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萄跑到手术室门外，她的头发被雨淋湿了，身上价值不菲的裙子也湿了半截，更别说裹着的羽绒服了，她擦了擦脸上的水，靠着墙站定。
跟上次坐在这里哭不同，她感觉自己这一刻好像没有眼泪了，只有无尽的茫然与悔恨交织在心间。
等到了后半夜，妈妈终于被推了出来，医生说她的病情恶化的很快，可能随时都会失去生命。
陶小萄第二天又去了建明公司。
大楼里张灯结彩，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新年，陶小萄到了建明公司所在的楼层，一眼就看到正在跟几个人说话的陶建明，她走过去，陶建明看到了她。
“小萄？”他结束了话题，带着陶小萄往一边走了走，然后说：“不是我不去看你妈妈，是我太忙了，抽不出空来。”
陶小萄终于说：“是因为抽不出空，还是因为香姨？”
“小萄。”陶建明略微无奈：“你也知道情况，我真的...”
“我是最后一次来请你去看看她，她不知道我来找你。”陶小萄问他：“是真的不能去看看，是吗？”
陶建明没有给她肯定的回答，但他为难的表情已经让陶小萄有了答案。
十九岁就认识爸爸的妈妈，原来三十多年后是这样的结局啊。陶小萄下楼的时候没有再去想爸爸的事情，她仔细想了想还有什么妈妈的朋友能够邀请去看看她，但妈妈的养父母早已经去世了，他们没有别的孩子，而老家的亲戚跟妈妈也从无来往。
妈妈好像也没有什么朋友。
陶小萄要去坐公交车，下过雪的路面结冰，不好走，她走得很慢，接着有一辆车缓慢跟在她身边，还滴了两声。
陶小萄扭头去看，发现司机好像是昨晚载她去医院的人，他还是那么官方的说：“小姐，你的伞拉下了。”
陶小萄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拿着的那把朱昱呈的伞，她调整了表情，感谢他：“谢谢你啊，这么巧啊在这里遇到你。”
“现在是上班时间，我送我们老板过来开会。”他说着把车停了下来，下车从后备箱把伞拿给了她。
“太感谢你了。”陶小萄又道谢，她说：“我请你吃饭吧？”
“要谢就谢我老板吧，我只是个开车的，如果不是他授意，我也决定不了什么。”
陶小萄怔了怔，她倒是没有想到这点，她也没有贸然去问他老板的身份，只是说：“啊这样的话请吃饭也请不到人吧。”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对方身份不简单，说不定她都不够格请人吃饭，但她还算乐观，想了个办法：“这样吧，我买点水果，当作谢礼好啦。”
“不用了，说不定一会儿老板就结束了，我得尽快过去。”
陶小萄怕他为难，就问：“你们在哪里上班？我可以留你联系方式吗？”
“我是跟着老板过来这边是出差的，就在后面金风大厦。”司机说着把手机掏出来跟她交换联系方式，陶小萄看他社交软件用得是真名，叫做陈峰，就给他备注了一个陈大哥。因为她的社交软件叫小陶，于是她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陶小萄。”
“对了，刚刚没好意思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陶小萄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陈峰也就明白了，也没说什么。
跟陈峰告别后，陶小萄在公交车上接到了朱昱呈的电话，他很不满，责怪她：“我找我朋友去接你，结果你不在那边，电话也打不通，你耍我啊？”
“因为情况紧急，我搭了一个便车，不好意思，当时忘记告诉你了。”陶小萄不咸不淡地说完又想起来：“衣服我今天会送去洗，洗好会送还店里，那个高跟鞋就麻烦你有空过去的时候送过去了。”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把陶小萄半道丢下太过分，朱昱呈没再说什么，只是说：“随便你。”
陶小萄正要放下电话，听到他说：“你妈还没好啊？你要照顾她到什么时候？你不上班吗？”
真是稀奇，陶小萄懒得跟他多说什么，就说：“没。”
朱昱呈听她闷闷地说没，也没什么心情再问，索性挂断了电话。
陶小萄回到医院，妈妈还没醒，她坐到椅子上，阿婆问她：“小陶啊，你家里其他人呢？”
阿婆应该看出来了，陶小萄也不隐瞒了：“我家里其实没有其他人了。”
“你爸爸呢？”
“我爸爸有家庭，我们也没有其他亲戚，就只有我和妈妈。”
阿婆叹了一声，大概也是知道她们的难处，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说：“你妈妈这样下去，你可怎么办？你不是说你结婚了吗？你对象怎么也不来看看。”
陶小萄如果把这个话题摊开来说，实在是不好解释，只好说：“我们已经快离婚了。”
阿婆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她责怪：“就算是要离婚了，也不能这样不管不顾的，太没良心了。”
陶小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不说。下午她把衣服送去了专业的洗衣店，路上找了家水果店，挑了一些昂贵的水果包装好，想着还是要给陈大哥和他的老板送去，毕竟自己搭了车。
回到家妈妈已经醒了，她很虚弱，也说不了什么话，陶小萄去找了医生，医生说这两天会有消息，让她不要太担心。
安慰自己的话罢了，陶小萄想。
中午她在吃从医院食堂打回来的饭，给妈妈买得还是她最喜欢吃的牛肉面，但她没什么精神，也吃不了多少，总是跟陶小萄说想回玉岭去看看，但从尚市到玉岭至少要七八个小时的车程，高铁也需要近四个小时，她这样的状态，陶小萄怎么带她回去呢？
她只能不住安抚她，答应她过完年手术时间还不定的话，就回家。
隔壁床的阿婆定了手术时间，年前就可以完成手术了，她的儿女常常来看她，病房里总是很热闹，陶小萄在妈妈睡觉的时候只能玩玩手机，再看看电视。
这天她又在娱乐热搜上看到了郁晴晴的名字，她心里一个咯噔，想到那天晚上山路上单薄的少女身影，点进去看果然是她的恋情相关，她才公关完没多久，又被拍到了跟朱昱呈在一起的画面，而且这次朱昱呈戴着口罩，比上次看得明显。
糟糕了。
陶小萄想把手机关机。
但意外地没人找她，只有洗衣店告诉她衣服可以拿了。
昂贵的衣服陶小萄不敢放太久，她请护士看护一下妈妈，自己就拎了水果出门了。她要把衣服送到店里，再把水果送给陈大哥，她看过了，拿了衣服后先去送水果，再去店里，是顺路的。
清洗礼服实在太昂贵了，陶小萄很肉痛，她在公交车上仔细盘算着还能怎么省钱，这时朱昱呈给她打来了电话。
陶小萄不想接的，但朱昱呈打了一遍又打了一遍，她只好接起来。
“干什么呢？这么久不接电话。”
“没注意，有事吗？”陶小萄明知故问。
果然，朱昱呈说：“我姐回来了，我爸让我们回去吃个饭。”他补充；“是我们。”
陶小萄不信：“只是因为你姐吗？”
朱昱呈心虚了，索性也不掩饰，直说：“那什么，我不是那个，又被拍了。”
“你想过吗？对你是没什么影响，人家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个小开，但郁晴晴是很有名的。”
陶小萄说：“如果真的喜欢你就...”
“行啦，你真烦。”朱昱呈说：“明天晚上我去医院接你。”
陶小萄挂了电话，心想这男人真是...还没骂出来，反而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她思索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是陶小萄吗？”
听着这个陌生的女音，陶小萄心里有了八分数，她直说：“如果你是劝我离婚，我告诉你我是同意的，你只需要让朱昱呈同意。”
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那边愣了好久，接着什么也没说，挂断了电话。
陶小萄好想问一句，需要不需要我把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给你？毕竟以前，她都是这么干的。
到了金风大厦底下，她给陈锋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问她：“小陶？有事吗？”
“陈哥，我在金风大厦门口，你在这边吗？”
“在，我在地下停车场，二楼，你下来就能看到我。”
陶小萄按照他说得到了地下停车场，果然看到他站在车前往这边张望，她急忙走过去，把手里的水果递给他，怕他拒绝，急忙说：“陈哥这个你拿着，我就是路过这里，一会儿还有事要先走，你拿着拿着。”
陈锋当然不要，让她拿回去给妈妈吃，两人在这边推搡半天，陈锋突然停了动作，对着陶小萄身后说：“先生，您到了。”
陶小萄急忙转身，见来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大衣，衬得他个高腿长，比例十分优越，贸然一看，不输那些模特，五官英俊，看人的时候目光下垂，一看就是久居上位，气势斐然。
“你好。”陶小萄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后很快就挪开了目光，她说：“我是感谢你们上次捎我，就一点点水果，聊表心意而已。”
她一口气说完，越说越小声：“就不要拒绝了吧。”
对方打量了她一下，没说什么，越过陶小萄的时候对陈锋说：“收下吧。”
陈锋应下，收了水果，跟陶小萄说：“那就收下了啊。”
陶小萄看那人上了车，猜想他们有事，就急忙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也有事，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