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诗菜夺魁

青穗在包间里坐着,无所事事地扣手玩,看着自己手上的厚茧,想起这些年自己送走母亲,后来又送走父亲,旁人不知,但是这一路上自己的难处,不可谓不多。

父亲走后,乡里的里正不忍看青穗一个孤女自己讨生活,便将她接到自己家,当侄女养着,到了待嫁年龄,再说门好亲事嫁出去,也算对她爹有个交代了,怎料青穗是个主意正的,一直要自己出去做厨娘养活自己,里正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便说等她过了十五岁,便放她自己出去闯荡。

就这样青穗自九岁开始就养在里正家,里正一家的儿子女儿早都成了家,连孩子都有了,青穗就在家里承担起看孩子的工作,后来还跟着孩子们上过一段私塾,识了些字,就这样过了六年,等过了十五岁生辰,青穗就辞别了里正一家,自己出门谋生路了,临出门那天,里正媳妇往青穗的包袱里塞了五贯钱,又怕她自己一人带着钱被人惦记上,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在外漏财,一家人这才把青穗送出门去,青穗现在还记得那天清晨天气极好,自己走出去老远,回头看的时候,还能看见村口的人影。

敲门声惊醒了还沉浸在回忆里的青穗,出声问谁,“叶姑娘,是我。”是宋闻舟的声音。

青穗走过去打开了门,宋闻舟轻声说:“要出结果了,醉仙楼的掌柜让大家都过去。”

青穗陡然攥了一下拳,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叶姑娘莫不是在紧张?”宋闻舟扭头看向青穗,青穗也没遮掩,叹了口气:“嗯,临到这时,总是怕的,怕厨艺不精丢人现眼,又怕输的难看导致生意惨淡。”

“叶姑娘未免过于悲观,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话脱口而出,人却没有这么洒脱,宋闻舟愣了一下,一下子局促起来:“我的意思是,叶姑娘的厨艺是我见过最好的最特别的!”

青穗也红了脸,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多谢,两人这一路就没再说话。

等到了会场,所有参赛的食肆都陆续来了,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各食肆的大厨在场上见过青穗的手艺,不是没有好奇的,见到青穗来了,有几位便上前拱手行礼,“叶掌柜的厨艺,当真是一试惊人,不知叶掌柜师从哪位名家。”

青穗站在宋闻舟身前,想了想,“各位大厨言重了,并不是什么名家,我自小看我父亲做乡宴,学了些,今日见了众位大厨,才晓得自己身有不足,还需历练。”

周围的人看到青穗这般回答,也明白这小姑娘不想在这比试中出尽风头,便不再多问,向二人点头示意后,回到了各自的位置。

不多时,醉仙楼的掌柜引着娄知县,进入会场,站到台上。得到娄知县的示意后,笑着向众人扬声道:“诸位,今日这灶火,烧的比三伏天的日头还烈,”又指着灯笼说:“诸位请看,连这灯笼都叫诸位锅气熏红啦!”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起来,掌柜又说:“然赛制清楚,须得一人拔得头筹,‘醉仙楼厨艺争锋’有幸请得娄知县揭榜,蓬荜生辉!”转身躬身迎娄知县,娄知县向前两步,从小厮端来的托盘中取出黄纸墨书,扬声道:"青州厨魁,今有妙制——雪藕冰盏。其法以玉藕层叠为山,莲子凝露作魄,桂子暗藏秋意,更著一点梅梢绛雪。酥衣承之,若金台托月;入口则三味渐显,清苦始,甘润继,终以酸甜醒神。

昔杨诚斋有“雪藕冰桃”之咏,今见此馔,方知诗中真味。观其色,素魄盈盏;品其韵,寒香沁腑。非匠手不能为,非慧心不能得。

今授此匾,以彰其:得味外之味,成盘中逸品之才。"当叶青穗与宋闻舟接过那九尺九寸的匾额,上写四个大字:调和圭臬。醉仙楼的东家笑着问她:“叶娘子这身绝佳手艺,是为谁而作?”

她耳尖微红,还未答话,忽听身旁宋闻舟温润的声音传来:

“自然是为春溪小馆的食客。”

他与她一同抬着这块匾,她抬眸看他,他低头看她,二人相视一笑。

檐外天光正好,风送桂香。

——

夜阑人静,春溪小馆后院。

月光漫过青瓦檐角,在石阶上铺开一层霜色。叶青穗指尖轻抚着新得的"调和圭臬"牌匾,檀木纹理在月色下泛着温润的光。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衣袂掠过草叶的沙响。

"这匾额挂在前堂可好?"宋闻舟执灯而来,昏黄的光晕染开他眉宇间的倦色,"正对着门楣,往来食客都能瞧见。"

叶青穗指尖微顿。灯影里,他袖口沾着未干的墨痕——是方才替她誊写新菜单时留下的。这般想着,喉间忽地泛起雪藕冰盏里那缕梅子酱的酸甜。

"太招摇了。"她转身去理架上晒干的荷叶,"不如收在..."

话音戛然而止。他的影子笼上来,带着松烟墨与灶火的气息,堪堪停在一步之遥。那距离恰如雪藕冰盏里莲子与藕片的间隔,分明触手可及,却始终隔着一层清透的冰露。

"叶姑娘。"他忽然抬手,从她发间拈下半片干荷,"今日的冰盏...可是缺了味引?"

灯花"啪"地炸响。叶青穗望着他掌心的荷瓣,想起自己临场撤下的那勺椒粉——原是要效仿"水火相济"的古法,却在见他蹙眉试味时悄悄换了桂花蜜。

"宋先生味觉倒是灵敏。"她低头整理装酱料的陶罐,"不过是觉得...暑气未消,辛辣不合时宜。"

"是么?"他忽然将荷瓣按在匾额"和"字上,"那为何我尝着,反倒比试做时更添三分..."指尖划过木纹,停在"圭臬"二字交界处,"...辗转滋味?"

夜风穿堂而过,吹得灯影摇曳。叶青穗看见他眸中映着两簇跳动的火,忽明忽暗,如同灶膛里将熄未熄的余烬。

"许是..."她伸手去扶晃动的灯盏,袖口擦过他腕间,"冰露化得恰好。"

指尖相触的刹那,他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轻,却让她想起冰盏底座那些金丝——看着纤细,实则韧得很。

"叶青穗。"他唤她名字时总带着三分墨香七分烟火气,"你可知'圭臬'作何解?"

月光偏移,照见匾额上他亲手题的小字:"调鼎鼐之和味,正庖厨之圭臬"。笔锋转折处藏着个极小的"舟"字,像是无意间落下的墨点。

檐角铁马叮咚,惊起栖雀。她望着彼此交叠的影,忽然明了那冰盏为何尝着苦——原是自己错把莲心当作了梅核,囫囵咽下了整颗。

"宋闻舟。"她终于抽回手,却将一盏温热的醒酒茶推到他面前,"明日...记得早些来试新菜。"

茶汤里沉着两粒枸杞,艳如他骤然亮起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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