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房梨和阿晴依然霸占了平安的屋子。他只能跟阿盛和四禹挤对面的屋子。
这一晚房梨才真正有些失眠。
回想刚刚在包厢时,平安有些期待的等着她夸他时的小傲娇,便忍不住嘴角上扬。
好像又发现了他一个属性,是夸赞他太多了吗?
脑海里像是装了一台投影仪,自动回放起白天的一帧帧一幕幕。
想起鱼庄外的木头走廊上,他打通任督二脉一般接上了她的调侃;
想起顶着蓝天白云,藏在衣服里的亲吻;
想起他背着她,稳稳当当走过独木桥……
夜已深,远处的山里传来一声模糊的鸡鸣。
阿晴睡着了,房梨却还是没能睡着,一丝睡意都没有,反而精神得很。
翻了个身,把手机拿过来,调暗了亮度,抱着被子翻看白天拍下来的照片。
他没有删多少,大部分还在着的。房梨一张接着一张翻过去,草地溪水里的影子合照;他头顶柚子皮搞怪的模样;她趴在他背上的亲密合影……嗯?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放大照片又缩小,房梨看了眼拍摄时间。
不记得自己有拍过这张照片,那应该就是他拍的了。
照片里她趴在他背后躲着阳光,他侧脸看向镜头,眯起一只眼睛搞怪。
唇角扬上去就没放下来过。看见他就开心,是魔法吧?
房梨把手机放在胸口,抬手按压了一下嘴角两边。
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白天在车上的争辩,上扬的唇角渐渐敛了下来。
他开头的第一句话,无不在说明,其实阿盛说的那些话就是他的想法,或许就是他们的想法,即便是在市里开店的阿盛也不能避免的大男子主义。
房梨其实是真的很不喜欢大男子主义。
排除那些真正厉害有能力的除外,平凡生活里,她所见到很大一部分大男子主义的男人都是包装出来的展示,往往都是夸大其词而能力达不到,造成了普信的结果。
可在他身上,房梨又觉得他的自信源于他的本身,源于他的拼搏。他不会说他自己怎么怎么样,他只做出结果来,换句话来说就是务实。
房梨喜欢这样的务实,却又讨厌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自相矛盾。
睡不着,一点都睡不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房梨翻了个身。
阿晴迷迷糊糊醒来:“阿梨?”
“嗯。”
“还没睡呢?”
“有些睡不着,你快睡吧。”
阿晴也翻了个身:“是不是在想白天的事儿呢?”
“嗯?”房梨奇怪她怎么会知道。
阿晴说:“就是你们的观念不一样的事啊。”
房梨躺平看着有些昏暗的天花板。楼下街道的路灯透过窗帘,洒了些迷迷糊糊的光影在天花板上,好似张牙舞爪的鬼怪,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面目,就像她和他的以后。
“阿晴,我不想留在这里面的,不然我为什么要拼命往外走呢。”
“小时候在镇上读书,看着门前那一座座青山,我总想着长大以后要走出这片大山,再也不回来。”
“我虽然怀念我的故乡,可怀念和扎根,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阿晴说:“我知道你的想法的。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好不容易混出去了,不想留下来才是对的。”
房梨没再说话,安静地躺着,最终又认命地闭上眼睛,“算了,不想那么多了,看缘分吧。”
阿晴也说是的,看缘分。
次日清晨,山林薄雾,鸟语清脆。
房梨还没醒平安就给她打了电话,摸到正在响铃的手机,她迷迷糊糊接起来:“喂?”
他在那头低笑一声,说:“还睡着呢?”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笑意。
房梨硬生生清醒过来,说:“你起来了?”
他说嗯,随后又说:“快起来了。”
房梨哼了声,说不想起,这才九点多,说完眼睛闭了下去就想挂了。
平安忙说:“就今天早起一下。”
房梨咕哝着问:“怎么了?”
话筒那边没了声音,房梨把手机拿下来,睁开一只眼睛瞅了眼,还在通话中,出声问:“平安?说话啊。”
“那什么……”他有些停顿,说:“我们家今天请客吃饭呢。”
“请就请咯,那你快回去帮忙吧。”
他的声音低下来,说:“我家请客吃饭,你们也一起去呗。”
房梨一怔,问:“我们也去么?”
“我这不正在邀请你呢。”他笑了声,说:“去吧去吧。”
房梨一想上次也去过,这次去就去咯。
潜意识里她以为阿盛四禹他们也会去,都是熟人朋友,一起去吃个饭而已。
而且,一般来说正月里的请客吃饭过后,就是可以出远门了。想到即将来临的离别,房梨心底猛地一蛰,睡意瞬间全无。
挂了电话,她起身往窗外看去,清晨的阳光朦朦胧胧洒在山里。
树梢在微风里晃动着,故乡依旧,青山依旧。
发呆地看了会儿,叫醒阿晴,房梨说平安家请客吃饭,咱们也去呗。
阿晴无所谓,她反正都是跟着房梨跑,自然是房梨去哪她就去哪。
两人起来洗漱一番,换了套新的衣服,下楼的时候平安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上了车,房梨才发现只有他们三。
她边系着安全带边随意问:“阿盛他们呢?”
平安发动车子,含糊说了句:“先走了。”
房梨点头,说:“一会儿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停一下。”
“怎么了?”他问。
“买些水果。上次就是两手空空去你家,我都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
白色越野路过一家早餐铺子的时候,他把车停下,跳下去买了一袋包子和豆浆上来递给她:“吃点早餐。”
房梨笑着接过,他还多拿了两个小袋子。房梨分了两个出来递给阿晴,把豆浆也递给她。
路过水果店的时候让他停车,她下去买了些水果放在后座,继续往他家去。
早晨还是有些凉,再一次走上怪石嶙峋的山路。
房梨降下车窗往外看,风呼呼吹着,悬崖峭壁上有了些点点嫩绿。
灰扑扑的山林开始一点点恢复生机,春席卷着大地,万物一点点复苏,像新生的希望。
“阿梨。”平安开着车忽然喊她一声。
房梨把车窗升起来,扭头看他:“咋啦?”
平安稳稳看着前方,即便朝阳刺眼也没戴墨镜,喉结滚了滚,说:“其实,我们家今天不请客。”
眉梢瞬间蹙起,房梨奇怪地问:“那……那这是去干嘛?”
他扭头看她,见她看着他又一瞬转了回去,说:“带你去见我爸妈。”
什么?
干什么??
她没听错吧???
阿晴在后面也是弹了起来,惊道:“卧槽!!那你还带着我干什么?”她往外瞅,“要不把我放这,或者送我回镇上?”
平安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说:“没事的,我爸妈分得清你们俩,也知道你们是玩得好的小姐妹。”
那也不兴这样啊平安。
后知后觉地,房梨的心脏“砰砰砰”跳了起来,像是安了一个马达,手心无措地握在一起。
是去见他爸妈哎!能不紧张嘛?
也不知道提前给她说一声,还好刚刚会想着说提上一些水果,不然两手空空地去,那得多尴尬啊。
平安时刻注意着路面和房梨的情绪,见她眉梢一直没放开,他掌着方向盘的手也是滑来滑去的,手背青筋鼓着。
“不怕的。上次不就见过了嘛。”他的话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我妈还跟你讲过话呢。”
房梨问:“怎么突然想起要带我去见你爸妈了呢?”
平安看了她一眼,手放下来握了握她交叠在一起的手,又收回去掌着方向盘。
“昨天不是有谈起结婚的事了嘛,既然确定以后要结婚,那这不是在走正常流程?不然不就是光说不做了嘛。”他挺了挺胸膛,信誓坦坦:“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
房梨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快就开始走见父母的流程。
说是说过跟他的以后,甚至确实也有想过结婚什么的,可房梨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快就带他去见父母,是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上。
阿晴啧啧两声:“你们太快了啊,这就见父母。”她趴房梨后面的椅背上,“我跟我那渣男前任,都是谈了一年多才见的父母呢,你们这才多久?”
平安往后看了眼,笑言:“不快啊,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
这个也确实是的。他们都认识十一年了,算得上是知根知底了。
同乡、同镇、同学。
阿晴扬眉,忽然笑起来:“那……这是从校服到婚纱咯?”
平安接话:“也……不能这样说吧,谈过别的就算不得了吧?”
房梨睨了他一眼,没话说,因为中间确实有过一个前任。
阿晴无所谓地耸耸肩,反驳说:“怎么就算不得了?你说你们以前是不是同班同学?现在是不是正在走向喜结连理的婚姻殿堂?只要你说是那就是!”
平安想了想,倒也认同地点头。
房梨看着他被阿晴忽悠,没忍住弯起唇角看向车窗外。
阿晴靠回去,感叹太快了真的太快了。
房梨收回视线,转了话题问他:“那你爸妈知道我们去吗?不要搞突击啊。”
“知道。”他说:“大年初一那天他们知道你在村里,那时候就说要不带你回家一起过年。”
那么早?在四禹家那时候他父母就知道了?
房梨确实惊讶:“你是不是,跟你爸妈有说过啊?”
不然他们怎么会知道?知道他们在谈着,还知道那天在他们村。
他扬着唇角笑:“我姐回去说的。”顿了顿说:“只是当时我们才刚在一起就没带你回去。”
“那现在就……”房梨睨他一眼。
平安挑眉,一本正经地说:“你都说要跟我结婚了,我能不赶紧带你回来见见他们么?”
房梨……她无言以对。
车开了一些山路,转了个弯,远远见到他家村子的岔路口。一亩亩山地梯田出现在眼前。地里是高高的莴笋和一片片绿油油的麦子。
方向盘打了一圈,白色越野冲上小路又快速转过一道弯。
白墙黑瓦的山村紧接着出现在路的尽头,瓦片上升起袅袅炊烟,一丝一缕飘向山腰。
偶尔,远远地会传来一两声狗吠和大白鹅的嘎嘎声。
温和宁静的小山村,画里一样。
房梨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没什么好紧张的,就是见父母而已,在外打过交道的人不少,俩老人家还能应付不过?
车子进了他家小道,他们在庭院前下了车,他倒了个车停在靠边。
平安父母听到车声,都从厨房里出来看他们。
平母围着围裙,边擦手边走下台阶,笑道:“哎呦喂!回来了啊。”
房梨跟阿晴拘束地喊了声“嬢嬢”(伯母)
平母笑着应她们一声,说:“饿不饿?你们先去看会儿电视,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说着往客房那边喊了声:“老大把电视打开!”
平安提着水果关了车门走过来,喊了声爸妈便带着她们去了客房。
他家的房子就是很普通的高原上农家房屋,一个大大的庭院,地板铺了水泥。
院子口是单独的洗手间,高架太阳能竖立在洗手间屋顶,院子边有颗梨树,发出几枝嫩绿的芽。
老房子是土木结构的,瓦片漆黑,浓浓的八十年代高原老式房子。
新盖起来的小洋房在右手边,客房客卧那些都在新房子那边。
房梨和阿晴跟着平安进到客厅里,平安姐姐平韵盘腿坐在沙发上,见到她们笑着说:“来这边坐。”
房梨和阿晴笑着打招呼,在沙发上坐下,电视里放着春晚的重播。
基本没人看电视,平安放下水果就出去了,平韵低头玩着手机。房梨和阿晴对视一眼,也摸出手机刷朋友圈。
过了一会儿,平安提着一箱花生牛奶进来,坐在房梨腿边的小凳子上,拆开纸箱拿了花生奶出来递给她。
房梨看着摇了摇头,他又递给阿晴,阿晴也摇头。
他往旁边递,喊了声:“姐!”
平韵抬眸,摇头,下巴比了比房梨,说:“给她们俩拿啊。”
房梨和阿晴摇头说不要。
平安便把花生奶放回纸箱,一脚踢滑过去塞进电视柜下面。
他就坐房梨腿旁的沙发边,手搭在她膝盖上,眼睛看着电视,却是把她的手拉过去把玩。
嬢嬢(niāngniāng):阿姨伯母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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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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