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南下上海未雨绸缪

(一)

子秋和若冰虽说同在一座城,但她们因为学校不同,并且相距甚远,所以大家选择各自为战。由于身体残疾的原因,若冰并不适合一些体力劳动,所以她并没有像子秋一样去打工赚钱慢慢涉入社会。从小就是学霸的若冰选择了专心学业:参加各种社团活动,各种专业比赛,各种旅游活动,英语四六八级、计算机等级考试……她都在按部就班、一样不落的完成着。

上大学后,若冰依然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班主任力荐她加入了校团委学生会,同时她还报名参加了校园广播站的工作,以此来锻炼个人能力。其实,若冰的大学之路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以前在乡下读书,从来没有接触过电脑的若冰,迎来了巨大的学习困难,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同学们使用电脑都是两手通力合作的,若冰用电脑打字时,没有另一只手协助,她就用下巴敲或用嘴咬着笔一个一个地点着够不到的功能键。刚开始她一有空就会跑到网吧去练习,但后来发现很不安全,网吧里到处弥漫着烟味,随处可见染了头发、纹了身、打游戏的社会青年,后来家人给她买了台电脑自己练习。最终她才能“啃”下计算机这个“硬骨头”,并成功拿到了计算机二级考试合格证书。

不经历尖锐痛苦的人,不会有深厚博大的同情心。正是因为这种感同身受带来的同情,若冰选择伸出手去帮助别人。大学刚进校,若冰就积极地参加支教和志愿活动,她利用课余时间去瑢城自闭症幼儿园、瑢城市特殊教育学校、瑢城市慈善基金会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每到寒暑假,她都会去做义工,参加志愿送温暖活动。在若冰看来,帮助别人的同时也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坚强。

有次作为志愿者陪伴自闭症儿童去动物园游玩,若冰结对的小男孩名叫小雨,看上去聪明可爱但就是不太讲话。坐在大巴车上,若冰塞给他一只又大又红的苹果,小雨似乎沉迷于胸前可爱的扣子并没有回应,对于眼前诱人的大苹果也是无动于衷;下车后,看到嘈杂的人群,小雨拼命朝一棵幽静的大树下走去,干脆坐在地上不肯走了,若冰追上前去扶他站起来,小雨一边哭着挣扎,一边用手狠狠的抓挠若冰,极力做着自我保护。若冰的手被抓出深深的血印来,但她依然很心疼小雨,轻轻的抱住他、安抚他,让他的情绪尽可能平静下来……在此后的两年中,若冰一直都在陪伴着这些“星星的孩子”。和这些孩子更多的是交流方面的问题,刚开始她在网上查资料,发现这些孩子大多喜欢独处,经常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他们更需要一对一的照顾,所以陪伴是最好的礼物。

除了关注自闭症孩子,她还关爱老人,多次牺牲寒暑假时间和团队一起去看望贫困老人,给老人们送去温暖。推着老人去景点游玩、给老人拍最美夕阳照、包饺子聚餐、打扫内务、文艺表演等这些都是她们志愿者习以为常的工作。在所有认识她的人眼里,若冰就像一个被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但她却用顽强的毅力和积极的生活态度书写了自己的传奇。

(二)

原本大家都以为,若冰的先天条件不足,她的爱情一定会来得很迟或是艰难。不曾想,正是因为她身上所具有的那些良好的品质,若冰身边的追求者络绎不绝。她就像一个有着巨大磁场的吸铁石,所到之处都能成为领袖和中心,吸引那些优秀的人走向她、追随她。在众多追求者中,她偏偏喜欢那个瘦瘦高高、沉默寡言、不修边幅的数学系校友——许天波。据说他祖上三代都是农民,家境比较贫寒,当年能考上瑢城大学可是顶着全村人的骄傲,就连上学的学费还是村民们自发凑齐的。若冰和天波在学校的社团活动中相识,每场活动的策划组织安排,作为学生会干部的他们自然要身体力行,天波总会在若冰忙得满头大汗时不经意的给她送上纸巾或递上一瓶水,但凡要站上凳子张贴海报、桌椅的摆放、物料的分发,他总能一马当先发挥力量。没有其他追求者的写情书、送鲜花那般热烈,天波却是远远的欣赏她、注视她,用一份不惊不扰的守护赢得了她的芳心。

淳朴却不失帅气的天波还是学校篮球队的队长,每当夕阳西下散学时分,总能看见他在篮球场奔跑的身影。若冰闲暇时也会经常去观战,只见天波正弯着腰,篮球在他的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拍着,两眼溜溜地转动着寻找突围的机会。突然他加快了步伐,左拐再右拐,冲过了两层防线,来到篮下一个弹跳,转身即投,篮球在空中划了一条漂亮的弧线后,不偏不倚地落在筐内。这样的招牌动作,时常引得场外学弟学妹们的尖叫声。

每次午餐时间,他们会一起去食堂排队买价廉物美的饭菜,然后你给我夹、我给你夹分享美味;放学后,天波总会早早的把开水打好送到女生宿舍楼下;晚自习,他们会带上书本一起去图书馆温习功课;周末,他们会在各大社团活动和志愿活动中穿梭……这就是若冰和天波的校园爱情,平淡中带着笃定、甜蜜中带着宁静。

然而,天波在一次回家休假时分,含沙射影的告诉了爸妈自己交往了女朋友。当听说这个女孩是天波的大学校友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天波爸妈,原本苦大愁深紧皱着的脸居然笑得合不拢嘴,觉得自己儿子是大学生已经了不起了,像他们这样的农村家庭,还能再找个媳妇也是大学生,那简直就是烧了高香菩萨保佑般幸运。可是有一次,天波在闲聊笑谈中又说起了若冰,不经意泄露了她是个独臂女的事实,天波父母这对土生土长、受农村保守思想影响的老人,听后先是勃然大怒,而后却是号啕大哭;他们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幸即将来临。天波是他们家族几代农民缔造的一个大学生,这份荣光即将要被一个残疾女孩给浇灭,所以他们极力的反对着、抗拒着,但他们更知道儿子从小乖巧懂事,对人善良对事执着,他从不会轻易放弃一件事,又怎会轻易放弃一个人。从此后,若冰和天波的爱情不被父母认可,也成了笼罩在他们心头的一团乌云,若冰对这样的事情毫不意外,她选择了用包容和理解来体恤天波的父母,更明白要获得比别人更多的优秀才能嬴得认可。眼下谈婚论嫁尚早,他们彼此依然你浓我浓,继续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生活。

(三)

大二那一年暑假,子秋给胖弟弟宁夏补完课后回了趟老家,她很意外的收到了青雨的来信。原来三年职高毕业后,她很顺利的进入上海一家外贸电子厂上班,听说每年春节回家过年,她都会大把大把的花钱,请上家里兄弟姐妹去城里唱卡拉OK、溜冰、蹦迪……

这次青雨来信是想邀请子秋去她那玩两天,突然得到失散多年的儿时玩伴的讯息,子秋感到异常兴奋和惊喜。子秋也想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大都市,好为第二年的毕业早做打算。于是,刚满20岁的她决定一个人独自南下上海。

明早就要去上海了,子秋忽然躺在床上彻夜难眠,担心误了早上五点多的班车,更在憧憬印象上海的点点滴滴。索性坐起来,穿好衣服,打开早已没有频道的电视,坐在床边等待天亮。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迂啊,将来要是办个大事,你肯定整夜不睡了。”一直陪子秋睡的母亲倒是相对淡定,被她的辗转反侧吵醒,不禁数落起来。

子秋只好将身体倚靠在床头,尽量不发出声音,透过窗户,遥望夜空,思绪一番:

此次出行,在她看来之所以如此神圣,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独自远行,也意味着她将真正脱离父母的庇护,靠自己的力量去外面的世界找寻自己;还因为“上海”在她父母那一代人心中已被“神话”了,“这是一座充满着际遇与挑战的魔力之都,它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华灯起,乐声响,歌舞升平……”这座城市已被过往人视为遍地黄金那般神乎其微,而对子秋来说,她更多的是带着一种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而期待着……

当清晨第一缕霞光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子秋准时坐上了班车。坐在她身边的是一位穿着丝绸花衫、有些发胖、五十来岁的女人。

她左手腕上崭亮的金手镯很是耀眼,即便如此,还是不难看出:她是个换了一身新,正赶往大都市的农村女人。

这一刻,她感觉很兴奋,正左顾右盼,意欲找人搭讪。

“姑娘,你也是去上海玩的啊。”

“恩,是啊。”子秋似乎有些警惕,并不作太多回答。

“你去过上海吗?”子秋只是默默摇头,

“哎吆妈呀,上海我已经去过一次了,地儿可大了,人可多了,楼老高了……”听说子秋没去过上海,这位“乡下夫人”可来劲了。

“你看我身上这些行头,都是我儿子给我买的,可惜我没时间在那享福,我家里养了十几头猪呢……”

“乡下夫人”依旧滔滔不绝的像讲故事一样描绘着上海的好与美,她俨然成为了那座城市的半个主人,一副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正在藐视着子秋这个“小赤佬”。

子秋向来有自己的主观判断,不受任何人的意识左右,可是当她真正穿越了那座气势宏伟、横跨在江南江北,更象征着贫富分水岭的江阴大桥后,随处可见伴着农田的绿洲、冒着浓雾的工厂烟囱、宽广葱郁的城市公路……眼前的景象让她不得不为苏南的繁荣而叹服。

(四)

N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上海站了,子秋刚下车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莫名的眩晕,渴望深呼吸。宽广的道路、涌动的人群、匆忙的上班族,这些都让她眩晕。

“姑娘,我先走了,咱们老家再见了。”只见“乡下夫人”正扛着大包小包的匆匆和子秋道别。

还没适应的子秋只能皱着眉微微与“乡下夫人”点头示意。

“子秋,你终于到了。”正在不知所措时,身后十米处,出现了青雨的身影。

一头长而飘逸的卷发披在肩上,瓜子脸上铺着一层淡淡的妆容,化得刚好的眼影,那水水的红唇性感而妖媚;那米白色的衣服将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的白嫩而修长,将她那小蛮腰修饰的很是完美。曾经羞涩朴实的乡下女孩青雨,现在出落得如此时尚前卫,对于一脸穷酸相的大学生——子秋来说,青雨的生活状态让她既叫好又胆颤。

走上马路边,青雨随时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载着她们直奔租住的公寓。这是位于上海徐家汇小区的一处两室一厅的公寓楼,里面的生活设施相当齐全,一应具有。青雨的房间是在东边,隔壁住着她的室友:一位湖南妹子,比青雨小两岁的阿静。透过阿静那虚掩着的门,可以看到那边的床上正躺着个熟睡的年轻女子。

青雨去房间准备换衣服出去吃饭了,子秋带着好奇便四处看看,只见厨房间的锅碗瓢盆已经落了一层灰,甚至有些上了锈,揭开锅盖,更是看到令人作呕的画面:半锅的剩粥,已经发绿发臭了;再看旁边的洗手间,洗衣机上的脏衣服堆成了小山却还能闻到丝丝香水味,丢废物的纸篓里塞满了带有经血的纸,地上隐约可见爬行的小虫。眼前的一切,让子秋怎么也无法与穿着时尚、打扮漂亮的青雨联系到一起。初来乍到,子秋用隐忍替朋友隐盖着这一切。

绚丽的霓虹灯凸显着东方明珠的辉煌,外滩的洋房让人在这座城市中迷惘,黄浦江上耀眼的光芒却有一种近代的沧桑……出租车上,青雨透过车窗仔细地打量着这座前所未见的庞然大物。为了迎接子秋的到来,中午时分,青雨带着子秋来到君来大酒店美餐了一顿,依旧是来回招手打车,因为青雨的出行是绝不会去挤公交的。吃完午饭回到住处,青雨给子秋安排的活动就是看电视、睡觉。

“青雨,让你破费还请假陪我,真的挺过意不去的。”子秋不得不为青雨的盛情款待而感激。

“没事,我们小姐妹的生活每天就是这样的,白天睡觉晚上才上班呢!”青雨用不太标准的上海话回应着,打了个哈欠,便倒头入睡。

子秋脑子里忽然琢磨起“晚上上班,还可以拿很多工资”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工作,带着这些疑问,她来到厨房和洗手间,她要给青雨一次彻底大扫除。

下午五点多,青雨和阿静都不约而同的醒来,梳洗、化妆、换衣,等她收拾好自己后,子秋几乎都认不出来:

夸大其词的浓妆、低背露胸的短裙、十公分的高跟鞋。“这是上海舞女的再现,传说中的粉红女郎吗?”子秋有惊讶和疑问,却不愿往最坏处想,她只能用“城市女孩的时尚”来说服自己。

(五)

华灯初上时,青雨带着子秋去吃了地方特色的手抓龙虾,吃完后,青雨打电话让一个据说是做律师的中年男人来付了钱。接着,青雨又带子秋去了她朋友开的藤制品店,这里有两个小伙正在聊天,一个是该店老板强子,还有一个是开饭店的大兵。等青雨到来后,他们一起坐上大兵的车直奔火锅店,这又是第二顿晚餐开始,在他们大都市人眼里,管这顿叫“夜宵”。一帮人吃饱喝足后,再次坐上小车,来到“夜上海”卡拉OK厅,迎接她们的是穿着吊带服、打扮艳丽的小姐,她们的春光外露让人觉得女性的身体是那样的低廉。

“青雨姐,你今天没上班吗?”迎面走来一个粉红女郎跟青雨很熟悉的打着招呼。

“嘘!哦,我有朋友来了。” 青雨还想隐瞒,可是敏感的子秋已经什么都明白了,原来青雨也是那些女孩中的一份子,所谓的轻劳动高工资,原来就是这样的角色,子秋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索性让子秋知道自己的状况后,青雨便彻底的撕掉伪装,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目显现出来:在包间里,她和那帮男人搂搂抱抱、吞云吐雾、开怀畅饮。趁着间隙,子秋坐到青雨的身边,劝她还是找份安稳工作比较塌实。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可以让人在麻醉状态却越发清醒。

“一切都晚了,回不去了。子秋你知道吗,我就是不甘心啊。凭什么我们农村来的孩子就要活得如此悲催……”青雨举起手中衔着的烟猛吸一口,满眼泪花的向子秋哭诉着。

“青雨,这到底是为什么?要不咱们回家吧,回到以前的小镇,做个淳朴善良的人,以前小时候你就干农活、做家务、割猪草,那么苦难的童年我们多开心啊。”子秋极力地想要试图说服青雨。

青雨啥都不说,她已经毫无力气再去解释什么,只是摇摇头瘫坐在沙发上任泪水麻木的流下,眼神里透着茫然的悲凉。

曾经听老家的人说过,原本职高毕业后青雨南下上海,由学校分配到一家郊区的外贸工厂做电子操作工,至于她啥时离开的那个工厂,又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大家却是蒙在鼓里、不得而知了。子秋始终不能明白那么单纯善良的青雨会变成这样,或许是对城市上层生活的渴望,对奢侈生活的向往,对灯红酒绿的迷恋,又或是在小姐妹的蛊惑下沦落红尘,成了现在的粉红女郎。

包间里的男男女女仿佛进入了佳境,尽情的摆动着身体,呼天喊地的嚎叫着。

直到凌晨三点,那两个小伙儿也和她们一起回了住处,他们几个并不急于睡觉,而是在客厅里打起了麻将。子秋则半卧在青雨的床上,丝毫不敢睡去,她在洞察着周围的一切,等待天明……

第二天一早,天边微微泛白的时候,青雨和她的朋友们总算折腾得睡死过去。

子秋给青雨留了份道别的信,她感谢青雨的盛情,更期待青雨一切安好。于是,便逃生似的匆匆离开了那座已被灯红酒绿充斥到骨子里的时尚魔都。

坐在回家的大巴车上,子秋仍然心有余悸,青雨的变化和境遇让她史料未及,这次经历算是一次人生的社会体验吧,原本想毕业后到上海来寻找出路的她,这次算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最终决定折回瑢城。

上海之行,让她再次陷入深深的沉思:上海,这座繁华又开放的城市,它将那些渴望被接纳又无所适从的农村少女蠢蠢欲动的心给激活了,那些淳朴自然的少女经过这个都市里鬼魅生活的浸染,曾经所拥有的羞涩感在这里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纸醉金迷下醉生梦死的躯体。子秋不禁为青雨悲哀,为像青雨一样追求骄奢颓靡生活的少女们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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