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沈流霜还没睡醒,就听到房门外接连不断的敲门声。
“师妹!师妹!”
忍着全身酸痛爬起床,沈流霜一把拉开了房门。
“师妹,出事……了。”房间外的男人看到沈流霜的模样愣住,试探性的问了句,“师妹?”
“我不是你师妹,我只是暂时睡在这里。”沈流霜打了个哈欠。
“你是?”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位伤患伤的不轻,包扎了半个脑袋,脸更是看不清原来的样貌,为什么在他师妹的房间还穿着师妹的衣服,他们妙手堂可没有管患者住宿的规定。
沈流霜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叫苏采篱,被雪姐姐好心收留,对了,我看你有些着急找雪姐姐的样子,她就在左边隔壁。”
男子点点头,急忙转头又对着左边房门敲了下去,立马就听到了上官雪的声音:“郑奇师兄,你一大早着急的样子,发生了何事?”
上官雪没有在房间,而是从右边后院走廊上来,一来就看见了这副场景。
“师妹快跟我走。”郑奇二话不说,一看见人就拉着上官雪要往外走,神情很是着急。
“发生什么事了?”上官雪感应到一丝不同寻常,一时任由对方拉着自己手臂走。
“泮水桥刚塌了,多人遭难,皇上刚下旨要求京城各个医馆全力救治遇难之人,医馆一半人都已经直接赶过去了,师傅叫我来告知你。”
“怎么会!”上官雪听后脸色一变,看向门口站着的沈流霜,叮嘱了一句,“采篱妹妹,粥点在后院厨房。”之后拿上医药箱,跟随郑奇一同去了事发地。
沈流霜看着已经消失在自己视野里的匆忙人影,转身关上房门,下楼到了后院。
在厨房果然看到了上官雪留下的粥点,吃了两口,想起刚才郑奇对上官雪说的泮水桥塌了的事。
泮水桥是京城最大的桥,连接了由泮水湖一分为二的南北两岸居民,皇宫和妙手堂就在北岸,她家在南岸,以前南岸的所有官员,包括他爹要去上朝时,坐马车必定是要经过泮水桥。
泮水桥由百年前修建,承载了百年历史,见证了怀梁国一路从需要看人眼色的弱小之国,到成长为如今繁盛强国。
可以说泮水桥就是看着怀梁国长大的母亲桥。
但在五年前,发现泮水桥多处破损严重,眼看寿命危在旦夕,怀梁帝毅然下旨命工部修缮如初,于是工部大刀阔斧操办起来,历经五年,终于在三个月前完工了。
完工当天全城热闹如虹,连怀梁帝和众多官员,包括她的父亲,也都亲自出席了泮水桥重新开通的隆重仪式。
泮水桥自那以后到现在,桥上又重新布满了行人,恢复了以往的繁荣。
而如今居然塌了,死伤估计不少,沈流霜皱了皱眉,想起昨晚自己还走过那桥,甚至还在桥底躺过。
想起今日是他爹休沐日,心里悬着的心松了口气。
仰头瞥了眼天空,今日比昨天更灰些,乌云挤成大片。
“这京城又要下大雨了。”
刚放下碗筷,医馆外面突然传来嘈杂声,混杂着各种哀嚎和痛苦呜咽声。
“快快快,小心,他腿被砸断了!”
“大夫,快救救她!她快不行了!”
沈流霜走进医馆大厅,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
原本觉得还宽敞的大堂,现在每个角落都装满了伤员,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有的手臂断了半截,有的下半身血肉模糊,有的静静躺着,全身血色污渍流淌在地,脸上很安祥,好似睡着一般。
七八个白色身影忙碌穿梭在其中,额头覆了一层又一层的汗水,每个妙手堂大夫专注着手上的动作,仍旧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流血的伤口。
满室的血腥味儿充斥在沈流霜鼻腔,感到肠胃一阵翻腾,饶是她听父亲讲过战场上的惨烈现状比这更严重,但亲眼见到此刻的情景,还是忍不住全身发麻,背后划过一阵冷汗。
“桃仁、红花 3 钱,三七 2 钱……”大夫一边给一位年迈老人处理,一边说着药方单子,一旁有会识字书写的人拿笔记录,最后再由大夫确认一眼没问题后,便交给了另一位青年男子,“按照上面的药方单子抓药。”
一半妙手堂大夫去了遇难现场进行及时处理,剩下一半在这里进行最终医治,伤员太多了,大夫根本不够用,于是便有一些自愿留下帮忙的好心人分担一部分。
会识字书写的就记录大夫口述的药方,确认没错后,就交给有抓药学徒经验的人去抓药,而有力气的就抬担架出力,细心的女子就帮着清理伤口……
但那青年男子犹豫的挠了挠头,“俺不识字,不会抓药,你叫我搬东西抬担架我才会。”
“你不是说你当过抓药学徒?”那书写药方单子的书生有些着急问道。
“你说的那人不是我,他人刚走。”
其余两人听后头有些大,妥协道:“那算……”
“交给我吧,我识字。”一道沙哑的女声响起,三人抬头望去,就见包扎着半边脸的沈流霜已经接过了药方单子,注意到他们盯着自己的狐疑目光,她拍了拍自己脑袋瓜,“我是脸伤了,脑子清醒着呢,你们放心。”
“这不是识字就行了。”那书生道。
“我有过抓药经验。”沈流霜认真道。
在她小时候,母亲后来时常生病,每天家里大夫来来往往不知多少趟,药方子也不知换了多少。
她时常自己从大夫手里拿过药方,自己亲自去医馆抓药,好似这样就能让母亲病好的快些,也让母亲能够欣慰,开心。
她还叮嘱母亲:“霜儿亲自去抓的药,母亲你可要全部喝光!”
母亲确实很开心,也很欣慰,总笑着抚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我们霜儿真孝顺,母亲一定喝光,等好起来,明年春我再带你去虞园看杏花。”
后来沈流霜又学着看懂了药方,就算没有大夫在旁,她也能自己跟着药方单子亲自上手抓。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母亲还是因为药石无医而与世长辞。
沈流霜看着刚接过的药方单子,站在药柜面前,望着上面每个格子标着的药材名,拉出格子,取出需要的药材,再按照药方单子上的剂量要求,认真称重,最后再打包,交给其他人分别对应不同程度症状,和老幼青年的伤患来熬制,做完一切没有多余的动作。
不远处的大夫看完这一切,才转头放心的继续为伤者包扎伤口。
抓药这个工作并不需要跑来跑去,很适合沈流霜这种腿不是很方便的人,她的动作也是越来越熟练,与众人配合的越来越默契。
但伤员源源不断的送进来,好似没有尽头般,大夫和像沈流霜这种自愿留下帮忙的人也越发吃不消,但都还在咬牙坚持。
就在这时,医馆外传来阵阵车轮压过石板的声音,马车停下,一箱一箱的药材和瓶瓶罐罐的药搬进了妙手堂。
还有许多穿着统一深紫服饰的人提着药箱也进来了。
那些人立马接手还未得到医治的伤患,娴熟的处理起来。
“是太医院的人!”
“皇上圣慈!乃怀梁明君,怀梁子民之幸也!”
许多人被这一突然而来的状况感到激动,那太医院的人可是专门给皇室看病的,现在却来给他们平民看,何其荣幸,嘴里不断传出夸赞圣上之言。
“此次遇难的人到底有多少?”一位穿着名贵华服的男子走到医馆门口,皱眉向旁边负责运送伤患的人问道。
“禀梁王殿下,恐有四五百人之多,现在还有许多人正在打捞施救。”
医馆内有人注意到梁王,正要行礼,被他抬手压了下去,“无需多礼。”
沈流霜继续手上的活儿,却被一太医院的人拦下, “还是我来吧。”
沈流霜正想说没关系,话还没出口,就被那人挤了出去,无奈,只好退出。
刚想看看有没有其他地方自己可以去帮忙的,但转了一圈,有了太医院的人加进来后,现在刚刚好,她成了多余的人。
“姑娘让让,别挡别挡。”
沈流霜立马听话让开,感觉她站在这里着实多余,忽觉有些尴尬。
一瘸一拐迈步到后院入口,一转头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形,一袭淡蓝暗纹锦服立在西侧,身边还有一位同样穿着非常不俗的男子。
是裴斩棘!
双眸深邃,天生自带冷冽,一副怎么看都凉薄冷酷的气质。
因此有些特别胆小娇弱的女子,即使心怀爱慕,但同时也距他而远之。
许多同辈中人便调侃他,能驾驭他的女子,定是恣意飞扬,明媚如艳阳的女子,化解他周遭的冷郁,捂热他凛冽般的心。
另一位是二皇子梁王,丰神俊朗,也是怀梁国有名的美男子,和裴斩棘关系自小十分要好,为人宽厚清明,众人皆赞,评价实优。
沈流霜缓缓收回腿,想着还是不走这里了,然而她发现这裴斩棘好像一直在盯着她看,面无表情,目光冷冷清清。
两人的距离就只有一只手臂远,沈流霜一时有些无所适从,现在这个节点,她不想跟他发生不快。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裴斩棘居然还盯着她!
“你盯着我干嘛?”最终沈流霜还是忍不住问道。
裴斩棘没理会。
???
这人搞什么?
倒是一旁视线本来投向医馆众人的梁王听见后,收回视线,把目光折到了沈流霜身上。
他又看了眼裴斩棘盯着人家姑娘瞧,有些好奇,于是也把视线重新搁到了沈流霜的身上,他也瞧。
一时间,奇怪、不解、荒诞的场面诞生了。
两个俊美无双,身姿挺拔的美男子,竟然对着一个丑女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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