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耳畔的风刮得厉害,身体失重般急速下降,心脏跳动的频率越来越快,马上要从胸腔中蹦出,寒冷从四面八方爬上迟早的四肢,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掐着他的喉咙,快要窒息了,迟早闭上眼,这一生终于结束了。
那种撞击地面的感觉迟迟没来,又或许来了,但怎么自己还有意识,这就是人们口中的人死魂还在吗。
迟早缓慢睁开眼,身旁不是高耸的大楼,身下也不是冰冷的地面。
“小早,小早,你终于醒了?”一位面色苍白,眼睛红肿的女人呼唤他。
迟早躺在床上,柔软又温暖的床上,身上轻轻盖着鸭绒被,他缓缓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迟早呆滞地看着女人,眼神里满是不解和迷茫。
自己不是死了吗,这又是哪里?
“小早,是不记得妈妈了吗?”女人眼睛噙着泪,抬起手抹掉,眼睛显得更红了。
迟早更加疑惑,面前这个女人和自己记忆中的妈妈长相完全不同,自己的妈妈这个时候不应该还在新西兰度假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是自己的记忆错乱了,还是眼前的女人疯掉了,迟早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不耐烦。
女人观察到他的情况不正常,连忙摆手:“好好好,小早,你再好好休息一会,晚上妈妈喊医生过来再给你做检查,好吗?”
迟早看了眼窗户外面挂在天上的太阳,是好天气,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鸭绒被上,细小的微粒分子在光束里转动,迟早又闭上眼睛,他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再次睁眼,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小早,医生过来了,现在给你检查好吗?”女人敲了敲门。
“嗯”迟早应了一声,声音嘶哑,也不知对方听见了没。
检查后,医生告诉他们,迟早现在的遗忘只是后遗症,不能再接受大的刺激,安心养着,慢慢就会好转。
女人听完后,眼睛变得更红了,布满红血丝,充满担心。
送走医生后,女人去厨房继续忙活,她要给刚苏醒的儿子炖上他小时候最爱的银耳雪梨。
听到自己失忆的消息,迟早长舒一口气,至少现在不会被发现异常,他要赶紧弄清楚现在的情况。
身体好转之后,迟早谢绝了母亲的陪伴,独自出门。
自己目前在的地方是海川岛,一座在迟早记忆中完全不存在的岛屿,周围的一切都与记忆有偏差,可唯独他的名字一模一样,还是迟早。
在这里,他的家庭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他和妈妈两个人,住在小岛上的独栋里,虽然比不上之前的别墅气派,但也是不错的,家里有个小院子,里面是几块刚冒出青色的地,妈妈说那是他陪自己一起种下去的蔬菜,等着来年吃,看得出来,这里的迟早生活的很幸福。
“小早,今天妈妈做了糖醋排骨,小早喜欢的话要多吃几块。”餐桌上,女人夹着几块排骨盛到迟早的碗里。
迟早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被人夹菜的感觉了,甚至母亲做的菜,他也很久没吃上过了。以前他的母亲总是笑嘻嘻的,无论他做什么,他母亲都只会说:“妈妈支持你。”迟早无数次想将心事吐露,可她模板化的反应让他失去了诉说欲,像是商场里那个只会说欢迎光临的机器人。
面前的女人会哭泣,或者说流泪难过的妈妈,这是迟早第一次接触到的真实的情绪。
“我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迟早对现在的自己充满疑惑,他急切需要被答复、被解答。
这几天,女人害怕再次刺激到迟早,只敢提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对于最近发生的一切只字不提,若不是迟早自己问,她可能就这样一辈子也不会再讲起。
“小早,七月二十号刚好是你查录取信息的那天,妈妈陪你起了个大早。但网站一直进不去,应该是人太多了卡住了,你说下午再查,妈妈就出门了。”
“可没能想到,妈妈回来的时候,你就趴到电脑前面,怎么叫就叫不应,还发着烧。”女人说到孩子可怜样子,又忍不住难过,带着哭腔,“医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可能受到了刺激,妈妈就一直等你醒来。”
这不是迟早的记忆,因为迟早以前是保送生,压根没有经历高考,这是这里的迟早。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外貌,不一样的经历,那就一定有一个人是不存在的,是谁。
七月二十号,这个时间点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妈..妈妈,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是谁在操控着一切。
“小早,你已经考得很好了,不要想太多好吗,妈妈只希望我们家小早健健康康的。”女人抬起手,揉了揉迟早的头发。
如此亲昵的动作,竟不觉得反感,还有些满足。
女人转身从书房里拿出录取通知书,因为迟早昏迷,只能妈妈代领。
“小早,恭喜你,海川大学。”
迟早接过通知书,蓝色,是希望的颜色。
“小渔!上学的东西都是收好了没?”姚妈妈在家里翻出来一床新被子,非要塞进压缩袋里,让姚挽渔带到学校里去。
“妈!我都说了八百遍了,海川那边气温高,压根用不着这么厚的被子。”姚挽渔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朝客厅里忙活的姚妈妈大喊。
“海边晚上温度那么低,你一个人要是生病感冒了,我和你爸爸在家里能着急死。”姚妈妈扔下手里的东西,两手叉腰,对姚挽渔的说法很是不满。
“小渔,你就听你妈妈的话哈。”姚爸爸见母女俩又争论起来,赶紧从沙发上弹起来,平息还没烧起来的战火。
姚爸爸走进姚挽渔房间,对她眨了眨眼,小声嘀咕:“乖乖,马上该开学了,你妈妈舍不得,情绪不好,你让让她。”
姚挽渔也知道她妈妈对她报考学校不满,太远了,可是她就是想自己出去闯一闯,每个高考结束的考生都是这样,都有一种誓必背井离乡,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姚挽渔性格爽快、正直勇敢,姚妈妈脾气火爆,控制欲强。这两人一遇到一起,就是每句话都要给对方噎死、气死,家里面鸡飞狗跳的,除了热闹还是热闹,她们吵了多少年,姚爸爸就在中间当了多少年和事佬,和稀泥,两头不落好。
姚挽渔说姚爸爸偏心老婆,姚妈妈说姚爸爸宠溺孩子,姚爸爸不敢说话。
也是这样的环境让姚挽渔下定决心,要考出去,她不想在家里面听妈妈的唠叨,更不想让爸爸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越是快要到分离的时间,越是过的快。
一转眼,姚挽渔已经坐在姚爸爸的车上去机场了。
姚妈妈嘴上说着让姚挽渔自己走,自己却早早提交了请假申请,一起来送女儿上学。
到达机场时候,时间还早。
姚挽渔坐在后排看着从自己头顶飞走的一架架飞机,自己一会起飞的时候,他们也会这样看着自己吗。
机场人来人往,有和自己一样背井离乡闯荡江湖的侠友,有功成名就回报家乡的盟友,也有那些壮志难酬不得不回的朋友。
他们的情绪很丰富,有好久没见的喜悦,有偶然重逢的惊讶,大多都是欢快的,让离别的情绪消散了不少。
迟早,她又想起他。
迟早,我要出发了,姚挽渔在心里说道。
驾驶座上是凌晨起床困得不行在补觉的爸爸,副驾驶是闭着眼睛看不出喜怒的妈妈,在狭小的车内环境里,这一家人,终于迎来了一丝平静。
“照顾好自己,小渔。”姚妈妈动了动嘴,没掀开眼皮。
“你们也是。”
姚挽渔拖着行李箱走进出发层,姚妈妈才算睁开眼,姚爸爸把老婆搂进自己怀里,叹了叹气。
从家乡到海川坐飞机只需要两个小时,坐高铁需要十五个小时,坐火车需要三十四个小时,行程很远,姚挽渔走了很多年。
“呼隆”一声,飞机落地,姚挽渔抵达海川。
海川大学的校车早已经在机场外等待多时,迎接这一批新生。
校车穿梭在城市中,高楼大厦,名气景点,作响的海滩,天上的海鸥,全都定格在她的镜头里。
“哇!好漂亮啊!不愧是海川啊。”
“对啊,真的比我想象的更漂亮,已经开始期待大学了。”
车上都是充满好奇的新生,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发出感叹。
“挽渔同学,你好,我是你同专业的学姐,现在带你去办理入校手续~”刚一下车,学姐们就热情地围上来,接走各自的学弟学妹们,学长们就跟在后面搬行李,劳碌地为学分拼命。
有的新生东西多,说一起拿,学长以为新生在客气,一把扛起东西,重心全在背上的东西上,给自己也掀翻了,惹得周围一群人哄堂大笑。
学姐们扶额,学长们尬笑,只有新生真的看热闹。
“挽渔,你在这边签字然后领一下学生卡就可以了。”学姐带姚挽渔到签到处。
拿到签到表,姚挽渔在下方签上自己的名字。
“咦,这个学生名字还挺有意思,迟早。”
姚挽渔听到“迟早”两个字就是条件反射,顺着学姐指的地方看过去。
在她名字上方没几行,是迟早的名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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