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灵半躺在李婶拿稻草铺出的垫子上,心有余悸。
刚才砸下来的是个锤头,她手掌骨头被砸裂了,好在04说这会儿是新手保护期,所以让她的骨头快速愈合一次。
但即使是骨头已经拼接修复,余下的痛感也让她头皮发麻,更别提身上还有别的受伤的地方。
疼出来的满身毛毛汗让夜里凉风一吹,冷得她直发抖。
“妮儿,你冷昂?”李婶注意到了许青灵的模样,连忙问道。
“还好,还好,没事。”许青灵勉强地笑笑。
“那咋能没事!”李婶不由分说拖过旁边的一个旧床单布包,三下五除二解开结,把崭新棉被子拿出来,往她身上盖,“妮儿,你再熬会儿,额们马上到哩。”
许青灵低头一看,装棉被子的薄膜塑料上印有大红双喜,明显是结婚用的喜被,就这样随手拿出来盖在了她身上,让她有点吃惊。
刚才聊了一路,她对这个地方老百姓的收入物价有了不少了解。像这么一床厚的新棉被子,普通人家要攒个一年半载的钱才能做得起。
李婶的二儿子要娶媳妇了,她们老两口才拿出积蓄,到乡里做床新被子回来。
没想到新人还没用上,倒是给她这陌生人先盖了。
她忙用还能动的手捏着被子一角,“李婶,你快装回去,弄脏了就用不了了!”
“咋就不能用了!铺盖还能比人金贵?妮儿,你莫说了,好好歇着。”李婶拍拍许青灵的肩,捉住她那条伸出来的胳膊,塞回了被子里。
许青灵没再多推辞,看着李婶又坐回了剩下的那个小小地方,扯着绳守那堆大包小包。
刚才救李婶完全是她下意识的举动,没有经过什么权衡和思考。现在冷静下来了,再仔细想想,要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救人。
虽然喊着李婶,但李婶头发已经有不少花白头发了,年纪不小,叫声奶奶都没问题。
这样的老妇人,一路颠来颠去本就不容易,再让锤子往脑袋上一砸,怕是命也要没了。
救人确实是件好事,现在她虽然哪哪儿都疼得不行,但心情非常好。
“04,刚才我救了李婶,你给的那十个积分有什么用?”
【积分可以在04的物资库兑换任意物品。】
“真不错,看来要多做好事了。不对……这么说来,跟你聊天缓解了你的孤独,也是做好事,为什么不给我发放积分?”
“喂?04?你吱个声啊?怎么不说话了?”
“小气鬼,下次要下线提前通知啊。”
牛车颠簸一路,晚上九点才到达村外的小路。
还没进村,许青灵就看到点点火光朝她们这边移动过来。
李婶解释道:“是村里人出来接额们嘞,妮儿莫慌。”
大伙到了牛车跟前,和何二叔几人唠了些话,去车后搬东西时,才注意到来了个陌生人。
李婶不知道怎么跟村民们解释许青灵的来历,索性打发道:“莫看了!这么晚,赶紧拿上各自的东西回家去!明天都不忙啦!不忙的来帮我家办事。”
“办事是要办的,不过人也要看嘛。”另一位大婶凑上来,“这妮儿是你家城里亲戚?”
“不是。”李婶没再多说,下了板车转头扶住许青灵,“妮儿,你下来,我们先去找老赵看看你手怎么样了,他们拿东西要耽误好多时间嘞。”
许青灵并不社恐,但让这么多村民围观,也有点不知所措,就点了点头,下车跟着李婶离开。
两人走远,好奇的村民们便围向何二叔何三舅。
“老何,那小姑娘哪里来的啊?谁家亲戚?长得真水灵,穿的衣服怪是怪了点,但跟花儿似的,真好看。”
“我哪知道?”何二叔赶着牛往前走,“小姑娘是回来的路上,俺几个在田埂边捡的。她不是咱们省里的人,也不晓得咋个跑到的这里。”
“她跟李婶啥关系啊?这么热络,我还以为是亲戚呢?”
何二叔叹口气,“啥关系?救命恩人!多亏了小姑娘,不然他婶就回不来嘞!”
接着,何二叔就开始向众人讲述崎岖山路牛车惊险侧翻,十八少女勇救五十老太的刺激故事。
村民们听得直呼老天。
……
对于这些,许青灵一无所知。
在李婶的带领下,她穿过黑灯瞎火的村落,来到一处低矮的小土砖房前。
还没走到门边,就听院子里传来个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
“就六毛钱,拖仨月啦!你家孟老婆子到底咋想的嘛!不给就直说好啦!”
许青灵的八卦雷达立马捕捉到了动静,顿时耳朵都大了一圈。
“对不住你啊赵叔……”院里的女孩儿细声细气,“我……我奶她说……”
“说说说,那额家不需要钱过日子嘛?就她穷?算咯,莫说了,你走吧!”
就在许青灵揣测这是发生了啥事时,李婶已经抬手敲起了门。
“老赵!老赵!开门啊!”
她梆梆敲着有些歪斜的木门,力道之重,看得许青灵忍不住担心这门要被敲烂。
院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一把拉开。
“做啥嘞做啥嘞!”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语气中尽是不满,“没听见屋里有声儿嘛!”
李婶并不在意男人的暴躁,把许青灵往前一推,“老赵,你快给这妮儿看看,她手让锤头砸了,额听着像是骨头都裂了!”
本来还在发着脾气的赵医生听见这话,气也顾不上生了,伸手抓住许青灵的手肘,将胳膊抬起来,借着房檐大灯笼昏暗的灯光仔细检查。
看了几眼,他拉着许青灵往屋里走,“这儿太黑,看不清,进屋去。”
李婶慌忙点头。
路过站在院子里的小姑娘身旁时,许青灵扭头看了一眼。
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五六岁的模样,细软头发扎成两个麻花辫子,垂在两肩。
她穿着件已经褪了色的单薄上衣,勉强能看出以前是红色。下身的裤子灰扑扑的,不仅有点皱吧,还短了一截,连脚踝也没盖住。
似乎是察觉到了许青灵投来的目光,小姑娘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在昏暗光线下撞了个正着。
“你好啊。”许青灵和善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那小姑娘站在原地愣了会儿,回过神后连忙再次把脑袋低下,别扭地低声应道:“你……你好……”
许青灵有些惊讶。
在这个大家都说方言的村子里,这小姑娘跟她打招呼,用的竟然是普通话。
虽然没有那么标准,但少女细细的嗓音说出来,听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医生进了门,扭头朝院里道:“你回吧!莫在这杵着,天儿冷!回了告诉你奶,她要是真不想给那钱,就换点啥给额家!鸡蛋嘞粮食嘞,拿啥都成!”
“好,好……我回去了会说的……对不起啊赵叔……”小姑娘捏着衣角,羞愧难当,转身小跑着离开了赵家。
许青灵看着小姑娘跑远的背影,吃瓜人的灵魂熊熊燃烧。但考虑到眼下的情况不好向李婶她们打听发生的事,只好努力按下内心的吃瓜**。
没想到李婶发现她眼神追着人跑,立马主动扯起了这事儿。
“那是个好闺女,就是家里人糟心。”李婶叹口气。
屋子里边立马有女人的声音应和道:“可不是嘛!她家那老婆子遭瘟嘞!搅家精说的就是那种人!一天天的,整得她家里不安宁就算了,还整得村里人也烦!”
“老赵媳妇你在家啊?都没听你出声,以为你上村东头去了咧!”
盘着头发的妇女掀开里屋的挡风帘走出来,手里端着两个搪瓷缸,“他婶子,坐!天儿冷了,喝点热水。”
“坐,额去把油灯拿来。”赵医生指了指桌子,就风风火火地向窗边跑去。
他媳妇姓郑,叫郑兰花。
把缸子放上桌后,郑兰花扭头看见李婶拉着的许青灵,哦哟一声,“咋了这是?胳膊伤了?”
“是。”李婶看了许青灵一眼,露出内疚神情,“这闺女帮额挡灾,给手砸了。”
接着,李婶就说起了回村路上的事情。
郑兰花听完瞪大了眼,直愣愣地上下打量许青灵,想说点啥赞美的话,脑壳里转了半天,最后说出个“真是个好女子。”
赵医生已经提了油灯过来,放到桌上,“闺女,你自个儿还抬得起手不?额看看。”
“没问题的,还能动弹。”许青灵将胳膊搭到桌上,“劳烦您了赵医生。”
“嗨,什么话!”赵医生凑近了,仔细地检查许青灵的手。
她整个手背青紫一片,还伴得有许多血迹。不过这个血迹倒不是被砸出来的,更像是让啥刮破了皮。
“闺女,指头能动不?”
许青灵配合着赵医生做检查,看李婶和郑兰花两人大气都不敢喘的模样,决定说点啥缓解一下沉重气氛。
“李婶,赵家婶子,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小妹妹,她家是怎么回事啊?我可以听听吗?”
“嗨!有啥不能听!”郑兰花一拍大腿,“她家的事额们这十里八乡谁不晓得!刚才那闺女,叫姜南枝,名儿好听着嘞,只是村里大伙都喊她三丫头。”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