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失控之后，夏清暂停了这个周末的见面。
她终于意识到，出问题的不是林想眠，而是她自己。
她发觉到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过于期待了，或者说，她有瘾。
明明只有周末晚上才见面，可她发觉自己从周一就开始在心里暗暗期盼。随即而来的是煎熬和痛苦的等待，一天又一天，度日如年。
这样下去不行，她不能任由自己被燃烧的**所控制，太可怕了。
她试图让时间暂时回到正轨上，像一切都没开始一样，去接佳佳放学。
看到女儿从学校里走出来，烦躁混乱的心情忽然平静下来，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这才是属于她的现实生活，和林想眠在一起的时间，是阳光下飞舞的泡沫。你能说泡沫是真实的吗，它飞来飞去，一碰就破，比任何事物都虚幻。
她一眼就注意到佳佳化了妆。作为一个新手，看得出她有点笨拙的把粉色眼影涂得特别浓，看起来有点好笑。
现在是冬天，别的学生都在校服外面套了厚厚的羽绒服，佳佳为了漂亮显瘦，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潮牌外套。
夏清在心底闪过些许心疼。
这么冷的天，郑历洲怎么能允许她每天穿这么少去学校呢。哪怕她再叛逆再吵闹，也不能为了漂亮影响到身体健康。
直到佳佳坐上车，夏清犹豫了许久，最终什么也没说。
佳佳却先开了口：
“妈妈，你脖子这里，是过敏了吗。”
夏清一愣，脸红了，故作镇定地把围巾裹好。
她专心开车，没注意佳佳看她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她带着女儿去了她想去的一家快餐店，看着她点了炸鸡可乐和薯条，就像小时候那样，还额外点了一个冰激凌。
“爸爸应该已经和你聊过了吧，你决定要和爸爸一起走了吗。”夏清问。
佳佳正低着头看手机，抽空点点头，回应了她。
“你真的想去l国吗，你有好好想过这个事情吗。”
夏清觉得佳佳还太小了。这么小的孩子跟着爸爸背井离乡地生活，真的能适应吗。她每次看见佳佳，脑海里都会浮现她三岁时的样子，很粘她，夏清每次要去上班都会引发一场激烈的哭喊。
佳佳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夏清：
“不然呢，我有的选吗。”
夏清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其实你可以留下来，和妈妈一起…。”
“妈妈，和你生活和跟爸爸生活对我来说没区别。反正你们俩都忙，我放学还是一个人回家，一个人补课。我跟着爸爸，至少还能有阿姨给我做饭。”
“那个小悦阿姨，你和她相处得好吗。”夏清还是不太放心。佳佳不缺钱，可是她不会照顾自己，郑历洲那个年轻的女朋友更不可能会照顾她。
“一般。就那样。”
“你喜欢她吗，我意思是，以后你们要一起生活，你…”
“妈妈，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我？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问。”夏清一瞬间立马慌张起来。
“你不承认就算了。”佳佳倒是不再追问，反而一脸八卦地笑了笑。
“妈妈，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吧，反正爸爸也有女朋友。”
夏清深深呼吸。
她这算是在恋爱吗。
她的各方面状态变化太明显了，从内在到外在，连小孩都感觉到了。
太疯狂了。
佳佳说的没错。谈恋爱确实没什么。
可是，她选择的恋爱模式可是相当无法言说。
她已经是当妈妈的人了，竟然在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孩恋爱。
夏清望着窗外，回想着这些时日，那些所谓的，约会。
她们在外面吃饭，去咖啡厅打卡，夏清开始跟着林想眠沉浸式享受这座城市。她的生活和这些地点挨不着边，可现在，她却愿意和这个小女孩一起四处逛逛看看，满眼新奇。她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中，两人几乎把那些有情调的，浪漫的，特别的地方都去遍了。
自从那一夜之后，林想眠和夏清就开始隐秘地在一起交往。
林想眠在每周五的晚上都会去夏清家，一起度过夜晚的时光，而由此就衍生出第二天的约会。
两人一起去逛了滨城美术馆，看了当下正在进行的艺术展。
美术馆对夏清而言，不出意外是永远不会踏足的地方。天知道她一个眼科医生去这种地方要做什么呢。为此，她有点紧张，打扮得比以往都要漂亮，特意换上一双从未穿过的高跟鞋。
出了门，她有点难堪地问林想眠，我是不是今天穿得太过隆重了。
林想眠却说，我今天打扮得也很隆重，我陪你一起隆重，就不会奇怪了。
有了这番话，她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
夏清发现，每一个逛美术馆的女人，看上去都打扮得很隆重。无论是看上去时尚崭新的外衣还是精挑细选的配饰，都是那么的美丽精致，而她的时尚单品却是林想眠这个蓝头发的年轻女孩。
太拉风了，过于招摇。她和林想眠牵着手走在展厅，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她们几眼。
夏清好多次想要甩开她的手，都失败了。
于是她有些生气。
“以后不许在这么多人面前牵着我。”
她发话了，声音中透露着严肃和不容置喙。夏清自是有很强的气场，摆起架子来非常有气势，林想眠觉得有点害怕。
“那什么时候可以。”林想眠顿时觉得很委屈，却又不敢不松手。
“没人的时候。”
夏清走在前面，林想眠乖乖走在她身后，不敢再做任何亲昵的举动。
夏清能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但她却沉了沉心，更加认真仔细地欣赏眼前的艺术装置。
原本是要看完展一起吃饭的。
夏清却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有一个紧急的手术需要她回去。
“我要回医院了，你自己先回去吧。”
“没事，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然后再走。”
夏清知道说再多也是一样的结果，于是不再挣扎，两人一起上了车。
“你这样不觉得有点累吗。”
“怎么。”
“一个人单方面地付出，以后也不会有结果，即使是这样也没关系吗。”
“姐姐。你知道我们每次巡演，都有很多人来看吧。虽然你可能没看过。”
“嗯。”
“她们不是说来就来的。”
“怎么说？”
“一开始他们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我们的乐队，听了我们的歌，买了我们的唱片。”
“然后，每个人都为了这次巡演做了很多准备和努力。我们自己首先要提前半个月回到排练室，准备一些不一样的新节目，其次是歌迷朋友们。每个人都很忙，都有自己的事情，他们为了来看这次演出，有的请了假，有的推掉了自己原本的工作或约会安排，甚至买了机票，从很遥远的地方赶来。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是由爱意和努力所达成的，最终我们站上舞台，大家得以相见。”
“姐姐，世界上不存在那种不通过努力就可以轻易获得的相遇。”
“你想见到想见的人，就要走一万步去到她面前，你只走一步，那样子是肯定没办法的。”
“所以，不存在所谓的没有结果。我见到了你，就是最好的结果。”
夏清静静地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色。
她感觉林想眠又握住了她的手。这次她没有甩开，而是任由她拉着。
人家把话都说成这样了，她再拒绝人家，未免也显得太冷酷了。
只是。有许多问题她没有说出口。
比如：
那你会为了这段感情努力到什么时候呢？
只要能见面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吗，这样真的够了吗？
这种不被人理解不被祝福甚至说不出口的感情，真的值得你为此努力下去吗？
医院到了。
林想眠跟着夏清一起下了车。
“好了，我要干活去了，又是一场恶战。你自己回去路上小心，好不好。”夏清的口气在这时软了不少。
“好。”林想眠乖乖地说。
“那我走啦？”
“你走。”
“你呢？”
“我等你走了再走。”
夏清转身往医院走去。走了一小段路，她回过头，看见女孩还站着原地，笑着看着她。脸上没有不耐烦，也没有约会戛然而止的失落，就是一副只要见面了就是赚到的表情。
她心下忽地一软，情绪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然后，她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
林想眠马上看懂了手势，招之即来，一转眼就出现在夏清面前。
她就这样双眼亮晶晶地深情地望着夏清，等待她发话。
“要不你跟我去医院吧。”
“！？”小狗惊喜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去我的办公室等我。”夏清重复道。
“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
夏清拎着她的领子，往医院走去。
“真的可以吗？我在这里等你，被你同事看到，会不会不太好。”反倒是林想眠有些瑟缩了。
“怎么不好？你是我的病人，在这里等我一下有什么关系。”夏清看她这副受宠若惊的反应，心里更内疚了。她对她确实有些苛刻了。
“那等你手术结束之后……”
“我们就一起去吃晚餐。”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林想眠一时间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当她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夏清的办公室里等着了。周六的时间段，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林想眠不敢乱动夏清桌面上的东西，只是乖乖坐着，表面上看着挺好的，实际上心潮澎湃，人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这是夏清第一次主动留她。
你看，谁能说那些努力没有用呢。量变引起了质变，这可太有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