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沈流霜第一次淹没在了许多女子抛出的,对裴斩棘疯狂的娇俏媚眼中,身边还未出嫁的女子,总能听见他们谈论裴斩棘相关话题。
上到他祖上世家,英雄辈出人才不断,裴斩棘定也是要成就一番勋功卓著的伟业。
下到裴斩棘喜欢吃什么,每晚几时熄灯睡,儿时有几个玩伴等等诸如此类问题,众人有说有笑,不知疲倦。
而她呢,对裴斩棘一开始也是不反感的,甚至说是好感,毕竟听了身边那么多人对他各种吹捧夸上了天,她能讨厌吗,也没机会讨厌。
她就没听到她们任何贬低他的话,唯一令她们苦恼的就是,裴斩棘不太亲近女色,对于向他献好的女子几乎一一无回应,甚至是无情。
从另一方面来看,也算是一种优点。
对于被不喜欢的女子纠缠,不给予回应,不沾花粘草,也不失一种洁身自好。
也正是这使她们感到深深挫败,有时甚至还没开始进|入正题,人家直接掉头就走,丝毫不给面子。
于是裴斩棘便顺利拿下京城中最难征服的,未婚配豪门贵子排行榜第一位。
至今都没看到有任何女子能够离他五步距离内,唯一能踏入这个范围的女子,就只有他的姐姐——裴安衾。
那晚沈流霜大着胆子认真对裴斩棘瞧了又瞧,她倒要看看这个炙手可热的少年到底长什么样,于是目光在他身上流连许久。
直到被对方抓个正着,射来如寒刃的眼神,里面盛满了对她的厌恶,她才尴尬地撇过头,拿上一口糕点转移了注意力,对他的印象,现在扣了不少分。
对方虽然已经习以为常被人注视,但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如沈流霜这般,对他露出正大光明,理所当然,深究打量的目光。
那目光不似其他任何人那种单纯好奇,倾慕,亦或是羡慕的眼光,而更像是把他当作一件精美名贵的稀罕物件,在一堆摆满各类物品的展览中,她带着以“他”为什么在里面最受人欢迎的衡量目光,逐步分析商品的价值。
这无疑让他很不爽,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喜欢自己被人当作一件物品。
沈流霜确实把裴斩棘看做一件名贵展览的珍品,若是收藏,今后的潜力不出意外,身价定能翻上一番。
不过,这件物品,她买不起,对方更是非卖品。
她只是觉得裴斩棘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就是活在别人艳羡的话语中的人,而她,则是那个听别人讲故事的人。
她没有其他女子那般春心萌芽的激动,她对男女之事并不敏感,不知是武定侯太过娇宠于她,让她一直觉得自己还像个小孩子,对情之一字还太过远了些。
还是她对情感之事本就天生迟钝笨拙,反正当别的女子都在该为自己寻个好夫婿时,她没任何这方面的想法。
加上父亲也从没催促过她,她就更不着急了。
因此她把目光放在裴斩棘身上,丝毫没有其他人那样,带着少女心底绵绵不可随意揭开的心房涟漪。
当他的父亲趁着空闲拿着酒杯去敬赤焱王带上她时,除了有些害怕赤焱王的气势外,那晚在场的众人,有名没名,丑的帅的,美的娇的,她都正大光明瞧了个遍。
裴斩棘也被他父亲带在了身边,这一次沈流霜算是有机会近距离看清本尊了。
比远看更加惊艳,怪不得其他女子老是对他念念不忘,这身皮相就已经牢牢抓住了她们的心。
但裴斩棘明显对她印象极差,连一个正眼都不给沈流霜。
宫宴进行后半段时,沈流霜的旁侧坐的是国公府的小女儿谢念玉,这位呢,也是倾慕裴斩棘的小姐之一。
但她又是个胆小害怕之人,她或许早打听了裴斩棘会进宫,想要送给他的香囊一直藏着不敢送出手。
“你为什么送给他香囊?”沈流霜问。
“这还用说……我……”谢念玉双颊飞速攀上红霞,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会收的。”沈流霜无情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想要送裴斩棘东西的人数不胜数,但他一个没收,不是她打击谢念玉,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所以她才不解明明人家一定会拒绝,她为何还要做这些没意义的举动。
谢念玉低着头,耳朵也已经红透,抿着唇一语不发,但眼里还存有一丝亮光。
最后,沈流霜听到了对方还是不甘心的话,小到她差点没以为没听到。
“这不一样的……”对方倔强道。
“有什么不一样?”
“我跟他小时候……他给我摘过果子,送回家,保护我……”她说的磕磕绊绊,沈流霜也就听了个七七八八。
谢念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般,斑斓灯火映照在她双眸里,显得温暖又美好。
沈流霜看着她,这姑娘现在香囊都还未送出去呢,就已经害羞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俩是青梅竹马不成?”她脑海搜刮着别人在她脑海中留下的,关于裴斩棘儿时玩伴的记忆,最后确定没有谢念玉的名字,可能就是两人有过一次特别的经历,让她至今念念不忘。
沈流霜摇了摇头,劝道:“你的香囊还不如留着送给你今后真正的如意郎君。”
那鸢尾香囊精致好看,针线利落紧密,定是花了许多心思在上面,要是送给裴斩棘,他也不收,这不是糟蹋吗。
但对方显然不会轻易听她的话,沈流霜也懒得再管。
她全程看着谢念玉好几次想要走到裴斩棘面前,想同他说句话,打个招呼,再亲手把那香囊送给他,但每次刚踏出一步,她就害怕的缩了回来。
沈流霜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现在周围人群还不少,这谢小姐就算去打了招呼,也不一定能把香囊当着众人的面儿送出去。
想了想,于是道:“你想要当着众人的面儿亲自表明心意,还是私底下偷偷给他?”
“我……”谢念玉看着周围的一圈人,摇了摇头,“我还是私底下送给他吧。”
“那你找个理由把他约出去,后面有个花园,我看景色不错,人也少。”沈流霜认真建议道。
“你说的对。”谢念玉眼睛亮了亮,对沈流霜扬起一个笑脸,但没一会儿,她的笑脸儿又耷拉下来,“可我用什么理由约他去花园?他也不一定去。”
沈流霜扶额,这姑娘追个人,一门儿心思只想把自己做的东西给送出去,却不思考要怎样把自己的东西用什么方法,顺利送出去。
这中间的过程也是很重要的,偏偏她完全没想过,但凡她跟自己一样多看几本话本子,也不至于这样不知所措,现在还要她这个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的出主意。
“你可以叫别人给裴斩棘传句话也行。”沈流霜把她拉到一边角落,指着另一头正和其他皇子说话的裴斩棘。
裴斩棘敷衍的回应着面前的几位同辈,突然感觉背后有人窥视着他,一转头,就看见沈流霜正指着他,在同另一个女子讨论着什么。
眼帘不自觉微沉,眉心蹙了蹙。
沈流霜没料到对方居然忽然转头看着她,立马收回手,继续和谢念玉交流。
没多久,裴斩棘的跟前来了个小婢女,许是面前人给人的气场太过强势,有些怯生生,手上动作也不自然,僵硬的行礼道:“裴世子,我家小姐可否请您到幽芷花园一去,有要紧事相告,劳烦裴世子务必……”
“你家小姐是谁?”裴斩棘本没有嗜好喝酒的习惯,因此对于别人的热情相邀也仍旧没喝一口,他觉得酒精是一种能让人放下戒备,麻痹自己的东西,平时最多也就被赤焱王拉着在家里喝两杯,今日不知怎的心情有些不大畅快,心头也隐隐沉闷,是种令他非常厌恶的感觉。
这会儿旁边有人递给他一杯酒,他挥袖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不断刺激着他的喉咙,抬了抬眼,不知是酒难喝还是因为什么,面上的阴影加深,直接打断眼前这个小婢女还未说完的话。
“邀请我赏花弄月,听弹丝品竹之人比比皆是,我都漠然置之,叫你家小姐别白费功夫,与其做些非非之想,不如束身自好,免得神憎鬼厌。”
说这话时,裴斩棘像是酒意上头,语气极重,话里的内容也说的十分明白,明确拒绝了,若是人人这样,他都一一赴约的话,那他的时间恐怕全是在赴约的途中。
“可是……我们小姐说……她曾与您在松阳坡的桃林约……”那小婢女也知道此次裴世子爷不会赴约了,自己又要让小姐失望了。
“滚,我不想再说第二次。”裴斩棘这时心情越发烦躁起来,心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着他,让他现在不想受到任何人任何事一分的打扰,手里的杯盏掷在桌上,发出与木头相碰的不满沉闷声。
小婢女在一旁也不敢再说话,眼里红润了珠子,本就胆小怯怯的性格,在裴斩棘这样极冷的态度下,最终还是狼狈归去,没能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
沈流霜看着掉了好几颗泪珠子的小婢女,自责没能完成交代。
再看看谢念玉,听完小婢女把刚才她与裴斩棘之间的情景一一复述出来后,谢念玉竟也红了眼眶,眼里满是伤心楚楚,就差大哭一场。
可能碍于不是在自己屋里,还是极力忍耐着,只是嘴边一直喃喃道:“原来都不记得了吗……他把我忘了……”
这主仆俩一左一右嘤嘤不停,像是两只小蚊子似的,让她的耳朵有些受不住。
话又说回来,这俩主仆倒还相配,性格相像。
“既然你跟裴斩棘有过一段特别的回忆,要不谢小姐还是直接当面约他吧,说不准你俩相见后,所有美好的记忆就全涌上来了。”沈流霜大胆鼓励着谢念玉。
谢念玉听到这话一愣,深深偷瞄了几眼裴斩棘的方向,随后又害怕起来,“我……我不敢去……”
“那叫谁去?”沈流霜问,她俩主仆都不想去,难道叫其他小宫女得了。
“要不,沈小姐帮我……”突然,沈流霜听到谢念玉双眼灼灼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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