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棠几乎是下意识地躲到了穆念白身后。
穆念白笔直修长的影子笼罩着他,崔棠将穆念白衣裳后摆揪得起皱,颤抖着,用细碎的声音哀求。
“三小姐,求您救救奴...”
穆念白以锐利的目光迎上刘卿文,暗中却不动声色,向后伸手,将崔棠因为恐惧而失血的苍白小手拢在自己宽厚的掌心中。
不知道为什么,穆念白明明也是养尊处优的豪商,掌心却长满了粗粝坚硬的茧子。
穆念白掌心的温度从指尖顺着血肉,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崔棠那颗惊悸不安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穆念白拢着他的手,低声安慰。
“万事有我。”
穆念白阴沉着脸看着刘卿文,在心中为自己罕见的心软开脱——并非是她爱惜这只鸟儿的好颜色,而是若在她穆念白的地盘上,公然让刘卿文蹬鼻子上脸欺辱她的人,那她穆念白也不必在扬州城混了,直接洗手做汤羹,为人奴婢去吧。
刘卿文眯着眼睛,倨傲地看着穆念白,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为她和沈王牵线搭桥。
她虽不知一向薄情寡恩的穆念白为什么会鬼迷了心窍一样赎出坏她好事的崔棠,但刘卿文猜测,以穆念白睚眦必报的品性,也许是要把崔棠买回去暗中磋磨折辱。
她必不会对这个小东西生了不该有的善心。
即使她真的色令智昏,以穆念白见风使舵,顺水推舟的本事,难道会为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和自己撕破脸?
刘卿文心中笃定穆念白必不会为了一个崔棠大动干戈,她心里还攒着一团邪火,径直略过穆念白,伸手要将藏在她身后的崔棠拉扯出来。
一只滑腻油润的手蛇一样顺着他的衣袖攀爬了上来。
崔棠惊叫出声,仓皇失措地向后躲。
穆念白伸手,只一挡一拆,就擒住刘卿文的手臂,将她拦在自己身前。
穆念白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卿文:“刘老板,放着我这么大个女人不找,却去欺负一个小男人,这实非女子所为啊。”
刘卿文腕上用力,想甩开穆念白钳制自己的手,穆念白不动如山,只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只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的钳着刘卿文的手腕。
刘卿文有些愠恼,都说穆念白年轻的时候是跑码头替人抗货的,如今看来果真不错。若不是那样低贱的出身,她从哪里得来这样一身牛一样的力气。
穆念白紧紧捏着刘卿文的手腕,强硬地压着它向下,刘卿文渐渐白了脸,面容因为疼痛变得模糊而扭曲。
穆念白忖度着火候,牵扯着刘卿文的手腕,轻轻向后一推。
刘卿文踉跄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还是连小楼不计前嫌过来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她在穆念白眼前出丑。
刘卿文恼火极了,脸上的那张菩萨一样斯文和善的面具剥落,露出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她一边甩着青肿的手腕,一边怒不可遏的质问穆念白:“好你个穆念白,竟为了这么个暗倡跟我过不去!”
“你也不想想,除了我,还有谁肯替你和沈王穿针引线!”
穆念白讥讽一笑:“刘卿文,你何必在这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那是穿针引线吗?不过在沈王耳边递句话,你就要分我四成的利。”
“土匪都没干过这么划算的买卖。”
刘卿文眯着眼睛,眼珠子上下左右地转,她还是以为穆念白找不到别的门路,只不过对价钱不满,想和自己讨价还价罢了。
刘卿文阴湿的目光潮水一样漫过崔棠纤细秀美的身躯,她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左右都是无本万利,为这样一位美人损失一点又怎样,反正日后都能连本带利的从他身上赚回来。
刘卿文自诩大度地让步:“你要嫌贵,我先退一步,我只要你三成的利。”她的目光毒蛇一样缠绕在颈间,几乎要让崔棠窒息。
“再加上你身后的那个小玩意儿。”
穆念白看了一眼缩成一团,抖如筛糠的崔棠,不动声色的向旁跨出一步,替他挡住刘卿文的视线。
穆念白毫不客气的和刘卿文针锋相对:“三成利?我为什么不把这三成利直接奉给沈王?”
刘卿文阴恻恻地笑着,嘲道:“奉给沈王?你是什么东西也想爬进沈王的大帐,沈王府大门朝哪开你都不知道,还想奉给沈王?”
崔棠紧张地揪紧手,生怕穆念白火气上头和刘卿文打起来牵连到自己。
穆念白却平静得很,一挥手。
提前得了她的嘱托,在一旁恭候多时的嘉禾便昂首挺胸,领着附近店面里一众五大三粗的伙计,几下将刘卿文留在门口的人手打到一边。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在穆念白身后站成一堵墙,冷冷的看着寡不敌众的刘卿文。
刘卿文当即色变,她是留了仆妇打手在门外候着的,这伙人能这样光明正大地闯进来,说明自己留下的那群饭桶已经被收拾掉了。
刘卿文气得跺脚,穆念白轻声一笑,云淡风轻的将刘卿文的话挡了回去。
“我虽不知道沈王府的大门朝哪开,但我却知道,沈王求贤若渴,我若把神兵骏马拱手奉上,沈王自会请我入帐。”
扬州豪商众多,却只有穆念白有胆魄走一趟民风剽悍的甘陇,卖丝绸瓷器给蛮族的皇室,换些骏马铁器回来。
她若真舍得把良马都送给沈王,沈王自当高看她一眼。
刘卿文只得气急败坏地威胁:“你...!你送再多东西,也比不过枕边人亲密无间!你今日乖乖将崔棠交给我,来日沈王面前,我一定让我那侄子为你美言,否则...”
穆念白冷笑着打断她:“枕边人?刘卿文,我好心给你提个醒,回去算算沈王如今有几个活下来的孩子,沈王的枕边人岂是轻易就能当成的。”
南来北往、四通八达的商路都是穆念白的消息网,其中不乏有些沸沸扬扬的传闻。
譬如沈王后宅并非表面上那样古井无波,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涌动。
如今沈王膝下只有两个成年的女儿,剩下两个男孩,也是胎里带病,天不假年。沈王府里的佳人们也是蓝颜薄命,一个接一个的香消玉殒,死后也不得安宁,坏了名声,只能被一卷草席裹着扔到乱葬岗里。
刘卿文瞥向门外,自己带来的那群废物果然披红挂彩的躺了一地。她心里没什么底气,嘴上却不想饶过穆念白,只能色厉内荏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穆老板既打定主意要和我撕破脸,那就好自为之吧。”
她最后看一眼崔棠,阴狠的目光恨不得生剐了他:“我等着你跪着求我的那一天,贱货。”
穆念白干脆拉着崔棠的手,将他圈到自己怀中,漠然地盯着刘卿文:“有我在一天,他就求不到你那去。”
她看一眼嘉禾,高声喝:“嘉禾,送客!”
嘉禾领着几个伙计,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刘卿文急忙向后小跳几步,尽管走得狼狈,她也不忘放狠话威胁。
“穆念白,你给我等着!”
等她的侄子为沈王诞下麟女,等她们刘家跃升成沈王亲族,到时候碾死势单力薄的穆念白,岂不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穆念白嗤笑一声:“白日做梦。”
她低头看向一动不动,乖巧地窝在自己怀里不出声的崔棠:“在我怀里呆够了吧,还不出来?”
崔棠这才回神,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将半张脸埋进了穆念白胸口,穆念白这人铁器一样冰冷坚硬,胸膛却是柔软又温暖。
崔棠做了坏事一样小心翼翼抬起头,果然看见穆念白一双英气逼人的凤眼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崔棠雪白的脸颊霎时红透了,他飞快的从穆念白怀里逃出来,低着头小声辩解:“奴太害怕了嘛...”他悄悄抬眼观察穆念白的神色,见她并不愠恼,便抿着嘴,浅浅笑着,温声软语地道谢:“奴多谢三小姐的救命之恩...”
穆念白扬了扬手里的卖身契,歪头看他:“不必谢我,你把钱还我就行。”
崔棠不笑了,他刚才可都看见了,穆念白眼都不眨地数出去一千两银子,这女人一点不会过日子,连讨价还价都不会!
让他还,他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穆念白见崔棠垂头丧气的小模样,心中好笑,又添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
她挑起崔棠的下巴,眯着眼睛问:“我还为你得罪了刘卿文,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赔给我。”
崔棠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把自己卖上一千两的办法,他叹了口气,抬眼可怜巴巴地瞧着穆念白,破罐子破摔道:“要不三小姐把奴切片卖了吧。”
穆念白似乎听进去了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在他身上拍拍打打,好像在仔细品评着他身体上挂着的几两肉,崔棠被她看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变成蚯蚓钻进地里去。
片刻后穆念白皱着眉摇头。
“又干又瘦,还硌手,切片都卖不了几个钱。”
崔棠垮着一张俊脸,闷闷不乐地跟在她身后,穆念白却将话锋一转。
“不过也算有点用处。”
“跟我回去,给我唱一出戏。”
小鸟(哭):有没有人管呀QvQ有人cpu小鸟啊Qv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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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害羞的小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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