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绒是出了名的乖乖女好学生。
所以当论坛上那篇闵绒高一霸凌同性导致被迫转学的帖子出现的时候,无疑砸起千层浪。
有人觉得无论如何不可能,闵绒的一言一行乃至外貌都称得上是九中模范,这完全就是造谣。
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早就觉得那个闵绒特别装,当初转学来的时候还是校长亲自带的路,谁知道以前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转来九中的。
两拨人在这篇帖子下面吵了无数层楼,没过多久,楼主再次发帖,还贴上几张图片。声称自己就是那名被霸凌的人,自己如今都生活在曾经的阴影下,而闵绒却在转学后当做无事发生,靠着自己的家庭背景心安理得,风生水起。
那几站照片里主角都是闵绒,低头抽烟,拿着染血色的铁棍,染着白金发色。
每一张都不同,只有脸上那股凉薄狠厉的劲是一样的。
这些照片一出,那批还在帮闵绒争论的人纷纷倒边反水,接踵而来的是不可置信和落井下石。
帖子下的言论愈发激烈,管理员不得不删除了这篇帖子。
而论坛里有关闵绒的讨论,闵绒本人对此全然不知。
——
南临的夏天长的不像话。
在午后,人走在路面上,随时都能被空气里的热浪融化。
所有的一切都昏昏欲睡,奶茶店内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发色各异的人,桌面时不时被重重一拍,再爆发出一阵猛笑,直到立在桌面的奶茶被震翻,杯内剩余的冰块顺着女生洁白的大腿滚落在地。
女生尖叫一声,然后怒骂拍桌子的人。
“李晔,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坐在对面的黄毛笑嘻嘻地抽纸递给女生,满脸吊儿郎当:“骚瑞咯,嘉嘉姐,待会我再给你点一杯。”
纪嘉宝皱着眉接过纸,耳垂上的大圆环随着动作晃动,擦完腿上痕迹,纪嘉宝不耐烦地说:“叫人过来扫一下啊。”李晔朝前台的方向喊,“老板!给我们这边收拾下!”
老板在吧台应了声好,过了会,有人拿着桌布和拖把过来。
桌面很快光洁如初,纪嘉宝听见旁边说:“你好,我拖下里面。”
嗓音柔软,纪嘉宝抬眼。
白短袖牛仔背带短裤,齐肩的发,眼尾微微下垂,特别清纯无辜的一张脸,就差把乖乖女这个词刻在脸上。
察觉到纪嘉宝的视线,闵绒看向她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纪嘉宝转过眼没说话,李晔连忙说:“再要份蓝莓冰沙,大杯。”闵绒点点头,带着桌布拖把离开。
“妈,十七桌要蓝莓冰沙,大杯。”闵绒手搭在原木色吧台上,空调正好对着这个方向吹,十八度,闵绒打了个冷颤。
趴在收银台后面的王容华抬起头,额头的皱纹被压的有些深。王容华站起来,从冰箱里取了蓝莓牛奶冰和冰块扔进料理机里,没一会儿,一杯蓝莓冰沙就制作完成。
“你先回去,正好把洗衣机里的床单晾了,休息下四点钟记得去钱老师家上课。”王容华端着冰沙对闵绒说。
闵绒搓搓自己的胳膊,嗯了声。
然后解开围裙,从仓库里拿了把遮阳伞拉开门,悬在门顶的蝴蝶风铃闷响,灼热立即将她包围。日光狠辣,闵绒不得不眯着眼往前走。
奶茶店开在路口,左拐就是西闸口街,陈旧的楼房连在一起,这里的一楼大多数都贴着花色不一的广告挂布,五金店,快递驿站,盒饭快餐这样的店都紧密的排在一起。
二楼以上的房间通常都出租,五百一个月,要是年租还会优惠不少。
走到出租房楼下,对面是小卖部,闵绒摸摸口袋,还有五块钱。
走到对面,拉开冰柜,从里面拿了根小布丁走到柜台,老板不在。闵绒朝货架里看,又喊了好几声,在听见麻将机清牌的声音时,老板才匆匆出来收钱。
“我再拿一盒薄荷糖。”
“那就正好五块哈。”
等路过的摩托驶过,闵绒把遮阳伞收起来挂在手腕,然后拆开小布丁咬一口快步走到对面。
从一楼客厅进去有扇门,推开旁边就是楼梯,仅供房东和租客使用。
外面里面的温度都差不多,只有这条狭窄的楼梯里阴凉,日光照不进来,只能照亮这里。
闵绒牙龈有点敏感,小布丁吃一半的时候开始化,雪糕顺着大拇指盖流下虎口,闵绒乱擦掉,掌心黏腻。
“咚”的一声,剩下半根小布丁被丢进垃圾桶里。
上楼梯的时候,动作再轻,也总会发出声响。闵绒觉得这道木楼梯有一块已经被蛀虫啃空了,她担心自己哪天会一脚踩空掉下去。根据看过的电视剧,也许会变成一个植物人。或者半身不遂,下半生只能依赖轮椅。
闵绒不想让王容华倒霉,因此每次都格外小心注意地低头看着脚下的每一块阶梯。
闵绒闻到烟味,抬头看了眼,个子挺高的男生,白色短袖,浅色牛仔裤,压低的鸭舌帽下露出小半张脸。
闵绒知道他,他叫邢允,几乎是这栋楼里家家户户都知道的坏小子,闵绒在学校偶尔见过他。
她总能听见不同的声音相同的话。
“你要是想变成邢允那种人,就给我滚出去!”
王容华也告诉闵绒少和这种不三不四的学生有来往。她知道闵绒乖巧听话,有些话说一次就足够。
楼梯的宽度只够两个人侧身而过,闵绒垂下眼偏过身,让出一人通行的空间。
不过邢允走过时还是不可避免碰到闵绒挂在手腕的伞。
手指微微蜷缩,邢允看了眼贴在墙边的闵绒,没说话继续下楼拉开门离开。
闵绒走到四楼,拿出钥匙开门。房间里有点热,打开风扇开关,闵绒背身吹了会儿风,然后走到洗衣机旁边,把床单被罩拿出来塞进红色塑料桶里,再拿上几个衣架。
闵绒打开天台门,找了根空铁丝晾床单,没有遮挡物的天台被曝晒得发白。等塑料红桶空出来后,闵绒眨眨眼,感觉头有点晕。
拎着桶轻飘飘地下楼回房间,闹钟定好时间,闵绒把风扇拖过来,摁下三档对着自己,躺在床上闭眼休息。
蝴蝶风铃再次响起的时候,王容华看的电视剧播放到**,就算来了人,王容华只是招呼了声,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子屏的画面:“喝点什么?”
李晔又惹火了纪嘉宝,正想方设法让纪嘉宝消火,听见风铃声的时候瞄了眼进来的人,眼睛一亮,使劲晃着手:“邢允哥,这边!”
邢允走过来坐在李晔旁边,纪嘉宝下垂的嘴角终于回归正常弧度。
“哥,你看我新染的这个发色,帅不帅!理发店的人都说我特别适合这个颜色!”李晔向邢允展示自己的头发,不小心露出发红的头皮。
“谁给你染的?”邢允皱着眉问,下意识摸烟盒和打火机出来,又想起来店内禁烟,就顺手放在桌上。
“我一学理发的朋友,怎么样,帅不帅?”李晔张开五指把头发往后倒。
“让你那朋友赔钱吧。”邢允说,然后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含嘴里,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李晔挠挠头,他觉得也不至于这样吧。纪嘉宝听笑了,只是依旧没开口说话。
“我朋友还说让我也去学理发,说什么看我有剪发天赋。去你丫的,老子可是要当摇滚巨星的。”
邢允给了李晔个脑门蹦,李晔揉额头疑惑问:“哥,你敲我干啥?”
“你妈准你当摇滚巨星?”邢允反问。
“反正她又不管我。”李晔看起来很无所谓地说。
邢允又给了李晔一个脑门蹦,比刚刚更痛,李晔捂着头,邢允起身拿烟和打火机。
纪嘉宝跟着站起来,墙上挂钟走到三点半,纪嘉宝踢了脚李晔:“走了。”
闵绒睁开眼,在闹钟发出尖锐鸣声之前关掉它。
扇叶在不停转动,闵绒还是出了很多汗,在床上坐了会儿,然后下床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猛灌一大口。
窗帘紧紧闭合,整个房间昏暗,闵绒觉得有点像世界末日的前兆,于是拉开窗帘,天幕亮到刺眼。
闵绒眯眼缓了会儿,贴在玻璃面,仰头看防盗窗外的蓝天,心想幸好没有世界末日。
电动车停在钱老师家楼下,闵绒正要上楼,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肩膀被人勾住。闵绒偏头,是年级第一殷然。
“闵绒,待会补完课要不要和我去玩儿?”殷然问。
殷然的脸似乎比平常更白透,嘴唇也红红的,细看眼皮上似乎缀着亮晶晶细闪。
“我要问我妈才行。”
“哎呀,等下我给阿姨打个电话,就说你有几道题没弄懂,晚上在我家睡。”殷然掏出一支小手机,在闵绒眼前晃晃。
“看,我舅从香港给我带的新手机。”
趁着还有时间,殷然拉着闵绒拍合照,还给闵绒拍了几张单人照。
殷然和闵绒凑在一起看刚刚的照片,殷然看着闵绒感概:“你也太上镜了,后置也这么好看。”
闵绒贴着殷然的脸:“没有,我觉得你比我好看。”
殷然哈哈大笑,捏闵绒的脸:“行吧,那你就当世界第二好看。”
在楼下笑了一阵,两个小女孩手挽手上楼,敲开钱老师家门。
开门的是钱老师,身后还跟着几个学生,这些学生在门口换好鞋跟钱老师说再见,闵绒和殷然才走进去。
钱老师让她们先拿题出来写,自己检查昨天布置的试卷。
殷然写得很快,没一会儿就开始百无聊赖地转笔,趁着钱老师批试卷,还偷偷回了几条信息。
闵绒一看见数学题就犯困,写了半天,直到钱老师批完试卷,数学习题上也没添多少答案。
钱老师咳嗽一声,开始讲题。一整个下午,闵绒昏昏欲睡,被钱老师喊了好几遍最后以错题抄五遍结束。
“我来开车。”殷然向闵绒伸手,闵绒把钥匙放在殷然掌心。
“对了我先给阿姨打个电话。”殷然想起来正事,让闵绒输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殷然笑眯眯地对着那头说:“喂阿姨,闵绒今天有几道题没搞懂,她今晚能不能住我家呀?”
“嗯嗯好,放心吧,我们待会就回去。”殷然冲闵绒眨眼。
闵绒看着殷然,脸颊两侧的酒窝浅浅显现。
挂断电话,两人轻轻击掌,各自扣好安全帽坐上车,闵绒才好奇问:“那我们去哪呀?”
殷然把着车头摇摇晃晃地拐弯,找到开车手感稳定后大声说:“当然是去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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