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上一秒还在凝视他。
下一秒却膝盖摆动,甩开他。
苏樾的身体软弱无力,手与下巴同时落空后,他就往下靠去,又因为少爷膝盖一摆的力量,他身子歪倒,撑在地面的纤细手腕,微微发颤。
苏樾虽然低着头,但余光能看见,连接他与少爷的那根铁链,便小声说:“既然你不想被我挨着被我靠近,跟我有什么接触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把自己跟我拷在一起。”
“你以为我想拷?”
苏樾抬头,对上少爷冷漠的眼,苏樾觉得,现在说这些也毫无作用,他打算有理有据,说服少爷让他下山治病,但一开口,嗓子眼冒出哭腔:“少爷,我发烧了,真的很难受,不信少爷你摸。”
“出去。”少爷移开眼。
苏樾想到少爷刚才凝视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深沉,怎么现在,变得冷漠和不想看他,并且对他的服软毫无反应,少爷太冰冷了,太恶劣了,苏樾紧紧咬唇,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慢慢向门口移。
一个大胆的念头刚成型,苏樾就回头,与少爷四目相对,苏樾心想:“好,那我就让你变得再恶劣一点。”
他走向少爷,少爷的轮椅停在原地,仿佛在等他。
他小跑几步,膝盖挤开少爷的腿,双臂绕过少爷的后颈,他将少爷搂在怀里,感觉到少爷身上的冰冷,他觉得很舒服,发软的双腿,慢慢岔开,跨坐到少爷膝上。
少爷低声:“下去。”
苏樾半睁眼,前额贴在少爷侧颈,轻声道:“少爷,你感受到了吗?我没有骗你,我觉得好热,我的额头也烫得好像要爆炸了,如果我不抱着少爷降温的话,我很可能会被烫死的。”
“那关我什么事,下去。”
可是少爷并没有推他,他便更加紧抱,道:“少爷,我不想死,你就让我抱一下好吗?”
“苏樾。”
“我在呢少爷。”
苏樾不由自主闭上眼,他喃喃道:“少爷,你帮我降温的话,我也想帮少爷查清楚,究竟是谁放火烧了庄园,我还想搞清楚,少爷你腿上的钉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樾睡了过去,双臂松了,头也跟着向下耷拉。
少爷垂眸,长睫朦胧了眼中的情绪。
在苏樾沉沉昏睡的一天里,女仆是第一个来看望的,因为她奇怪,为什么苏樾进了少爷的房间后,就再也没出来。
还以为一进屋能看见苏樾跟少爷相亲相爱拥抱在一起,没想到只是苏樾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少爷远远坐在窗边看风景。
女仆垮下脸:“少爷,苏樾都发烧了,你怎么坐这么远也不管管苏樾?就算不抱着苏樾帮苏樾降温,也好歹把手放在苏樾的额上,让苏樾好受一点吧?少爷,你真是越来越不绅士了。”
说罢,绕过床尾来到床边,将自己的手搁在苏樾的额上。
这时听得少爷说:“死了刚好。”
“你说什么呢少爷?”女仆往地上,“呸!”
厨师是第二个来的,她小心翼翼推开房门,看了眼床上的苏樾,然后看向少爷的背影,少爷坐在窗边,一动不动。
“我可以进来吗?”厨师的嗓音很细弱,“我给苏樾熬了肉汤,等苏樾醒了之后喝吧。”
少爷”嗯“一声。
厨师将肉汤搁在床头柜上,摸了摸苏樾的额头,小声道:“或许苏樾需要退烧。”
“出去。”少爷说。
厨师面色一惧,转身,带着悲伤的表情离开了。
第三个敲门的人是小少爷,没等到表哥叫他进去,他直接推开门问:“表哥,苏樾真被烧死了?”
“不好说。”少爷冷声道。
小少爷看见表哥坐在窗边看风景,便一步步走到表哥身边,侧目望向床上的苏樾,说:“看来表哥你也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只是可惜了,可惜这偌大的庄园,没乐子了。”
他又俯身,神采奕奕地建议:“诶表哥,不如你再助一个少年到我们庄园里来?”
他表哥看也不看他,只沉声道:“滚。”
小少爷撇撇嘴,转身边走边说:“我看那些引路鸟,就是表哥你搞的吧。”
他表哥不理他,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拉开门走了出去。
第四个,是管家,管家在外面足足敲了八回门,才得到少爷的回应。
管家推开门,站在门口,笑得很温和:“少爷,不必担心,苏先生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罢,帮少爷合上门走了。
第五个,是清洁工,他本来推着车在巡视地毯,想起来女仆跟厨师说的那些话,便转身,面对少爷的房门,忽而一根铁钉戳入他后脑,鲜血直流。
他便推车离开,边走边拔出铁钉,丢进了垃圾桶里。
第六个,是推开门靠在门框上打酒嗝的管理者,他仰头猛灌一口酒,说:“少爷,这门可不是我撞开的啊,这门好像本来就没关紧,我一碰,他就开了。”
少爷道:“滚。”
管理者耸肩,正转身要走,酿酒人气势汹汹冲过来,扒开他,冲少爷的背影:“不管怎么样,我跟你之间,起码还有一百年的情分,你就因为一个弱鸡,撕掉我的脸?顾睿铮,你——”
他的话被管理者打断,“万一人家是叫顾亭呢?”
酿酒人胳膊肘一撞,把管理者完完全全推到了走廊上,随后他恶声恶气地说:“苏樾,我诅咒你,诅咒你——”
那个“死”还没发出来,他的嘴唇被一根铁钉上下贯穿,他想嘶吼,却也无法出声。
管理者盘腿在走廊里坐下,调侃道:“酿酒人,你不会是喜欢少爷吧?”
酿酒人瞪他一眼,带着鲜血淋漓的嘴唇走了。
管理者又灌一口酒,听见房门“嘭”一声被关上了。
苏樾醒来的时候,先是闻到肉汤香气,难道他是在厨房吗?带着疑问他睁开眼,看见一个老人坐在他床边。
这老人气质特殊,瘦不佝偻,发白不乱。
“诶你——”苏樾这时觉得自己身上轻快不少,脑袋好像也没那么烫了。
那老人立即站起来,冲一旁微笑道:“好在一开始有用冰块降温,现已经无大碍了,每日按时服药便可。”
随后便留给苏樾背影,苏樾跟着望过去,余光里闯入少爷的脸,苏樾看向少爷,少爷坐在轮椅上,穿的是睡衣。
少爷瞧着他,唇动:“认识?”
苏樾疑惑且迷茫:“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没想起来,少爷认识吗?”
“不。”少爷说。
真是惜字如金啊,看来少爷还是不想搭理他,他无奈笑笑,“没关系,少爷的冰冷反而对我有好处。”
少爷嗤了声。
看见柜上的肉汤后,苏樾心一暖,说:“厨师跟女仆,应该来看过我了吧?”
少爷又嗤一声。
苏樾扭头,看见窗外是沉沉夜色,为什么大半夜的,少爷还穿睡衣,平常少爷都会穿西服,苏樾去看床铺,想到要是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少爷就躺在他身边,那真是太——毛骨悚然了。
“少爷,是睡哪儿的?”苏樾问。
“出去。”少爷移开眼。
苏樾抿一抿唇,下床时说:“多谢少爷,刚才那、看起来是中医的老人,应该是少爷请来的吧。”
少爷看向他:“不是。”
“那是谁?”
少爷皱眉:“快滚。”
苏樾走出房间,女仆跟厨师,站在走廊里,看着他。
苏樾冲她们微笑,她们两个快速飘过来,带来一股寒冷的风。
厨师伸手触碰他额头,问:“肉汤喝了吗?我重新给你熬的。”
女仆委屈道:“苏樾你快吓死我了,我还在想,你是不是都要睡死过去了,还好少爷请了医生上来,不然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少爷说不是他请的。”苏樾轻声。
“怎么可能,那悬崖上的大鸟,鸽子,你知道吧?那都是很听少爷话的。”女仆信誓旦旦。
苏樾点头:“原来如此,上回我被管理者丢出去之后,是大鸟听少爷的话,把我给叼回来的吧。”
厨师看一眼女仆,女仆急忙说:“我们不说这个了,苏樾,我们陪你散散步吧,你不在的这一天,我真的快无聊死了。”
苏樾在她们中间走,被她们各挽一只手臂,经过小少爷房间时,房门被小少爷从里猛然扯开。
“苏樾。”小少爷盯他一眼,“没死啊,命大。”
然后把门关上了。
女仆骂道:“他干嘛啊?跟抽风一样。”
“这链子,有点碍事了。”厨师小声说。
苏樾道:“少爷说他也不想跟我一起拷上的。”
这时,小少爷的房门再度开了,光鲜亮丽穿着西装的小少爷双手插兜走出来,冲厨师还有女仆说了句:“这是一种诅咒。”
“什么意思?”苏樾问。
“代表表哥认定了,那个跟他有百年姻缘的人,但那人要是不同意的话,就会生出的一种诅咒。相反,如果表哥放下执念,或是那人终于同意的时候,这锁链,才能被切断。”
小少爷说完后,走在了他们三个前边。
“好那个的爱情故事。”女仆捂嘴,眼瞳闪闪。
苏樾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你说错了,不是爱情故事,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四人下楼去一楼大厅。
苏樾先是看见管家坐在椅子上,微笑听另外几人的谈话,接着与酿酒人对上目光,酿酒人很嫌弃他似的,带着红通通的嘴唇走了。
管理者与清洁工一齐望过来,苏樾移开目光。
这时,身旁女仆手一指,欢快道:“今晚的星星好亮啊,我们一起出去看星星好不好?”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管理者说着走了出去,随即从屋外传进来他的大嗓门,“我每晚都和这些星星作伴,都腻了。”
女仆拉着苏樾往外走,厨师带笑走向管家,管家起身,先是问候苏樾:“苏先生,一切都还好吧?”
苏樾点头:“还好。”
管家便即刻跟厨师小声交谈了起来。
女仆拖过一把椅子,发出好大的声响,清洁工瞟过来,苏樾也恰好看过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接。
“苏樾你快点啊。”女仆催促他。
苏樾走出来,看了眼修剪草坪的管理者,然后望向天空,确实是满天的星,很亮的星,难道这就是少爷常常望着窗外的原因吗。
女仆按住他的肩,让他坐在椅子上看星空,他回头,看见女仆跟小少爷站在他身后,他们均是抬着眼望天。
苏樾也抬眼,却是望向城堡二楼。
但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就与少爷对上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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