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节目组红色横幅的巴士在寒冷的早晨驶离禁区边缘,来到距离最近的城镇,磨湾镇。
联盟基地的人在这里探测到实验体的踪迹,节目组的嘉宾需要以志愿者的身份跟队,来完成任务。他们每个人将会被分配名单中的实验体,捕获到实验体算任务成功,否则同样面临淘汰。
随队的执行者们会根据实际情况来进行干涉,确保嘉宾们的安全。但楚妄清知道,以他此刻的身份,就算发生危险,救援的优先权也落不在他身上。
这次录制任务的各项注意事项昨天夜里节目组便交代过,现在车上的广播重复播放着。每播放一遍就像在提醒他一遍。
坐在前排的楚妄清转头寻找,嘉宾们的座位是自由分配,来自联盟基地的除了他认识的三位,还有两位分别坐在各自的联姻对象旁边。
他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发现目标,但目标脑袋兜在帽子里,半张脸被帽檐遮盖浸在阴影里。而目光转移到江最身旁的岑郁南时,那形笑神不笑的表情又看不出半点靠谱。
无法预估他的血在江最他们眼中的价值,而且昨天江最也只是模棱两可地笑了笑,没有确切地答应他的要求。当然,最后也没有坚持要抽他的血。
他只能暂时和冯序商量:“一会儿我们结盟,怎么样?”
“当然好了。”
冯序拍拍胸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磨湾镇整片地区沥青路交错,清洁工人在铲雪,车胎滚过路中央时防滑铁链碾过光滑的地面,留下几道泥泞。街两旁的房子高耸而狭小,墙壁被刷得五颜六色。
有人拉着一车煤炭,分别送进各家店铺。停车的地点在一家肉铺门口,店铺敞开的窗户里面挂着金黄色和红色的肉,屠夫正用刀将案上的肉层层切开。
酒铺和肉铺相隔,楚妄清下车闻到劣质葡萄酒和腌制肉的气息,胃里泛起恶心。
“现在每个人抽取一张任务单,按照上面的指示,跟队前往。同时考虑到任务时长,我们也会分发相应的生活资金,用于吃住行。明天这个时间我们的车会停在这里,到时候原地集合。”
说是抽签的方法,实则工作人员在分发时会有意无意地为那些关系户寻方便,暗示里面简单的任务。
而楚妄清却没这个待遇。他在一堆危险指数一颗星里,抽到了两颗星——水鸭子,编号35678。
冯序凑过来,倒嘶了口气:“小妄清,要不我跟你换?”
楚妄清看他反应:“你认识它?”
“有次污染物侵入安全区水域,实验室研究出的第一代水鸭子用来进入水域攻击驱赶那些污染物,大获成功,当时媒体还报道过。”
冯序手指绕着的墨镜一停,“不过第三代失败了,水鸭子翅膀下面基因突变出毒腺,造成大片水域严重污染,居民大批中毒。后来项目好像终止了。”
楚妄清找出群里发过的资料文件,找到水鸭子那栏,照片上是灰色毛茸茸的一团,鸭嘴和蹼是蓝色的。简介上写着第四代特征:群居动物,喜水,以金属为食,翅膀下有毒腺。
和楚妄清拿到相同任务的还有位Omega,叫落云,他是昨天厨房守在冯序的Omega,生得腼腆,鼻尖的雀斑小巧可爱。
楚妄清对他印象深刻,因为资料上有写,落云是今年刚进入联盟基地实习的三好学生,理论和体格成绩四年来都保持在年级第一,但胆子太小,几次任务都执行得一塌糊涂,随后便被基地推荐来参加节目。
见对方捏着纸,犹豫着走过来问:“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吗?”
体格成绩第一,说明很能打。招募过来,定然也是护卫能手。
还没等楚妄清要答应,腺体发痛的同时冯序吹了个口哨:“江哥,你拿到什么任务啦?”
“还没看。”江最站定,侧过头和楚妄清对视,“有队友了?”
已知楚妄清手里拿到的是任务中星数最高的,那在执行任务过程中免不了遇到各种意外,往年的各门派召开的比武大会都是这样,总会死掉几个天赋异禀又傲气自大的弟子。
说不定他幸运一点,这次能彻底摆脱江最。
楚妄清神情坦坦荡荡地开口:“人多力量大,指挥官大人要和我们结盟吗?”
江最视线落在楚妄清的脸上:“那之前的交易还做吗?”
“做啊。”楚妄清眼底掠过小小的惊讶,点了点头乘胜追击,向江最展示纸条,“水鸭子,江队能抓到吗?”
这里的冬天又干又冷,天上的云如蜗牛般,顶着灰绿色的壳压在城市的上空,冷清地没半点儿阳光,气氛阴沉。
除却楚妄清,其余四人皆是联盟基地的人,结盟队伍实力相当雄厚。最后一次发现水鸭子踪迹的地点在镇外河流边的村庄,他们合伙租了辆越野悬浮车。
仅仅十几分钟的路程,楚妄清坐在后面晕乎乎地睡过去,醒来已经到达目的地。
头晕带来的不适感并没有因为清醒而消失,他能感受到腺体在发热,他舔了下干涩的唇,从兜里掏出颗药丸,咽下去后才跟上队伍。
这一行为刚好被江最瞥见,他站在原地等着楚妄清过来,两人沉默并行,但显然对方有意无意远离他。
楚妄清跟着队伍来到目击者家中进行探访,进门前回头发现队尾的江最没了踪影,他看向旁边的摄影师:“兄台,你看到江最了吗?”
话音刚落,江最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个盒子,他走过来把东西塞给楚妄清。
“给你。”
“这是什么?”楚妄清问。
一旁的摄影师扛着摄像机凑过来,给盒子一个特写。
“腺体抑制环。”江最无甚在意,考虑到部分Beta确实缺乏AO的生理常识,“把卡槽里的抑制剂替换成你现在用的特效药,会比你口服效果要好。”
楚妄清狐疑地打量起盒子,拆开来从里面拿出很细的一圈银环,轻轻一拨内圈,会露出带有细微针尖的卡槽。
构造原理简单易懂,装置也没有改装任何反吸的零件。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比它还要细上几圈。
楚妄清低头琢磨着,问:“这东西戴在哪儿?”
“这里偏僻,药房只有这个尺寸。”江最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你可以戴在脚上。”
“哈?”
楚妄清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而江最留下句“如果你想忽然晕在外面,可以不戴”,便转身进了房间。
分化的过程会让身体异常虚弱,换做从前,是需要闭关的程度。但是眼下,他还要继续完成任务,暂时放弃询问落云的想法,他快速跑回车里,换好药剂戴在脚腕上。
返回时,前面的执行官在做笔录。
“小妄清,你刚才干嘛去了?”冯序小声问。
楚妄清面不改色:“刚才我的鞋袜湿了。”
咕哝完,视线与对面的江最在半空中相撞交合。楚妄清抿嘴,难得提前败下阵来,目光躲开了。
目击者的房屋矮小,远没有城镇上的繁华。周围的墙壁上挂着渔具摆饰,最上方有座停摆的老时钟,随下是花纹泛黄的木制衣柜,盥洗架子盆中的水有些浑浊,挂在上面的毛巾有一角耷拉在水里,洇成深色。
“我是在打渔的时候撞见的,当时钓上来的鱼都死光了,天色又太暗,我跑回来以后,就没再去那片河域。”
说话的老人身形单薄瘦削,脸庞的皱纹很深,褐色的老年斑被夹层挤得变了形。太阳穴有颗黑痦,像是被反复切割过,新长出来的增生压成厚重的山。
老人颤颤巍巍端来几碗水,他那双手有日积月累的伤痕,最新的那道伤疤刚结痂。靠水生活的人却如同被荒漠侵蚀,在身上留下干涸的地貌,但眼神很亮,和他们途经冰河一样亮。
岑郁南能看出老人的伤口是水鸭子所致:“这是你那天受的伤吗?”
老人缩了缩袖子:“是的。”
“那就对了。”岑郁南站起来,“能带我们再去那里一趟吗?兴许能找到点线索。”
“这个……我年纪大了,记不太清楚了。”老人非常抱歉地挠了挠头,“好像是在磨湾河下游那一带。”
众人刚起身要走,里屋传来声清脆的咳嗽声,纷纷停住脚步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里面的是我的小孙子,他生病了。”老人挡在前面解释,而后让他们稍等片刻,他去喂药。
等老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面,楚妄清问旁边的冯序:“这位老人家打渔多少年了?”
冯序在想,落云凑过来悄悄举手:“他刚才说,自己家里三代都是这里打渔的。”
“既然如此,怎么会记不清自己去过的水域呢?”楚妄清说。
那个老人在说谎,或者说对他们有所隐瞒。
临走时,楚妄清想事情出神落在队伍后面,余光看到江最停在内屋的门口,手指撩起一角门帘看进去。他好奇,也走过去眯眼打量,只瞧见床上鼓起的一团,圆润的脑袋随着绻缩的动作,半个埋进被窝。
“里面有什么问题吗?”楚妄清问。
“你也看了,看出什么了吗?”
“是我在问你。”楚妄清蹙眉,不算情愿地思考几秒,“你是觉得水鸭子在里面?还是说这个孩子有问题?”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