走完最后一个石梯。
江惋才开口:“到了。”
又伸出手指向北方。
“要参加入门往北走,要参加宗门大比则往东。”
她想先去找六师兄,她要问他些事情。
来宗门的人实在太多,每个人都往着想去的地方挤,甚至有人是跑着去的,但人如此之多,又能跑到多前面去呢。
江惋背道而行。
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男声。
穿着一身墨蓝色长衫,肩上还单披着一块水色布衫,衣服上绣着不下十次的玉扣图案。
这男子站在所有人都要经过的路上,手里拿着枚玉佩,牵着一女子的手,语气温柔说道:
“言儿,今日就嫁与我可好?我往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这么喜欢你一定会对你好的不是吗....”
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愣住许久,不知作何反应。
这男子还在滔滔不绝说着,拴住了女子的心。
见状,路过的人都停下了些许步伐。
但没有人出口恭贺,所有人都在等女子的回话。
其实根本没有多少人停下步伐,只是少数人。
“...你这么好,我们一定会有一个美满的家的...言儿?”
他在等她开口。
至少这么多人面前她应该不会拒绝,对吗?那样脸上会无光的,他心想,脸上还出现了丝笑意。
他已经能想到等会其他人的恭贺了。
“道友,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有位旁观者忍不住说。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女子在心中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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