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的预感准得出奇。

他们下午5点集合，摩天轮一班15分钟，一行5人愣是卡着4点35登上了摩天轮，这时候，他们的门票盖章才堪堪7个，和动辄12、13个的同学们比起来简直是小儿科。

“南昭，你说7个能换什么啊，我看到有小狗玩偶，也挺可爱的。”蜀南梦边登上摩天轮，边小声跟南昭讨论。

“好像还有皮卡丘玩偶吧……”南昭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便从身后钻了进来。

蜀南梦：心里很疑惑却又不敢问大佬为什么要和她们一起.jpg

南昭皱眉：“你干嘛？”

“坐摩天轮啊。”大佬理直气壮。

“你不和刘小天他们一起？”

“不。”

南昭对这人厚脸皮已经免疫了，她懒得管他，默默在蜀南梦旁边坐下。

长鹿游乐园在锦市郊区，旁边就是一个华南闻名的森林公园，因此伴随着摩天轮缓缓升高，印入眼里的全是葱绿的景色。

“阳江西路那边的摩天轮你坐过吗？”蜀南梦看着窗外，突然想到锦市另外一个摩天轮。

“没有。”南昭如实回答。

阳江西路的摩天轮坐落在锦市最繁华的地段，想必升到最高点，看到的全是城市的车水马龙。

摩天轮缓缓上升，蜀南梦被另一边的景象吸引，虽然有些忌惮张扬，但还是大着胆子换了个位置。

张扬顺势坐到了南昭旁边。

反正都是坐，南昭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张扬着人着实烦人。

“我们小时候是不是也来过长鹿游乐园啊？我记得还玩了碰碰车。”

“没有。”

“我记得来过啊？”

“你记错了。”

“哦！那次好像是我一个人来的。”

南昭：无语，真的。

摩天轮升高了，张扬才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恐高。

坐过山车时那种压迫和无助感，现在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更何况他家也住高层，他房间还有个小阳台，往下看也从没有怕过。

所以说他可能是只单纯地怕过山车。

张扬抑郁了。

“你刚刚坐过山车的时候真的不怕吗？”他低头看南昭的头顶，有些挫败感。

“有一点怕。”

“但是我好像听到你笑出声了。”张扬非常确认当时自己没有出现幻觉，过山车某次极速下落的时候，自己心慌得都要哭了，旁边的南昭却笑出了声，害得他硬生生把生理性泪水憋了回去。

南昭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自己并不是开心的笑，只好委婉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看生化危机，丧尸突然冒出来吓人的时候我也笑了。”

那时候他们还住在老筒子楼，楼下有个租碟的地方，一张碟5毛就可以租一天，南昭爸妈那时候经常出差，就把自己寄在张扬家，当时正是张扬最喜欢看这类片子的时候，天天拽着南昭和自己一起看。

张扬觉得电影里的都是假的，压根不害怕，但那种突然占满整个电视屏幕的丧尸太吓人了，南昭每次都被吓得不轻。

但她被吓到了，就忍不住想笑。

好像笑成了某种掩饰情绪的工具。

于是她被过山车吓到，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么说，张扬就懂了。

“那你挺牛的。”他由衷地夸赞道。

……

在某些美好故事里，摩天轮通常是有一些其他意义的，比如说表白，比如说爱情，比如说天长地久，但张扬上来，真的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他只是不想和恐高的李新宇一起坐罢了，到时候升高了还不知道他要怎么鬼喊鬼叫，况且万一自己也恐高的话，让南昭知道总比让李新宇他们知道好。

幸好自己胆子大，区区过山车算什么！

张扬不禁挺直了腰杆。

南昭和蜀南梦两个小姑娘哪里猜的到张扬心里的小九九，摩天轮在少女心里，自然是有些不一样的意义的。

“听说和喜欢的人摩天轮升到最高点，两个人就可以天长地久！”蜀南梦兴奋地分享自己从言情小说上看来的传说。

“你搞迷信。”南昭无情戳穿。

蜀南梦也不丧气，看一眼南昭，再看一眼张扬，自己默默往角落挪了挪。

他俩虽然不说话，但就是有股说不上来的默契。

像是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另一个人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蜀南梦想到刚刚两人的互动，脸上泛起老母亲的微笑。

相比起之前他们玩的项目，可以说是运动量最小的一个了，几人坐在里边看看风景，聊聊天，不一会儿就落地了。

踩在地上的一瞬间，才觉得腿有些软。

南昭落地的第一脚没踩实，差点摔倒，幸好蜀南梦扶了一下。

李新宇的情况就更差了，下来之后，他脸色苍白，扶着栏杆干呕了一会儿，刘小天怕赶不上车，愣是叫上张扬，一人搀一边，勉强敢在5点之前上了车。

车上正好剩下最后一排位置，5人刚排排坐下，Miss汤便开始点到了。

南昭跑得气喘吁吁，靠在窗边休息。

“喝点水吧。”蜀南梦说。

她点点头，低头从包里取出矿泉水。

一张黄蓝相间的门票掉了出来，上面盖着8个红色的印章。

“坏了。”南昭捡起门票，想到他们什么都没兑换成，难过得脸颊都鼓了起来，“我们忘记换东西了。”

“下次再来呗。”张扬正好听到这句，不以为意地递了一颗糖给她。

李新宇眼红地叫唤：“扬哥我也要！”

然后成功得到了张扬的白眼和扔过来的一整袋糖。

巴士在城际穿梭，少年们都玩累了，倚在窗边休息，蓝白校服穿得松松垮垮，有的人手上还拿着零食，晃晃悠悠，却始终没有落到地上。

南昭坐在最后一排，身边几个人都睡着了，只有她还醒着，嘴里的糖很甜很甜。

*

长鹿游乐园短暂的秋游，却虚幻得像是一场梦，当重新跌入现实，面对课本和考试，南昭才发觉，那天竟然是自己念书的漫长岁月里，难得放松的一天。

冬天到得猝不及防，学生们换上冬装，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一秒也不想在暴露在寒风里。

南昭准备忙着12月月底的期末考试，张扬忙着跟上排球队的进度，明明每天都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相遇，却生活得好像陌路人。

北芙中学的考试座位是按成绩分的，南昭上次月考也是年级第一，这次考试照例在第一考场，她没有带书包，只拿了一个文具袋。

不急不忙走进教室，不用看座位表，径直坐到第一个位置上。

以前拿第一都没什么感觉，现在和蜀南梦在一起玩久了，每次坐到第一个座位上，脑海里都会浮现她的话——

“年级第一的日子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1，2，3……12，13.”

13号，就是这。

李新宇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发现南昭与自己仅有一列之隔。

“南昭！”他趴在桌上，探头跟她打招呼。

南昭校服外套外面还套了一件黑色羽绒服，裹得像只熊，招手都笨拙。

进入高中之后，理科难了不少，蜀南梦有点跟不上，一度跌出第一考场，李新宇的排名倒是稳步向前，离她越来越近了。

不过李新宇和张扬、刘小天的关系是真的好，自从张扬学排球之后，自己和他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每次见到都是和他们俩在一起。

简直就是铁三角。

刺耳的铃声打断了南昭的思绪，两个面孔陌生的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进来，一个在黑板上写字，一个拆开密封袋，挨个发下试卷。

卷子刚落到手上，老师挥手在黑板上写下几个硕大的粉笔字——

“沉着、冷静、细致、认真”

监考老师放下粉笔，扫视一周，说：“同学们都是第一考场的优秀学生，老师相信你们不会做出不诚信的行为的。”

这种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南昭权当是妈妈在自己耳边唠叨，充耳不闻。

试卷发完了，她认认真真在卷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考场里只剩下大家窸窸窣窣下笔写字的声音。

南昭畏寒，手冷脚冷，她看了眼毫无用处的雪地靴，叹了口气，捏了捏食指，强行把思绪落到第一道选择题上。

高一有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9节课，扎扎实实考了3天，考完最后一科便是寒假，同学们在教室收拾课本，Miss汤在讲台上交代寒假要注意的事。

“……这是大家高中的第一个寒假，最重要的就是注意安全，作业各科老师都已经布置好了，大家一定要及时完成……”

蜀南梦在底下戳戳南昭的手臂。

她转头看她。

“你寒假有什么计划吗？”蜀南梦小小声问。

“什么计划？”

“我听李今和李今玫说她们妈妈要带她们出国玩，我寒假肯定要回老家，你呢？”

南昭动作一滞。

她的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爷爷奶奶都住在北方的伯伯家，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如果和往年一样，她们家大概率会和张扬家一起过年。

想着，视线便落到了角落的位置上。

张扬在排球上似乎很有天赋，老师把他提到了一队，训练效果好的话，下学期就能打比赛了，因此他一直忙着跟排球队的进度，没怎么上课。

Miss汤把他的位置安排到了水房旁边，那个角落是班上最乱的地方，坐的大部分都是老师不想管的“坏学生”。

南昭并不喜欢“坏学生”这个称呼，也不认为张扬是什么坏学生。

“我应该要去上补习班。”她如实答到。

“啊？我们才高一呢，你就要上补习班了吗？”

“嗯，要上预科班，提前学后面的课程。”

“你们教师子女真是太累了。”蜀南梦已经收拾好了，趴在桌上看着南昭的侧脸。

她左眼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因为太淡了，蜀南梦最近才发现这件事。

自己在小说里看到过，里边写女主长了泪痣，她没有“泪痣”这个概念，在发现南昭有之后才有点理解小说里的意思了。

泪痣就像一颗落不下的泪，连眸光都多了三分愁绪。

南昭穿得很多，整个身体都被包在羽绒服里，好在她本来就瘦，这么穿也不显得臃肿，她轻轻“嗯”了声，对蜀南梦的话表示认同。

教师子女确实挺累的。

是那种，说不出来的累。

好像你的父母是老师，你就天生应该成绩好，应该讲礼貌，应该优秀一样。

哪条法律规定了？

南昭搓搓发凉的脸颊，目光正好追到教室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张扬。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运动外套，混着室外的寒气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张扬来了诶。”蜀南梦好像一个小喇叭，每天都要把班里重要的事情通报给南昭。

也多亏了她，自己才能暗搓搓地知道好多八卦。

比如那对早恋的同学虽然在老师家长面前保证分手了，但实际上还是在谈恋爱。

比如李今和李今玫这对双胞胎虽然看上去家里条件特别好，时不时炫耀自己妈妈有多漂亮，又从哪国哪国带了礼物回来，但上次有同学看到她们妈妈来学校，是骑着一辆特别破旧的自行车来的。

蜀南梦真是K0810的新闻当事人。

南昭稀里糊涂地想着，直到教室里传来嘈杂的欢呼，才意识到Miss汤已经走了。

她放寒假了。

“笃笃。”一只手在她桌上敲了敲。

南昭抬头，正好撞进张扬眼里。

“回家吗？”他斜斜背着书包，头发垂着，不知道是不是考试的时候睡觉了，压得有些乱。

回（我们的）家吗？（训练完开始骚.jpg

“朴实无华，且枯燥”这句我最早看到是在朱一旦的视频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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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