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鹰家在村中心，是由瓦房制成的四合院，院墙高大，门口拴了一只大黄，懒洋洋地卧在狗窝里啃骨头。

见苏红笙走近，大黄连头都不抬，这也是作为妖精的好处，对于无数生灵来说，树精完全不具有威胁。

苏红笙撸了把大黄湿漉漉的毛，轻手轻脚摸准柴房的位置，翻身进了院内。

“咚咚咚，马田生，咚咚咚，马田生……”

柴房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马田生恍惚间爬起来，带着哭腔道：“谁？放我出去吧，我知错了。”

下一秒，从门缝里塞进来几只包子和一块烤肉，他这才听清了来人居然是自己的养女。

苏红笙隔着一层门板，压低声音唤他：“马田生，是我呀，我给你带吃的来了。”

自打被关进这里，马田生就饥寒交迫，他毫不迟疑捡起烤肉塞进嘴里，刚咀嚼两口又瞪大双眼，呸一声吐了出去。

他怀疑道：“不会是苏萍让你来毒死我的吧？”

苏红笙：“……”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别乱想，这是我自己从别处给你带的。我想问问你，你要报官跟苏萍义绝是真的吗？”

听了她清脆的童音，马田生咽了咽口水，心里思忖着，犹豫了两息，“你问这干甚？”

苏红笙透过门缝，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掉食物，慢悠悠道：“你去报官吧，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马田生舔了舔手指，突然鼻子一酸，抬起头透过门缝寻她明亮的眸。

……

快到晌午，苏红笙才回到张本的木屋。

屋里烧着柴堆，暖乎乎的，小娃娃躺在虎皮床铺上哇哇大哭，一大一小围在旁边抓耳挠腮。

见到苏红笙，宫雨心气呼呼地扑了个满怀，搂着她脖子告状：“姐！他怎么那么烦啊！不要他了！”

苏红笙被逗笑，轻拍她后背安慰：“我与他有缘，怎能说扔就扔。”

张本手里捧着碗，里头是奶乎乎的蘑菇汤，起身一把塞进苏红笙手里。

“小红笙，瞧你鼻头冻得多红，来，把这碗热汤喝了。”

“多谢张叔。”

苏红笙确实有点渴了，张本手艺不错，但她终究不是人，尝个味道就知足了，剩下的全进了宫雨心的肚子里。

本来就胖嘟嘟的，喝了汤后肚子更滚圆了，撑得红色棉衣都紧绷了。

小孩不知是听见还是闻见苏红笙的踪迹，也不哭闹了，自己爬起来挂着鼻涕等她来抱，硕大的失盲双眼直勾勾盯着某处，一眨也不眨。

宫雨心嘀嘀咕咕，骂了一句“烦人精”。

苏红笙就把他抱在怀里，又感觉到那种被狗缠上的感觉，差点成为第一株成精后被窒息勒死的树妖。

宫雨心虽然向往自由，但奈何家里每到饭点都会刷新手里拿着大勺硬喂她吃饭的爷爷，只得在张本的护送下匆匆返回。

吃了饭下午又鬼灵精的跑过来，路上还摔了一跤，可把张本心疼的。

屋外寒风瑟瑟，屋内一派气氛和煦，张本突然一拍大腿，“咱们需要给他起个名字了啊，起了名字就是在人间打招呼了，地府里的无常就不会来勾魂了。”

宫雨心：“叔！你还信这个啊！这世界上哪有鬼啊。”

男人生孩子就是最大的鬼事了，其实宫雨心以前特别好奇男的咋生孩子的，于是偷看了好几次生产场面。

村里生个孩子谁都来外头搭把手，宫雨心人小，溜溜达达的就进了屋躲在油灯照不到的角落里，支个脑袋听。

那些男人齐齐围着床，堵的啥也看不见，只听床上平日里温温柔柔的男人喘着粗气大叫，挣扎，几双手都压不住，男人用力一吸气，然后一阵带着水声的恶臭后，孩子就呱呱坠地了。

宫雨心一直觉得跟拉屎很像，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她无法直视自己的父亲。

哦对了，她为了看这里男人身体啥构造，还看了村里穿开裆裤的小男生屁股，——一样的两瓣屁股，里头有啥看不见。

张本吹了口茶杯热气，用那种故弄玄虚的语气把宫雨心拉出回忆。

“这世上啊，不只有鬼，还有神仙呢！叔跟你们讲个故事，我小时候上山抓蛇，曾看到过两位气宇轩昂、丰神俊貌的紫衣男人，他们就站在某棵绿意盎然的大树前说话，然后再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苏红笙心头一动，灵动的双眼带着鼓励看向他，“叔，那然后呢？你怎么就确定他们是神仙呢？”

张本抿了口茶水，继续道：“待他们走后，我就跑到那棵树前，我记得清清楚楚，原地留着一股淡雅的清香，我从来没有闻到过那么美丽的香味。”

“也许香味是我杜撰的，但，我还看到，就在那树的四周，围了一圈金灿灿的丝线，我用手触碰，手指差点被削没。你们看——”

他伸出粗糙宽大的右手掌，其中一根指腹间赫然有一道深深的伤痕，截面平整笔直，确实像他说的那么一回事。

最板上钉钉的是，苏红笙作为妖族，强大的本能告诉她，这道伤口必定是被非常厉害的宝物造成的。

“我捧着伤口跑了，等休养好了，我鼓起勇气再上山，结果就是那金色的丝线消失了。此等异景，必定不是人间有。”

苏红笙眼眸闪着微光，“张叔，你记得，是哪棵树吗？”

宫雨心：“啊？这么玄乎，你就没想告诉别人吗？”

张本先是点头，然后摇头，“就是那棵一年四季不落叶，每年冬天都开着小红花儿，认不出品种的树，可惜了，那次的山洪后，那树估计也被摧毁了。”

没有。苏红笙在心里想：不仅没被摧毁，还机缘巧合下化了人形，长腿跑到你眼前了。

她心里有些激动，曾经有仙人来见过她，还疑似……留下了宝物，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的印象里从来都没有这段记忆呢？

张本又说：“我也想告诉别人，但每每开口，脑海中总会浮现其中一位仙人看过来的一眼，神色冰冷，目光清凌凌的，满是警告，我躲在树丛里，但后来回忆，总觉得他们其实早已察觉我了。”

“不过，我现在老喽，讲故事于稚子，仙人也必定不忍降罚于我。”

宫雨心嘴巴张的老大了，随后轻晃着张本的手臂撒娇道：“张叔你再给我们讲讲你其他的经历嘛好不好——”

“张本，在不在家，快带上孩子跟我走一趟！”

突然，一道粗犷的嗓音盖住了宫雨心的声音，三人面面相觑，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俩腰间挎刀高大的女人，穿的是官府的护卫服。

张本作揖：“请问大人，发生何事了？”

眉毛最深的女官兵一板一眼道：“川石村村民马田生敲了鼓升堂，吵着受了妻家欺负要和离，伊大人命令我等带养女苏红笙前去问话，还请即刻启程吧。”

苏红笙整理了衣领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宫雨心悄悄跟她咬耳朵：“我去，镇上官府离咱这村这么远，跑那么远去哐哐敲鼓马田生可真够有毅力的。不对啊，他不是被村长关起来了吗？”

苏红笙面上适时显出担忧，深藏功与名。

张本慌忙披上外衣，“那村长知道这事吗？怎么闹到这个地步了——宫雨心从车上下来，你去凑什么热闹。”

宫雨心要是听话的性子她爷爷就不会愁成八字眉了，听了叫喊更是蹭蹭蹭往马车上爬，滚进角落抱着凳子，生怕凑不到热闹。

苏红笙：……

她扯扯宫雨心袖子，“快起来，泼猴一样了。”

那名眉毛颜色很深的官兵坐上马夫的位置，回头调侃道：“嚯，你这小女娃有够沉的，车轮都生生陷入雪里几寸了。”

宫雨心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笑眯眯地拉着帘子催促：“姐姐快走，免得我被打屁股，我刚吃了好多食物万一被打吐了就太可惜了。”

另外那名五官寡淡睡眼惺忪的官兵流露出嫌弃之色，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宫雨心一眼，又蜷缩回车厢内打瞌睡。

苏红笙让弟弟紧靠着坐到身侧，拍了拍旁边，“雨心，别打扰别人了，快回来坐好。”

最后因为马拉不动那么多人，张本只能被独自留在家里挠心挠肺的着急。

车夫驾驶马车速度极快，导致途中十分颠簸，到了朱红大门的官府门口，宫雨心下了车就吐了。

“呕——”

守门的士兵不善地眯了眯眼，苏红笙只得赶紧给她拍着肩膀，同时用脚尖挑起大片雪团掩盖。

两位护卫官兵里一人去停马车，一人打着哈欠懒散着推搡苏红笙朝里面走，“走快点，赶快结案老子回去睡觉。”

宫雨心连忙追上，却被两把刀拦在了门口，和其他看热闹的人一起堵在门口。

宫雨心使出浑身蛮力狠狠踩了踢她一脚的鞋，颇有些遗憾不能看到撕逼第一现场。

这几百米远的谁看得清里头，这官府面积也太大了。

那个莫名其妙短短几天就抢走姐姐大半注意力的家伙居然也进去了，他就会啊啊啊能干啥。

宫雨心跺脚：“哼！”

她想挤出去，免受低空臭脚丫的危害，怎料，仰头却瞅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omg最近有点忙~[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之后几天不会断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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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