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去？”沈流霜不确定地问道，她就帮忙出个主意，怎么还要军师亲自上阵。

“我不去。”她想了想，还是拒绝，想到又要面对裴斩棘那令人不爽的眼神，就十分不快，她可不想去受白眼儿。

她参和这件事，也是看谢念玉小巧可人，使人心生喜欢，单纯又可爱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虽不喜裴斩棘，但谢念玉这样胆子小，但心底一直想要打破自己的那份懦弱禁锢，她是看在眼里的。

她早听闻谢国公府的小女儿一直不受府里重视，她的娘亲出身卑微，府里没什么话语权，说话做事都收着不敢张扬。

也不受谢国公待见，连带着谢念玉也一样在府里卑微看其他夫人，和其他兄弟姐姐的眼色应付。

吃的穿的全是其他人挑剩下的，属于自己的那份从来不敢上前争取，受了委屈只能自己默默受着。

连这次贵妃寿辰，她说是她娘亲好不容易求他父亲来的，因为她的其他姐姐们都到了婚配年纪，他们可以挑选门当户对，自己心仪的如意郎君。

唯独她，平常困在府里不得轻易外出，很少见到其他同辈男子，更别说有机会接触，而她更是听闻她爹，却唯独要把她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儿。

这次她求着来这里，是带着目的的，她希望寻找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改变她后半生命运的机会。

她知道改变命运的机会很渺茫，但她就是不甘心，如果一直被人推着走，按照别人给她设定好的荒凉路一直向前走，那么她也必定会变得荒凉不堪，苍凉的一生就这么过了。

于是她来了，想用儿时那一份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博一个契机，或是写一个不得不结束的尾声，来彻底熄灭自己心中那份珍藏的感情。

只是无论哪一条，她都害怕失败，正是因为这份害怕，让她总是不敢轻易迈出自己的双脚向前一步。

她也可能是已经预料到了结果，只是没勇气去面对。

“沈小姐人很好，我……”谢念玉紧紧捏着自己手中的鸢尾香囊，带着恳求的眼神望向沈流霜，意思很明显。

“你就不怕我也看上了裴斩棘，跟你抢吗？毕竟她可是很受各家小姐喜欢的。”沈流霜对上她的眼，装作认真的神情。

“没关系。”谢念玉摇摇头，也很认真对她道，“沈小姐跟我见过的其他女子不一样，你拥有全府上上下下的宠爱，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从不需要去跟别人争。”

沈流霜有些听不懂了，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贬她。

谢念玉见她有些误会，连忙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很羡慕沈小姐，不是我对哥哥姐姐们那种羡慕，而是羡慕沈小姐为人很好，心思很干净，我跟你相处，我不需要用心反复揣摩，我说的话该不该说出口。”

谢念玉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对方能不能明白，但总结下来，就是不讨厌沈流霜，“就是沈小姐如果也喜欢裴世子，我一定不会难过，我不嫉妒……”

她只会觉得他们在一起，总比她跟裴斩棘在一起更相配。

沈流霜忽然觉得谢念玉跟她好像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甚至像是两面正反对照的镜子。

橙黄的夜色中，袭来一阵疾驰的风，掀起了谢念玉那单薄的衣襟，小小的身影，莹白的手腕上露出一条条紫色的藤蔓，攀附着不断向手腕间深处生长。

沈流霜仰起头，想了想，就怪自己多管闲事吧。

“行吧，我想办法帮你。”

谢念玉很高兴，立马拉上她的手，明明她与沈流霜今天才相识，但她却像是跟她很早就认识一般，其他小姐大多不喜跟她来往，就只有沈流霜不在意，还跟她聊了很多话。

“不过……我去，也不一定能成功啊……看他心情似乎很坏，肯定也请不动他这尊大佛，而且我跟他有些不愉快。”沈流霜看向自己的婢女阿亭，如果她借用自己老爹的名义的话，能把人约出来吗？

她爹肯定不会生气，不过事后要是穿帮问起，以为她真有那什么意思就麻烦了，据她所知，他爹对裴斩棘印象非常不错，偶尔也会夸一句，“裴子之英秀，盖的家传。”

她爹早年也是上过沙场，征战四方，要说他崇拜之人，当之无愧乃赤焱王也，所以今晚一看见赤焱王，自己赶忙挤进去如愿敬了杯酒。

按理说这敬酒跟沈流霜没半点关系，但他爹还是拉着一同陪在身边，期间还打量了好几眼裴斩棘，他那点心思，父女连心，作为女儿不可能察觉不出半分。

“要想把裴斩棘顺利约出来，得让他在意，才一定会赴约。”沈流霜靠在一边的柱子上，想了想，“能让裴斩棘听话的人，要属他家里人，

我记得她姐姐好像也来了吧，要不拜托一下她？”

裴斩棘的姐姐裴安衾，出了名的温柔细腻，完全跟裴斩棘就是两个性格，简直不像是赤焱王妃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

“可是她姐姐……”谢念玉扫了一圈，没看到裴安衾，正在沈流霜打算另想办法时，谢念玉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朵半雪染红的海棠花发饰道，“这是裴姐姐的东西，你看行吗？”

“行！”沈流霜没想到谢念玉还有他姐姐的贴身物品，当即一口赞同，也没追问她从哪里得来的他姐姐的东西。

于是几人商量，就用这朵海棠花作为信物，直接把裴斩棘约出来再说，到时候谢念玉再对他解释。

最后一个待解决的问题便是，由谁来送。

众人商量了许久，沈流霜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一致把她推了出来，本想辩驳几句拒绝，奈何最终还是在谢念玉那双亮晶晶的眸子里妥协了。

“东西给我，我去送，你先去花园那边等着。”沈流霜对谢念玉说道。

于是，沈流霜真的去了。

一步一步，沈流霜辗转几个地方，找到了裴斩棘，他此刻正在一处凭栏边，望着底下的池塘，静静伫立，扬起的纱帘有意无意的拍打在他后背，透过朦胧，高大身躯凛凛英挺，腰身紧实有力，透出难以言喻，张狂而又克制的美。

他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来了，身子微微侧斜，眼梢轻扫，就看到沈流霜直愣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过了片刻，对方还是站在原地，依旧任何动作。

沈流霜默默站着，不知怎么的莫名有种心虚感，她像是偷窥别人身子，怀有下作想法的流氓。

月光蔓延，扫清了沈流霜脸上的灰暗不明，一双澄澈清明的眸子混着白练的光线，愈发光彩璀璨，如一颗稀世的珍宝石，使人不忍心对它有一丝一毫的沾染。

沈流霜眼睛至美，是他见过最好看的。

这是裴斩棘此刻最先冒出来的念头。

不过，一码归一码，他不是一个因为美，就会沉迷进去，忘了一切的人，他更没有爱屋及乌这种美好品质。

不过片刻功夫，他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眉心重新换上了不耐的情绪，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不喜欢有人打扰。

沈流霜眼看着对方那黑乎乎的一张俊脸，越变越黑，怪挺吓人的，尤其是在这夜晚的皇宫，偶尔人少的地方悄然经过的宫女太监，她都觉得心脏有些突突打鼓，听说皇宫内每年不明死因，意外，被害死的人数不胜数。

这些冤魂加起来都可以填满宫里的每口井，还有些井里住不下的，就会到处游荡，或是在池塘里，等着随机拉一个倒霉蛋增加家族人数。

裴斩棘抬步走过沈流霜，他不想与她待在一处。

“等等！”就在裴斩棘快要走出亭子时，沈流霜一个箭步，转到他面前，伸手拦住了他的路。

“让开。”裴斩棘冷声道，没想到这侯府小姐居然敢直接拦他的去路，也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平常想跟他搭话的女子，从来都是委婉暗示，端庄满礼，那像这位，如此直白。

“别动不动就黑脸，又不是要强迫你。”沈流霜一时嘴快，不小心说出心里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的脸已经深到底。

裴斩棘眉心狠狠一抽，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官家小姐能说出来的话。

“你当我嘴笨，是我不妥，脸别再黑了。”沈流霜拿出了自认为自己最美的微笑，小脸儿甜甜地仰头望着他，“怎么说咱们也是见过一面的相熟了。”

她这话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直接让裴斩棘捏紧了指头，果然是家里娇宠过度，为所欲为，说话从不经脑子。

“谁跟你相熟，就一面而已，别自作多情。”裴斩棘愠怒，无情打击对方的话，客套话在他身上不起作用。

沈流霜听着这话，心道果然是仗着家里权大势大，公子哥脾气，蛮横放纵惯了，说客套话还不是因为她想跟他有话好说。

她的这些违心话已经很违背良心了，他以为她不难受吗？

就他那臭脸臭脾气，正常对等情况下，谁不生气，谁想跟他好好沟通。她眼下客套一下，还不是因为包容了他的坏脾气。

“裴世子说的对，是我大话，考虑不周，惹你不快，我道歉，对不起。”沈流霜再次换上自认为和蔼亲切的笑容，放低自己的态度，毕竟她来是有事情要办，既然选择帮人家，也要尽力才好。

裴斩棘没多看她一眼，他不想再待在这里，只觉得十分扫兴，抬步直接掠过眼前的沈流霜。

“别走别走，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呢。”沈流霜一个转身，又再次飞到了裴斩棘的前方，挡住了他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