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往后同窗一年的经历让凌柒觉得,自己和莫子阑未必是朋友,但一定是冤家。
初见时的柔弱印象和再见时的淡漠或许是错觉。男生们混熟之后开始成群结队,成天想着怎么惹得女生炸毛。
凌柒是被惹的女生之一。
当然,并不是放学堵人、恐吓、威胁、敲诈、勒索等有违社会治安和良好风气的恶劣行为,而是哗众取宠的成分居多的恶作剧。最常见的套路是男生给女生起外号,引得女生反驳。或者故意反复叫嚷损人的外号,“不否认就是承认了哦”,使得女生恼羞成怒出手反击,结果是作死的男生被追了大半个操场,直到上课铃响才敢回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也就是临近操场的教室,才会几乎每个课间都在上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剧情。
本质大概是引起女生的注意,将自己和女生凑成一对冤家路窄。或者就是单纯地无聊而已。
总之四年级时,男女生之间的相处方式,还是一言不合就叫外号,和几年之后网络聊天时一言不合就斗图的效果或许差不多。小学生们幼稚地不服输和无限反击,反正时间那么长,好像永远都有下一个课间,能用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到五年级,班级搬入校门旁的有当时唯一的四楼的教学楼,四班在顶楼的最后一间。传统的戏码就此改为楼道战,但女生通常追到门口楼梯间就放弃,趴在楼梯扶手上,和半层楼下的男生在“你上来啊”“你下来啊”“我就不信你不回教室”“我也不信你不回教室”的没营养的循环口水战里僵持半个课间。
渐渐地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无趣。尤其是,当由此引发的八卦让人避之不及时,为了彻底撇清关系,“惹恼和追逐”的相处模式被逐渐忘记。
至此,我们,算是化干戈为玉帛,算是朋友了吗?
【二】
四年级暑假的时候,凌柒和妈妈跟团去了厦门旅游,期间去了鼓浪屿,去看了胡里山炮台,逛了咖啡店和各种消费商店。一路上都任由导游带路,真就“上车睡觉下车拍照”式的旅游。
同一时间,热门景点当然不止一个旅游团,人来人往,凌柒跟在妈妈身边,手就没被放开过。虽然撑着遮阳伞,但凌柒还是被下午两点的阳光晒得无心听讲解,再加上“人从众”的密集程度,个子矮的凌柒有些透不过气。
但不知为什么,在导游举着小旗子带领旅行团离开炮台景点给下一个旅行团让位时,凌柒脑海忽然变得一片清明。
不知为什么,脚步凝滞,扭头望向旁边的旅行团,像是要找什么人。
明明应该没有认识的人。也不曾听见熟悉的名字。
到底,为什么扭头寻找,为什么,忽然心底有急切的期盼,希望能看见,
——谁?
可是凌柒放眼所见全是背影,连自己要找谁都不清楚,又怎么找得见。
“走了哦!你还在看什么?”妈妈发现了她的异常,“碰见同学啦?”
凌柒皱着眉头眯起眼睛,不死心地扫了最后几眼:“可能是吧。”
“你有同学也来厦门啦?”妈妈的声音忽然变得惊喜,“在哪里?是谁?我帮你找找?”
“没,不用了,我……也不知道啊。”凌柒说完之后,自己更觉得疑惑。
被妈妈牵着走向下一个讲解点的路上,包括之后整个下午的景点,凌柒都无心看风景。
到底是谁?
我明明不知道有谁要来厦门。
那瞬间的清醒和急切,至今想起来仍然觉得不是梦境或幻觉。
甚至,有些似曾相识。
——是书店!
是书店,我遇见你时,有“另一个我在身体里泪水决堤”的感觉。
难道……又是因为你?
莫子阑。
【三】
回家后,凌柒在整个厦门旅行的照片里翻找了许多次,尤其是炮台部分的照片,但都没有找到莫子阑的身影。
……一定是错觉!
还有书店的那声“不要喜欢他”,开玩笑哦我怎么会喜欢他?他不就是作文写得好一点字写的漂亮一点人长得清秀一点说话相对没有那么欠揍一点,就算欠揍,也是比较好追到能“报仇”的弱鸡类型——你看,就算最初觉得他淡雅清爽如风如霁月,最终不还是变成了互相嘲讽追逐打闹的关系?我会喜欢他?不可能!
“那你一定要记住你这时候说的话。”
……诶?
“一定,不要喜欢他。”
……我这是触发了什么直接对话的关键吗?还是说自己真的已经精神分裂了?你真的是来自未来的我吗?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总之,不要喜欢他。”
【四】
当年还不知道Flag,只知道墨菲定律和“人的潜意识里会忽略‘不要干嘛干嘛’里前面的否定词,最终偏偏就会干嘛干嘛”。
但知道这一切套路的凌柒在内心不断地反套路:不要喜欢他不要喜欢他不要喜欢他。
给自己充分洗脑后的凌柒,从容地开启了五年级的学习生活。
五年级,四班换了新的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数学老师人称茶哥,不仅因为名字,还因为他喜欢喝茶,连□□昵称都带着茶字。他为人亲切,说话风趣,能和学生混成一片,但对触犯纪律的人绝对严惩不贷。大家私下称他为茶哥,多半有“认了这个大哥”的意思。
语文老师冯岚,本来随着茶哥的称呼该称作岚哥或岚姐,但和莫子阑在道上的称号是谐音,本着先入为主的原则,阑哥就此成为阑姐,清秀的莫子阑躺枪被降格为娘娘腔,虽然他本人并不是。
语文老师教学时字正腔圆、作风严谨,大家对语文老师始终有着“我为学生她为师长”的油然而生的敬佩之情,除了刚接触的那几天皮了一下之外,都恭敬地称呼她为冯老师。
介绍完教师的变化当然也要说说班级里同学的变化。除了男女生之间相处模式的改进(?),还有座位和职位的变化。
所谓职位就是班长和收作业的小组长。班里五十六个人分为四个大组,每组有一个语文小组长和一个数学小组长,需要每天早上到校时收齐整个组的作业,再交到办公室给老师批改,到放学前再去办公室拿回批改完的作业本,发完就放学。
凌柒在四年级下册混了个语文小组长,五年级开学时连任,和同组的数学小组长合作愉快。但这也是短暂的,开学第三周,对同学们的情况有个大概了解之后,老师们开始琢磨着换座位,把喜欢在上课时扎堆讲话的同学分开。
于是这天放学后,同学们留下来清空课桌,坐等老师指明谁和谁互换座位,就抱着书包坐到新位置上,和附近的同学进行一番或友好或冷漠的简单交流。
只要之后没有明显的矛盾和太大的冲突,新的座位表就算是定下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莫子阑换到了凌柒的同组右前方。
【五】
老师们忽略了一点:第四组原有的数学小组长被调走,又没有新的语文小组长被指定,于是凌柒每天的工作量翻倍,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然是莫子阑:“反正你要去办公室送作业,就顺便把数学作业收了嘛。”
……怎么不说你自己原来也是另一个组的语文小组长呢!凭什么每当有人交语文作业给你的时候就随手往身后一指:“交给她。她是‘第四组’小组长。”
“莫!子!阑!做人要道德一点!”
对方面上无所谓,其实眼里幸灾乐祸都快遮掩不住地摊手:“我这不就是很道德地把语文小组长让给你了嘛。”
……你倒是给我分担点收作业的工作啊!
其实一个组才十四个人,以凌柒的记忆力和办事效率,同时收发和清点两份作业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偏偏就不服这口气,更看不惯莫子阑无事一身轻的隔岸观火的样子,于是隔三岔五就和茶哥商量:“茶哥啊,我们组的数学小组长被调走了诶,您看是不是要指定一个小组长帮您收作业哇?”
其实凌柒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整个第四组按成绩排名,自己之后就是莫子阑,老师为了平衡班级内明明男女生人数一样但女生普遍优秀的女强男弱的氛围,每个组的小组长都是一男一女,“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什么矛盾也方便及时调节——所以另一个小组长一定是莫子阑。凌柒给老师提醒也只是希望老师尽早在明面上指定而已。
然而茶哥没反应过来:“啊?你收作业不是收得挺好的嘛?就是你啦。”
……可我不是过来要职位的诶!我是不想身兼数职更不想看莫子阑“逍遥法外”啊!
凌柒一脸无辜:“诶,可是我是语文小组长诶,没人主动收作业所以他们才都交给我让我一起送过来的。”潜台词里顺便参了一本莫子阑“身为前组长却没有主动收作业的担当”。
茶哥还是没理解凌柒的意思:“嗨呀那你就顺便一起收了嘛,就那么几份作业,就当帮老师个忙了啊!”然后就背过去批改作业,单方面结束了对话。
莫子阑在教室里见凌柒一脸灰暗地回来,猜到凌柒出师不利,右手支在桌面上撑着头,转过半个上身看着凌柒笑而不语。
凌柒翻白眼的动作愈发熟练:“笑个屁!”
对方一下没忍住,转回身撑在桌面上别过脸对着窗外哈哈哈哈哈哈哈。
凌柒把下节课的课本从抽屉里换出来,重重地摔在桌面上,书落下的音量控制在“附近的人能听见,但又淹没在班级吵杂声里”的范围内。凌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等。着。”
莫子阑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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