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就在医院，江海和季余生两个伤员由荀太青和唐一寻陪着看医生，张昭带领剩下的警员将陈安押回市局。

江海被架回去以后就陷入沉默，一路都阴沉着脸，没再开过腔。

气氛无比冷凝，唐一寻和荀太青都不敢冒泡，季余生更是干脆走到最前面跟这三人拉开局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把过河拆桥做得淋漓尽致。

一头一尾的两个人都狼狈不堪，血淋淋的伤口醒目，沿途的医患均投以或惊悚或好奇的目光。

唐一寻给医院那边说明情况后，季余生和江海从特殊通道进了军警专用治疗室。

进去以后，季余生靠门边站好，明显是等江海进去先处理伤口。他观察过了，江海的伤势应该比他严重多了。

临时处理好的伤口因为江海刚刚的意外举动裂开，绯红浸染了纯白的绷带，像一小幅红梅雪景图。

江海没明着问季余生有事没事，眼睛却一直盯着他受伤的地方，意思不言而喻。

开一次性工具包着手给江海取子弹的医生见二人互相谦让的场面，不禁觉得好笑：“人手充足，你们何必非要等其中一个处理好才自己上？”

季余生闻言主动在江海隔了个空位的金属凳上落座，小护士端着装了酒精、碘酒、针线包等工具的盘子放在季余生面前的工作台上。

季余生看了一眼已经把衬衫垮下来的江海，发现对方正好左肩也受伤了。

连受伤的地方都惊人地相似。

他叹了口气，解开五粒扣子将受伤的肩膀坦露出来。

江海那边情况比季余生严重多了。

又是淋雨又是剧烈运动，伤口里的子弹一直没取，现在整块肩头血肉模糊，江海脱衣服的时候，硬生生咬牙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小块，哼都没哼一声。

见医生切除伤口烂肉，还拿镊子，季余生才迟钝地意识到江海中枪了。

小护士在给他的肩膀缝针，为了转移注意力，免得自己吱儿哇啦叫出声怪丢人，他决定跟咬紧牙关忍痛的江海搭讪。

“你怎么不早说你中弹了？”

江海看了他一眼，少有的没回答他的话。

季余生一挑眉。哟呵，几小时不见，还有小脾气了。

“你之前说你留级的事要等有时间再讲，我看现在时间就挺充裕的。”季余生吃了闭门羹，还是第一次，并不气馁，再接再厉。

江海扫了一眼室内的几人，难为情地看了季余生一眼：“老唐他们还在这儿呢……”

季余生被他逗笑了：“难不成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有我能听？”

这话说完，季余生咂出一丝不对味儿。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反正听上去怪怪的。

“不是。哎呀……”江海左右为难，想了半天，放弃抵抗，“因为打架斗殴。具体原因，至少现在不能说。”

季余生没说话了，眼里是意料之中的神光。

荀太青和唐一寻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找到了同样的担忧：知道了江局的秘密，不会被他灭口吧？

“看不出来，你这优生模范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掺着血污的金色子弹被取出来，季余生光是看一眼都觉得自己肩膀开始疼。江海像个没事人似的，除了脸色比平时更白几分，没什么异样。

“怎么就不为人知了？瞧你这话说的。除了你这种不关心八卦的书呆子，大概在我毕业之前，都是人尽皆知。”

你才书呆子！季余生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没跟他计较，但也不打算继续跟他说话了。

“唐警官，我家的钥匙呢？”季余生看到唐一寻，就想起了委托给他的事。

快有一周过去，不知道歪歪怎么样了。

突然被点名，唐一寻猝不及防起立，表情透露些许的尴尬：“哈哈……你说钥匙啊……”

他一边含混，一边拿眼神瞟江海。季余生一眼看穿其中猫腻。

这时，他那做了近八年律师的脑子恰到好处地帮他回忆起江海在病房里问过他的问题：你怎么把你家钥匙随随便便拿给别人？

季余生又忍不住笑了。行吧，他懂了。

他大度地朝唐一寻摆摆手，转身对上江海，摊出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江局，我的钥匙。”

“那个钥匙啊，我怕执行任务弄丢了，顺手放家里了。晚点回去顺便给你。”江海好不心虚地在季余生手心虚放一下，笑得像个搞完恶作剧的小孩儿。

季余生的手掌心被微凉的指尖轻轻一扫，像羽毛轻轻滑过，有些痒。

他把手收回，藏在身后，握成拳头。四指在掌心悄悄刻下月牙红痕。

“唐警官，歪歪这几天还算乖吧？我记得宠物店寄养价格是40一天。”说着，季余生拿出手机打算给唐一寻转账，“加个好友或者给我一下你的付/款/码？”

唐一寻哪里要收季余生的钱，更何况他们江局就坐在这儿，连连摆手，寻了个接口就出去了。

季余生不爱欠别人的，他看向江海：“唐警官帮了我大忙，你这上司必须给他做做心理工作，让他接受我的谢礼。否则我会良心不安。”

荀太青在给上头的领导打报告。江海这次的行动纯属没走程序的临时安排，补漏的重任全积攒到任劳任怨的荀太青身上。

听到季余生的话，他敲键盘的动作不停，心中对季余生敬而远之。季律师，真的好手段！

“没问题。”江海爽快应下。

他的右手血糊一片还在处理，左手刚包好医生不让他动，他只好向季余生那边挪了挪，支嘴道：“我现在动不了，你帮我把手机拿出来给唐一寻打电话。用我面部解锁。”

季余生抬了抬眉头，如临大敌地盯着他褪到腰际的衬衫：“你手机放哪儿了？”

“就这边的裤袋儿，你一摸就摸到了。”

牛仔裤裤袋有些紧，季余生伸手难以避免和江海的大腿一布之隔。

他身上灼热的温度透过那层布传递到季余生的手指，季余生忽然感到一阵窘迫。

他只伸了四根手指进去，食指和中指夹住薄薄的机身，迅速将手机抽出来。

“好了。”他冷着脸将手机举到江海面前，江海提醒道。

季余生将手机拿在手里操作，莫名无所适从。

按理来说，手机属于私人物品，没人喜欢除自己之外的人碰它。遑论江海一个警察局局长。可是江海看上去毫无半点抵触情绪，应该说，还是他主动提出让季余生拿他的手机。明明交代给 荀太青打或者用季余生的手机拨号也完全可以……

季余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念出声：“也不怕被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咱这是身正不怕影子歪！”江海听到了，嘿嘿一笑，朗声回答。

江海的手机布局干净简单，桌面和锁屏都是初始系统配置。季余生没干多余的事，直接点进通讯录翻找唐一寻的电话。

T排列靠后，季余生一滑页面，在联系人们飞快翻动时点了一下T的索引，眼睛注意到页面跳转前，一个联系人一闪而过，视觉暂留导致季余生看清了那一瞬的后像。

备注是老婆。

季余生古怪地瞟了一眼江海的左手，没带戒指，也没有佩戴戒指的痕迹。

他想起李阿姨拜托他的事，不禁计上心头。

“你什么时候结婚了？”季余生给唐一寻拨号后，将手机摆到江海面前。

江海拿下巴去摁免提，没注意季余生说了什么：“啊？”

“我说，局长夫人是谁？”季余生稍微改动了一下问题，重新问道。

江海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你说啥玩意儿？我没结婚啊。”

“那你通讯录那个老婆是谁，女朋友么？”季余生想到现在很多年轻人谈恋爱也喜欢把对象称呼按结婚后那么喊，据说是为了显得亲密。

江海表情碎裂一瞬，很快被他掩饰过去。江局长毕竟身经百战，有心瞒人的时候，演技绝对过关。

“你看错了吧？我应该是备注的老婆婆，我们单位外面卖卤面的那个。”

江海凭借季余生的反应推断他只是无心看到，而且没把那个联系人看清楚。不然他不会问他。

“我们小区有个李阿姨，托我帮她女儿跟你说媒。如果江局有对象了，我就替你回绝。”季余生没打算把这事瞒着当事人，原原本本说出来。

“没有，但我不想相亲。我们这种高危职业，不适合结婚。”江海拒绝得滴水不漏，实际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生居然毫无负担地把他介绍给别的女人！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自以为很有人情味的季余生理解地点点头，没继续劝。他又不是江海的长辈，没立场对人家的终生大事指手画脚。

唐一寻接了电话，声音大剌剌被音响扩音：“喂，江局有何吩咐？”

“你把你收款码发我。”江海单刀直入。

一旁装透明人的荀太青听得一头冷汗。

“咋了，这是看我表现优异，领导给我发私包吗？”唐一寻乐呵地问，“老荀有吗？是独我一份的，还是其他兄弟都有的？若不是独我一份的，那这私包不要也罢。”

季余生：想不到唐警官的真身是林妹妹！

笑不活了。紧张了那么久，咱们再放松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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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