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下山、到达樟城

江映蘅见着脚下竹筏绕过身边群山,扎入尽头的一泓漆黑湖泊之中。她眼前一片漆黑,而后前方亮起微弱光点,豁然开朗,竹筏竟穿过一窟深水而出,眼前又复九华山的山脉蔓延,立于山巅的玄妙观清晰可见。

“这——”江映蘅惊讶地望着眼前景象似照着明见峰誊摹,可又带着不同,她暗自推敲了语句后才再度出口,“宗门竟是位于洞窟之中?”

“这便是宗门之名所指,九华洞天,取自九华山之中洞天福地之意,本就建于一处独立的秘境之中。虽说这九华洞天过于简单直白,倒也是最为贴切的名字。顺着不度河绕过群山,才可在不触发护山阵法的情况下,顺利地离开宗门。”

竹筏在方衍舒的解释中逐渐靠岸,他踏着水边的涟漪缓缓上岸,伸手拈下飘落在肩头的花瓣,手腕一抖变成了两顶带着面纱的斗笠。江映蘅也似他一般踏水而来,只是裙边摇摆着沾了些溅起的水花,她接过方衍舒递过的斗笠,眼神中带着点疑惑。

“方讲师,要这斗笠作甚?莫不是要用凡俗的方式,坐着马车去往樟城?”

“出发之前,需先去玄妙观中领一张弟子玉牌,日后也可做通关之证,好解释你我身份。这斗笠只是提前准备,若是见着了故人,也可稍稍遮掩身份。”方衍舒细细解释着,他右手收起斗笠上的面纱,捏着斗笠的下沿托在手上。

“我明白了。”江映蘅便也将斗笠虚虚地抓在手掌间,以备不时之需。她随在方衍舒的身后,顺着当初逃离的路径一路走回玄妙观。他说的也有道理,似玄妙观这般的道观,难免会遇见一两位见过江琏的达官贵人,而后稍作遐想,便会生出不少闲话。

路上,原先绚烂着点缀在树间的梅花早已片片落尽,剩下一树的绿叶留在枝头。冰雪覆盖的石阶早就褪去先前的泥泞,青苔隐秘地生出狭缝。两人如同踏春一般,闲散走过,石阶上坠落的花瓣依旧完整。

“这道门便是弟子下山历练是常进的小门。”方衍舒带着江映蘅走向玄妙观后院处的一道红色木门,木门被一棵爬墙藤蔓遮去一半,只余下一道模糊的轮廓。

还未进门,方衍舒便先行在江映蘅诧异的眼神中带上斗笠,朦胧的白纱遮挡住他脸部一半的神情,只留下唇下一道如墨画般写意的弧线。他低低笑着,笑声顺着白纱传到江映蘅耳边,“别如此惊讶,我拜入山门不过十几年,凡俗之中也有些惦念我的仇家,也需要躲避些许热心之人。”

“只是方讲师有时过于博学,我倒是忘了您也算是与我同期的弟子了。”江映蘅拉长声音,带点调侃的笑语被斗笠盖住,余着白纱随着吹过的微风倾斜,微微勾起的嘴角若隐若现。

“时候不早,还是先行进玄妙观中走完流程罢。”方衍舒头上的白纱摇摆着,他推开身前的红色木门,门后悬挂的铃铛空灵响起,远处的连廊快步走来一位道长。

“仙长请先去后殿休憩一二,今日观上来了几位贵客,观内弟子都有些忙碌。待我先将手头事务完成,便为仙长做好这身份登记之事。”道长作揖鞠躬,脸色有些许难堪,见着方衍舒颔首后未说些指责,也就松懈着快步离去。

这道长面色清瘦,一头黑发中夹着银丝,眉间几道深刻皱纹。江映蘅对这张脸倒也记得清楚,那日上元节中,便是这位明止道长引着江家几人入住。她随在方衍舒的身后,借着他高瘦的身躯遮挡,压低了斗笠的前沿。两人与闯进后殿的人流擦肩而过,飘然着停在了一处厢房之中。

江映蘅隔着朦胧的白纱,她见着人群之中一张眼熟的面孔,虎背熊腰、面容肃穆,在簇拥之下提着一把长刀离去。她只是在厢房的木椅上垂眉坐下,不再去注意房外的喧嚣看,只是转头和方衍舒提起前日两人还在讨论的符箓,沉醉在二人畅快的交流之中。

“让仙人久等了。”明止道长推开厢房稍稍阖起的门扉,惊扰到正在忘我着交流的二人。他面色严肃着踏入厢房的门槛,手中带着一本登记的书册,手中还有两枚玉牌晃荡。明止道长在两人身前站定,摊开手中的书册,将刻有玄妙观标识的玉牌递给方衍舒与江映蘅,仍由二人自行处理。

“今日只需处理小师叔祖的身份,我早在多年前登记完毕。”方衍舒拦下明止道人递过玉牌的手,低声解释着。

“这身份登记,需要些什么信息?”江映蘅倒着细细阅览着登记书册上的名字,每一个九华洞天筑基期弟子的名字都混杂在玄妙观道士之中,又按着辈分排列整齐。

“有一个道号便可,而后观中便会增添一位观内收养的同名弟子。日后遇见官府排查,报出玄妙观的身份,也好为身份做出解释。”明止道人的嗓音带着沙哑的沧桑,他右手压在书册之上,沾了墨迹的笔锋点在书册,等待江映蘅开口。

“那便登记做江映蘅,蘅为采芳州兮杜若的杜衡,映是——”江映蘅堪堪开口做出解释,便见着明止道人簌簌向前翻动,在扉页之后登记上她的道号,她也就不再解释,只是朝着明止道人道谢一二。

江映蘅拿起桌上的玉牌,指尖凝着剑意,在玉牌上细细刻下自己的道号,而后将两块身份玉牌一并系在腰间。明治道人匆匆应下感谢,随后便又旋风似得带着拂尘冲出了厢房,转眼间就消失在转角之处。

待得明止道人走后,江映蘅方才转身看向方衍舒,白纱之下的双眼泛着了然,她轻声对着方衍舒说道:“如此说来,玄妙观在凡俗有这般正道名声,一部分也是九华洞天弟子所留罢。”

“自是如此,这便是多年来约定成俗的行事作风。下山历练的弟子都一并隐藏自身的宗门出身,日常以玄妙观修士自称。也因此,日后你下山历练之时,若遇见些江湖草莽骚扰也可报出玄妙观之名,颇有用处。”

方衍舒向着江映蘅一一解释宗门下山历练时的惯例和细节,而后伸出手邀请她站起出门,两人并肩着绕去玄妙观后山之中,借着绿意盎然的林海掩护,御剑飞向历练任务的地点。

樟城坐落在玄妙观的南方,离着有几百里之远。

江映蘅斜坐于剑鞘之上,头上的斗笠早因遮挡视线被她摘下,高空之上狂风吹拂,撕扯着颊边碎发,灌入衣袖之中发出猎猎声响。方衍舒御剑立于下方,与她并行,二人时不时便降在下方的树林之中,冥想休息一阵,待得江映蘅体内灵力回复之后再度启程。

樟城的轮廓逐渐显露在眼前,江映蘅缓缓降低高度,脚尖轻点着飞下剑鞘,停在城外一片荒郊野林之中。方衍舒随后立于江映蘅的侧身之位,他见着远处官兵一一盘查,便将左手搭在江映蘅的肩上,制止了她向着城门走去的步伐。

“小师叔暂且稍等,这樟城的盘查似乎格外严格。你先将长剑收起,若是官兵问起,便说是游历的玄妙观弟子,不必慌张。如若官兵不接受这说法,也不必急切辩驳,先行在城外逗留,待到夜深人静之时再翻过城墙入城。”方衍舒淡淡说道,他对这类的情况早就有所经验,只是担心江映蘅首次下山,经受盘查之时难免心慌意乱。

“那我便听从方讲师的指挥了。”江映蘅抿着嘴偷笑,将腰间的长剑收纳于不久前自主缝与袖口的收纳符箓之中,带着点自豪拂过左手袖口凸起的绣文。这是她织绣了几十张零碎布料后的唯一成品,便是只能装入一把长剑,她也是心满意足。

她带着些隐秘的雀跃追在方衍舒身后,越是靠近城门越是紧张,走动见特意让腰间的身份玉牌展示在显眼之处,在城门官员暗自深究的眼神中走进城中。竟无一人盘问,她有些惊讶,但想到玄妙观在百姓之中的惩恶扬善的名声,倒也觉得理所应当。

进到城中,已经是天穹之上泛辉光,落日将将架在城墙之上。

“时候也不早,我先领着你找个落脚点,待得深夜之时再去任务中提及的地点探查一二。”混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方衍舒那悠扬低沉的声音竟未被改过,虽已压低声音,但江映蘅却听得一清二楚。

“这也是宗门下山历练的流程么?”江映蘅难压好奇,她凑在方衍舒一掌的距离内,低声向他问道。

“流程?不,这只是我个人习惯罢了。白日里你我御剑几百里,本就有些疲倦,稍作休憩后再探查,也好提高效率。”方衍舒侧身见着江映蘅抬头询问、杏眼轻眨,他虚虚揽着她的肩头,为她遮挡身边行人的目光,借势将她带入一家商行之中。

江映蘅见着眼前商行的招牌上硕大的方氏二字,她挑眉看着方衍舒,”我到不知方讲师在凡俗中竟是这般身份?”

她对这方氏商行的了解,都来自一些细碎的谈话。听说这方氏商行十几年前有过一次血腥的权力交接,如今的方家家主踏着家中亲眷的尸骸接过话语权,他手段的狠辣和阴险,连着父亲都要暗自佩服、害怕。而今见这方衍舒眼神带着点苦涩,她也就猜着他也是当年换权的失败者,而今上山修道,便领着闲散少爷的名声留于家中,也好躲过掌权人的毒手。

“都已是修道之人,再多权贵显赫也如过眼浮云。再说,小师叔祖不也没提及过自己的凡俗身份?”方衍舒只是轻声解释,领着江映蘅一路穿过商行内来往的各类人物,走向重重把守的商行二楼,被一位头发花白、身披锦绣的老者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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