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间奢华却冰冷的别墅,童迟像一朵失去水分的花,蔫蔫地靠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逐渐暗淡的天色。巨大的疲惫和无力感包裹着他,比身体上的禁锢更让他绝望的,是精神上的困顿与不解。
为什么?
他一遍遍在心底无声地问着。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只是……喜欢漂亮的东西而已啊。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这样的。看到漂亮的娃娃,他会央求父母买回来;看到闪亮的宝石,他会爱不释手;遇到长得好看的人,他会忍不住心生好感,想去接近,想去拥有。这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的喜欢热烈而直白,得到时全心投入,失去或厌倦后也能洒脱放手,继续去寻找下一份美丽。他从未想过要伤害谁,他甚至觉得,能和那么多漂亮的人在一起过,分享过快乐,是彼此都很幸运的事情。
为什么到了应昔雾这里,一切就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他只是和元添临说了几句话,只是像以前一样,对美丽的事物(包括人)抱有欣赏和兴趣,为什么就会被认定是“背叛”?为什么就要承受这样的囚禁、下药、和精神上的折磨?
他不懂应昔雾口中那极端、排他的“爱”。
他无法理解那种想要完全占有、彻底掌控一个人的疯狂。
在他简单纯粹的世界观里,喜欢就是喜欢,欣赏就是欣赏,就像喜欢一朵花,不会阻止它被其他人欣赏,也不会把它折下来只给自己看。
委屈、茫然、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无法与眼前这个偏执疯子达成共识的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应昔雾端着一杯温牛奶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童迟这副失魂落魄、仿佛被困在巨大谜题里的模样。他放下牛奶,坐在童迟身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
童迟没有挣扎,只是僵硬地靠着。
“迟哥,”应昔雾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温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扭曲的“真理”,“还在想今天的事?”
童迟沉默着,没有回答。
应昔雾低低地笑了起来,指尖缠绕着童迟柔软的发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不适的了然,“你在想,你只是喜欢好看的东西,喜欢好看的人,这有什么错,对不对?”
童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应昔雾感受到他的反应,笑意更深,却也更冷。
“迟哥,你没错。”他出乎意料地说道,但紧接着,话锋陡然一转,变得尖锐而偏执,“但是,你的喜欢太廉价了。像小孩子分糖果,见者有份。”
“可我不是糖果。”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占有欲,“我是你的。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而你的喜欢,你的目光,你的所有注意力,从今往后,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他捧起童迟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眼神幽暗如同深渊,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你看,我长得不够好看吗?”他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童迟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脸上,“不够让你只看我一个人吗?”
“为什么还要去看别人?为什么还要对别人笑?为什么还要让别人靠近你?”
他的质问一声比一声急促,一声比一声冰冷。
“所以,我帮你把那些多余的、碍眼的‘美丽’都清除掉。”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童迟的眼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以后,你的眼睛里,只需要映出我的样子就好了。”
“这样,不是很好吗?”
童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扭曲得骇人的脸,听着他这套完全无法理解的“爱”的理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明白了。
他和应昔雾,从根本上,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
他的世界是开放的,是追逐和欣赏一切美好的花园。
而应昔雾的世界,是封闭的,是必须将唯一认定的“美丽”彻底囚禁、独自占有的牢笼。
沟通是徒劳的。
理解是不可能的。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彻底淹没了童迟。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应昔雾那双疯狂的眼睛,也不再试图去理解这荒谬的一切。
他就像一只被强行从广阔花田捉来,关进纯金鸟笼的蝴蝶,永远无法理解捕蝶人那偏执的、想要独占它全部美丽的疯狂。
而捕蝶人,只会满意地看着笼中不再挣扎的美丽生灵,认为它终于“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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