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人大概有二三十个,这是他们进入破庙时,祝妤暗自细数过的。
个个手持刀剑,神神秘秘,几乎都带了伤。
难怪那位陆爷要她们来帮忙。
男子处理伤口自然没有女子细致。
好在让祝妤和阿碧庆幸的是,那位陆爷让她们来,当真只是包扎伤口那么简单。
比起关外随意凌辱女子的乱军,处理伤口与打杂已经是很轻松的事了。
来不及想别的,在手里接过纱布和绷带时,反复磨药,她俩已经忙得晕头转向。
庙里火势起,乌泱泱坐满了人,橙光笼罩间,四周变得温暖许多。
陆爷找她们来自然不怕她们耍花招,毕竟她们个子还不到男人们的肩膀,这里的人随便一只手就能掐死她俩。
两个灰头土脸的小个子在众人间来回穿梭,事已至此,与其去顾虑男女间的礼数,不如想想怎么安顿好他们,趁人夜里熟睡时偷偷溜走。
如此情形她们已经习以为常。
凭着这身脏兮兮的打头,祝妤老实本分。蹲下将药粉磨匀,小心洒在摊开的纱布上。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高大的骏马飞驰而来,稳稳停在石阶前。马上主人利落丢掉缰绳,翻身跃下。
那人黑巾覆面,看不清相貌。只知宽肩窄腰,八尺有余。隐隐露出的小臂精健有力,上面缠着的纱布透着淡淡的血迹。
风拂过,祝妤默默起身。眼见先才对她们凶神恶煞的陆爷一改面貌,哈腰去到对方身侧。她暗暗凝望,猜测这男人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主人。
身形挺拔,气势凛凛,瞧着似乎比这里所有人都要威风。
擦肩而过,她没敢多瞧。迅速收起手中的篓子,转身进门,继续给里面的伤者上药。
阿碧被派去了另一边,跟她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从马上下来的几人陆陆续续从她们身边走过。直到其中一男子狐疑地暼见她,伸手拉住陆爷。
“陆云,这两人哪儿来的?”
原来汉子叫陆云,他闻声抬首。
“刚才庙里撞见,鬼鬼祟祟,顺便抓来打杂。”
说得甚是轻松,男子拧眉,无语感叹。
“你可真会找帮手。”
这话像是揶揄,陆云一听果然不耐。
“兄弟们都有伤,总得找个人使唤吧,她不去难道你去?再说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坏不得事。”
示意前方磨药的小个子,态度不以为意。
祝妤正专心做着手上活儿,抬手拭去额角沁出的薄汗,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直到后方忽地高声。
“喂,这边还缺几味药,你们动作快点。”
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催促,姑娘不敢怠慢,立刻加快手上动作。
满意于她们的言听计从,陆云似是想起什么,望着自家主人方向,回头小声。
“主人那边怎么样?可有受伤?”
男子手握长刀,顺手将其丢到边上。
“秦氏那帮兔崽子搞偷袭,当初广云殿一役还不长记性。等老大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找个机会收拾他们。”
听他轻哼,陆云眨眨眼。
“那爷没伤着吧?”
小心翼翼询问,像是很怕那男人。
男子摇头,动手拍上他的肩。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手,残兵败将,皮肉伤罢了。”
二人言明,会意一笑。
“行,那我先把兄弟们安顿好,回头再说。”
话不多说,陆云收起刀来朝另一边去。然而行走的步伐顿住,手臂忽地被人抓过。
“等等。”
“怎么?”
陆云不解,诧异地扫了眼男子。
那人意味深长瞧了瞧祝妤二人的方向,歇口气正色。
“记住爷的规矩,别招惹清白人家,少生事。”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男人招惹姑娘,哪有那么简单。
可陆云却一副被冤枉的神色,负气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再无交流,手中武器尽数扔至一旁。走进庙内,众人围着火堆。好一番动静过后掏出随身囊袋,往喉头里灌了几口。
这样的天气需要酒来御寒,他们似是不在意身上的伤,喝起酒来毫无顾忌。
因此祝家主仆不仅要帮人上药,还得负责烧水热酒。
自打那主人进了庙,所有人都变得很规矩,包括那嚣张的陆云。祝妤夹杂其中被这威严的气氛影响,大气都不敢出,只管低头研药,替旁边的男子系上纱布。
她在沧山时曾学过一些医理,简单的疗伤上药对她来讲并不算难。
阿碧在拎水,趴在边上帮忙添柴火。
此时庙外飘来细雨声,淅淅沥沥更添寒意。
几个时辰过去,室内的主仆俩手脚不停,已累得满头大汗。
庙内皆是男子,个个冷面。她俩既为女儿家,便是不敢凑得太近。小心退开些距离,手中力道克制几分。一来二去,拉长了时间,更加辛苦。
路过窗台,透过残留的缝隙可见室外漆黑一片,映入眼帘实在令人生惧。
好不容易处理好最后一处伤,拾起剩余的纱布放回箱子中。祝妤撞上迎面而来的阿碧,二人低语。在确定已经忙得差不多时,慢慢来到那位名叫陆云的汉子身侧。
只见他倚在漆木柱子前,双眼微眯,看样子快睡着了。
她俩小心斟酌语气,寻了对方睁眼的间隙,忐忑出口。
“陆爷,药已磨好,众位公子…的伤已经包扎得差不多了。”
陆云没抬眼。
“行了,这边没你们的事了。”
夜深人静,两人对视一眼,寻了由头。
“那我们便先……”
以为可以找机会脱身,哪知道对方立马不满。
“诶,我说过要放你们走吗?”
“可是……”
她俩愣了,愁眉紧锁盯着陆云。
汉子眯眼,很快冲她们摆手。
“行了行了,等大伙儿伤好得差不多,你们爱去哪儿去哪儿。”
几句话将人打发,祝妤无奈,阿碧撇了撇嘴。在身后一众目光下,停顿片刻,只能重新坐回角落的位置。
这样的情况,她们也不敢再吭声。
瑟缩着靠在石壁前,下巴磕在膝头。有火堆取暖,好在并不算难熬。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以为挨到后半夜可以想法子偷溜,哪知这群人竟轮班值守。祝妤没法子,阿碧也困到极致,慢慢地睡着了。
面对一帮陌生男子,她本是毫无睡意。可是累了一天疲惫上涌,占据意识,眼皮渐渐有些不听使唤。
正当她也快支撑不住时,恍惚间感觉有人走了过来。火光映照中,高大的身影瞬间让人感到压迫。立时清醒,抬头望,正好是那个黑巾覆面的主人。
他至始至终没开口说话,却能让人莫名生畏。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眸,祝妤本能一滞。察觉他走近,赶紧埋下脑袋。
好在男人过来只是拿她身旁的纱布,沉默拾起,大步回到火堆前。
几个动作扯下臂上渗血的残布,丢至一旁,露出里面狰狞带血的伤口。处理后把纱布重新裹回,神情专注,举止熟练。
在他褪下面上黑巾时,祝妤小心瞧了一眼,发现那人五官英挺,剑眉星眸,倒是一副好面相。
只是没过多久,他的动作忽地停下,挑眉,迅速抽起旁边的大刀。
反应过来的包括在场所有人,立刻警觉起身。下一刻,庙门轰地巨响被人从外破开,一帮黑衣人提剑陆陆续续冲了进来。
夜半三更,刺客来袭,小小的破庙立刻变得热闹非凡。
阿碧被一阵打斗声惊醒。
混乱中祝妤拉住她的手,两人左右晃动,挣扎起身。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们手足无措,好半天才避开刀枪棍棒,颤颤巍巍躲到后面烛台之下。
今夜算是遇上大场面了。
在关外不是没见过厮杀,可却没有这般惊险。陆云这帮人反应相当敏捷,对待夜半破窗的刺客毫不留情,几乎将人一刀毙命。
血溅满室,小姑娘吓得不轻。阿碧抱着脑袋尖叫,已经不敢睁眼去瞧。
“小姐,这可怎么办。”
话里带了哭腔,伸手捂住她的耳朵,祝妤也吓得失了阵脚。刚想安抚几句,一具尸首是时候倒在台子前。她内心发颤,霎时害怕到了极致。
两个小姑娘闭着眼睛,只觉今日怕是死定了。不知外面这伙人打了多久,只知动静越来越大,厮杀声一浪高过一浪。祝妤慌乱抬头,正巧看到先才黑巾覆面的男人将一名刺客一刀穿肠。
刀光剑影,场面混乱。
男人趁乱收起长刀,扫了眼身后烛台,面无表情继续。
就在这时,窗外再次涌入一人,手中长剑直直对准他身后。然而他就像背后长眼,冷冷回首,出手极狠将人碾在脚下。
刺客挣扎着翻爬,恶狠狠拭去嘴角的血,长剑从上往下,叫嚣张。
“萧俨,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可惜话未说完,已经被男人单手解决。
祝妤吓得面无血色,脑海里不断浮现倒下的尸体。慌乱中回想刺客刚才所说的话,熟悉的名字一晃而过,仿佛在哪里听人说过。
只是她根本来不及深思,头顶烛台瞬间被人破开。主仆俩没了躲藏,再次起身逃离。
拳脚无眼,避之不及。行动间她们也被掀翻了好几次,闪着寒光的武器瞬时从耳边划过。千钧一发之际,她们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随后被那嫌碍事的陆云拎起,丢到另一头的佛龛下面。
打斗声此起彼伏。
得了庇护,闭眼再不敢去瞧。数十名刺客只用了不到一柱香时间,接连倒地不起。只是可怜了这弱不禁风的主仆,瑟瑟发抖,吓得脸蛋失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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