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赵兰辞趴在泥泞的路边,因过度催动灵力,吐出一口血来,锁骨下的裂伤抽痛,连带着延伸到眼下的裂纹也疼,眼睛和耳朵都像被针扎了。他摸了一下,确认没有流血,便捂住脸避开人向前逃去。

他选择穿梭的位置只能是华京城外,他如今用个小小的法器,都要提口气才行。

此时天还黑着,他要是能在天亮之前逃到可以落脚的地方,便有一线生机。

可惜的是,林路之也能想到这一点,赵兰辞沿着小路跑,才没过一会,背后有火光出现,竟是有几个修士和金吾卫一同追来了。

赵兰辞躲在一栋低矮的房屋背后,远远窥着那些亮光,他们发现了那口血迹,便拿着龙尺罗盘,细细搜寻起来。赵兰辞躲在几捆干草后面,将雪泥抹了自己满脸,他们发现自己,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背后忽然伸出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肩。

他捂住嘴回头一看:“惊蛰!”

惊蛰蹲在他身后,小声说:“你总算来了。”

“你怎么跑过来了!快走!现在很危险!”他用气声问她,惊蛰反倒看明白了:“你在躲他们?”

“……我回头再和你解释。”

眼看追兵就要找到他们藏身之处,赵兰辞猛然推倒那一团干草,喊了一句:“跑!”便推着惊蛰跑远。

他们哪里跑得过金吾卫,赵兰辞正欲把惊蛰推远,让他们只抓自己,却见惊蛰抓住他的衣袖,指向路边:“有一匹马。”

那匹白马竟就站在路边,无缰无绳,仿佛是早就等着他们来一样,赵兰辞此时也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翻身上马,握住马鬃便催马向前,惊蛰站在地上,眼巴巴抬起头看着他。

赵兰辞回身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追兵,一咬牙,回身把惊蛰从地上捞起来:“唉,一起走吧!”

那匹白马竟极通人性,被他双腿一夹便飞奔起来,惊蛰在他身后转了个身,双腿夹紧马腹,身子弯下,手掌一碰到地面,神力显现,便升起一丛又一丛齐腰深的稗草,这一下便拦住了一群金吾卫。

“是修仙者!”他们叫道。

此时白马已跑出老远,在夜色中变成小小的一个白点,一枚小流星。

“竟然烧我的草。”惊蛰拍了拍手掌。

“惊蛰神官,你要去哪?”赵兰辞问在风中问惊蛰。

“哪都行。”

“执墨使,那你呢?”惊蛰在背后问他。

“我要往南走。”赵兰辞迎着前方混沌的夜风,平静地说,前方黑沉夜色。看不清任何前路,向后又没有归途,就像他坠落的那一晚一样。

“那同行吧。”

“……唉。”赵兰辞又叹了一口气。

-

临水城中。

平江夜半涨水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事,城中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这回水虽然退了,巷子里仍有人到处晾晒衣物家具。说来也奇,许多人在那一夜都梦见一个小少年,喊他们快起来,人们梦里惊醒,才发现水都已漫过门槛,方才出城避难,又有一位罗仙姑施仙术,烧了神像取火种,救苦救难。

有人说那全城人一起梦见的少年就是谢家前些天早逝的小儿子,一定是天资聪颖,被山神收去做童子了,因知道有大灾才下凡来提醒全城的人。

清晨的临水城门口,早已聚集了一群做生意的人,贩菜运水的,都等着城门一开进去做活,只见两个值夜的兵士打着哈欠出来,在门口贴了一张告示,上面画了两个人,一大一小,大的那个能看出是个俊逸男子,脸上却画有疤痕,小的那个看着像个小女孩,齐刘海,双环髻。

“这是什么呀?”围观的人便有的问了。

“这是朝廷找人呢,”那士兵懒洋洋地回答,“找一个带着小女孩的青年男人,眉眼好看但是脸上有疤的。朝廷特地说了,凡是蒙面的、面容有损的、不给人看正脸的男子,都要细细察看!还有,那小女孩也不一定是小女孩,可能是什么别的样子。你们要是有看见的,也尽快上报。”

“小女娃还不一定是小女娃?”一旁的围观者疑惑起来,“这叫啥意思?那要怎么找?”

“面容有损……那若是生了癞疮的,也要给看吗?”

“反正青年男子,统统查一遍就是了!”士兵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去准备开城门,人群中年轻些的男人,顿时手脚不自在起来。

有稍微懂些周易的好事者便猜测起来了:“可能是修道的,有变化之能。”

“修道的为啥要走城里,咋不在天上飞?”

“新帝刚登基,怕不是什么重犯。可得小心些。”

人群中,一个高个子、一脸煤灰的“女人”,一身村里染缸染出来的深蓝色粗布衣服,微微佝偻着腰,紧了紧背上的背篓,牵着一匹高大的白马,混在人群中缓慢地向前走。

从“她”的背篓里,探出半个小脑袋,也是乡间小孩的样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对一切都很好奇。

若要细看,这二人,正是赵兰辞和惊蛰!

惊蛰缩在赵兰辞背后的背篓里,口中念念有词:“……一路向南,此地凡人喜食稻米,水土丰润,宜于稼穑……或许可至一年两熟,乃至三熟。”赵兰辞听见合上书册的声音,“这次回去,我定能让立秋她们刮目相看。”

惊蛰不愿驾云,怕赵兰辞一个人在地上再遇到追兵她保护不及,赵兰辞便弄了个背篓,将她背在背上,书箱顶在上面掩人耳目,二人时而骑马,时而走小路,便能时不时留在田间陪惊蛰细细看看水土,一路向南。

时间拖得越长,皇帝的追查令也追上了他们,这次进临水,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进了临水便能上渡口去坐船,沿着平江向下,等过了平江,有天堑阻隔,赵兰辞才算是能松一口气。

他没想到林路之的速度已经这么快了,他座下定有不少修士辅佐,他们已经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他的命令比赵兰辞还要快。

赵兰辞看着前面被一个一个细细查看的青年男子,心提到了嗓子眼。为了躲追兵,他把长发绾成妇人发髻,还用煤灰抹了整张脸和脖子耳后,遮掩住了裂纹,只要不露出马脚……

轮到他了,惊蛰坐在背篓里,连呼吸也是轻轻的,装作一团熟睡的稻草。那兵士看了他几眼,见是个村妇,便不作他想,手一挥,就放他过了。

赵兰辞松了一口气,从那士兵身旁经过,忽听那人叫住他:“慢着!”

赵兰辞浑身一僵,背上的惊蛰也不由自主地一动,白马不耐烦地喷了个响鼻,赵兰辞握着缰绳的掌心已经是一片冷汗。

“你……”那士兵走过来,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兰辞回转过身,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行礼,心里不断地想着,是后颈的灰不均匀吗,还是他的脚太大了,还是肩膀太宽露了破绽,万一真的被发现怎么办?要先发制人吗?还是逃跑,往城中还是城外?要不要用马匹开路?

他心乱如麻,大颗的汗珠从他额上冒出来,看起来只会更可疑。

“老弟,忙公务呢?”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个声音,赵兰辞定然是认识的。

他僵硬地回头一看,罗炽正站在城门与城外的交界处,惊异地瞧着他。

“哎哟,罗仙姑!”那兵士看见她,竟很是热情地迎了上去,“上次你教我那个法子,家里到现在都没再闹老鼠!”

“小事小事。”罗炽打着哈哈,看向赵兰辞,一脸惊异地把他从上打量到下,二人眼神交汇,赵兰辞在那士兵身后微微摇头,眼睛里充满恳求。

罗炽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怎么拦下了?这……是我妹子!”说罢亲热地上来搂住赵兰辞手臂,实则一个劲掐他麻筋。

赵兰辞:“……”

那兵士看了过来:“咳,这不是朝廷又有新令,要追查两个修士,一个男子,一个小女孩,正一个一个查验呢,别提多麻烦了。平江水患,赈灾钱粮倒是不肯多给些!”

兵士又道:“竟不知这位是……罗仙姑的妹妹?生得当真是高大俊秀。”

罗炽站在赵兰辞身边,往他背篓里一望,在麻绳缝隙里又和惊蛰打了个照面。罗炽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眼神从惊蛰身上缓缓移到赵兰辞脸上,似乎在说“你坑害我”,面上扯出一个笑容:“我家妹妹在老家干活,没出过远门,没见过世面,嘴也笨,见了谁都紧张,行了,赶紧给大哥赔个不是,耽误后面百姓多不好意思。”

罗炽拉着他就往城门里走,赵兰辞赶紧跟着福了福身,一句话也没说,小碎步跟上了这便宜姐姐。

“诶,等一下!”那兵士又把他们一行喊住了,这次连罗炽也紧张了起来,这下是三人一起冒汗珠了。

那兵士搓着手,踱步上前,竟一咧嘴笑得十分灿烂:“……不知妹妹可许了人家?”

赵兰辞这回手臂是彻底被罗炽掐麻了,他感受到背篓里的惊蛰都震动了一下。白马不耐烦地踏着蹄子,呼哧一口热气喷在赵兰辞后颈上。

“许了,早就许了,可惜呀。”罗炽这个忍不住的笑容绝对是真心的。

赵兰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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