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一开学演讲那次分享经验说过的一句话？”江海扑哧笑出声，没等季余生说话，自顾自接着说道，“料你当时就没认真听我的经验分享，肯定不记得。”
季余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在心里忿忿地否定江海的武断。
“我当时说，因为每个人都是一颗独一无二的星球，都有属于自己的运行轨道。只要你们能找到自己的学习轨道，我相信你们迟早能取得满意的成绩。其实在别的方面同样适用。月亮是地球的卫星，土星有物质光环，太阳系里的行星都按照既定轨道围绕太阳转动，银河系以恒星为单位的星系又围绕银心运动。”
江海在这个时候很不合适地讲起天文知识，可季余生鬼使神差就意会到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心脏开始怦怦跳。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不论是朋友、伴侣还是亲人，这种奇妙的吸引力法则都可遇不可求。
“浅白说来，是中心天体的引力在起作用。浪漫主义一点的解释是，当流浪的星球经过另一个星体时处于恰到好处的距离，那颗星球就会被星体牢牢吸引，找到自己余生既定的轨道，直到中心天体坍缩，它们就融为一体一起毁灭。”
江海一只手捏成拳头表示中心体，一只手伸出食指在拳周打转。
“这条法则运用到人与人之间并不适用。没有会互相吸引好到能一起去死的两个人。”季余生冷淡地评价，就像在阴天伸手戳爆一个罕见的彩色泡泡。
“阿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浪漫细胞。我的意思是，如果两个人的相遇比喻成两颗星球的相遇，那么只要那股力——对那两人来说无论是什么，足够强，他们就不会错过。相遇那一刹而形成的运行轨道，不如说是被吸引那个人的人生轨迹。因为遇到了足以留驻一辈子的风景，所以后半生的路径规划都以之命名。”
“那看样子，我们都还没遇到。”季余生耸耸肩，无所谓道。
“不，我遇到了。也许一开始不知道，后来就意识到了。”江海正色纠正，“我遇到了我的恒星，才找到了我的运行轨道。”
“好吧。”季余生没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江海看似答非所问，实际上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季余生不认可也不承认，他从小就擅长逃避和视而不见。
远处的马路传来悠邈的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黢黑老路回归宁静。
江海没说完的是，根据力的相互作用，吸引力法则必然是双向的。季余生对他有吸引力，他对季余生亦是。
二人找到海棠巷七栋，轻手轻脚上到四楼。
四年前这一起无尾盗窃，是这五起案子里楼层最高的。其他的住户凭借一定的技巧和工具都能爬墙、翻窗进入室内；海棠巷这户不仅高，而且安装了防盗窗。
就是不知道防盗窗是出事之前安装的还是之后。
“来了没用，咱们爬不进去，也没有门钥匙。”季余生捂着嘴低低咳嗽了一声，小声说。
他们在门口站了半晌，毫无收获。这家人走的时候大概花了很多心思，除了一扇灰不溜秋的防盗门什么也没留下。墙面还能看见以前放鞋架的痕迹。
“谁说进不去？”江海声音没怎么收敛，一发话，楼道的声控灯就亮了。
他笑得有些邪肆，从外套里掏出来了一个东西。
季余生顺着他动作看去，竟然是一根铁丝！
季余生震惊只余很懵逼，震惊的是江海身为警察曾经官至局长，居然会做出撬锁这种灰色举动；懵逼的是江海居然会撬锁，他的铁丝到底哪儿来的？
“你不会是刚刚从开锁师傅那里要的吧？”季余生面上无动于衷，声色如常问道。
“真聪明，奖励你第一个进！”江海二话不说，将铁丝穿进锁孔就是一阵捣鼓。
季余生头顶黑线，站在一旁冷眼纵容江海撬门，暗自思索自己究竟要不要把江所长的违法行径上报，要是坐视不理，算不算保密同谋？
季余生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咔嚓”在楼道突兀响起，江海短短十几秒就把锁给开了！
“靠。你什么时候学的？警察学院还教这个？”季余生实在忍不住了，进门之前问。
他其实更想问，作为公职人员，就这样私闯民宅好么？尽管是个空了四年的弃宅……
“付钱的时候跟师傅请教了几招。放心，没事的。一切有我。”江海这是打包票承担后果。
他既然这么说了，季余生就没有理由再扭扭捏捏畏畏缩缩，大方当作自己家走进去。
“等等。”江海叫住他。
“怎么了？”季余生脚踩在门口的地毯上，还没来得及迈入房内。
江海又从不知道哪个口袋里掏出来一双特殊材质的黑色鞋套递给季余生：“以防万一。穿上再进。”
季余生一边穿鞋套，一边胆寒江海的充足准备。这个家伙恐怕早在他提出去看看的时候就想好入室搜查了吧……
这家人经济条件不错，即使搬家后屋内大量物品被带走，凭大件陈设也能看出。
“别打开手电，客厅十点钟方向，好像是针孔摄像头。”江海从后面伸手带住季余生的肩背过身，“你先别说话，我去取。”
那摄像头的位置很隐蔽，奈何现在整个屋里空空荡荡，被经验丰富的人发现不难。
江海戴上卫衣兜帽，用口罩将自己的脸遮去一大半，借阳台的月光向针孔摄像头摸索。
他慢慢摸上去，手指隔着一次性纳米膜手套触碰到侧面一个小小的凸起，按着那个凸起往外用力，针孔摄像头就被取下来了。
纽扣式安装，很少见。
“可以了。”江海把东西装进密封袋，打开手机给荀太青发消息。
季余生闻言，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打开手电朝江海走过去。
“合理推断，当年这户人家在发现针孔摄像头之后决定迁居。不过都四年了，这个摄像头还有电？”他语速平缓地交代自己的推论，刻意打量客厅，避免自己的目光扫到江海身上。
“有点奇怪，你知道一种微型炸弹吗？”江海将装了摄像头的密封袋拿给季余生看。
季余生对着光端详，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个银色的小圆柱体远看甚至像个打在墙上的钉子或者螺丝钉。
他诚实地摇摇头，等江海进一步做解释。
“就像你手里这个，”江海还没说完，季余生猛地一甩，他连忙中断去接袋子，“吓死我了。你咋突然扔它？”
季余生目光不善地回看他：“你不是说里面有炸弹？”
“有是有，不过早就没用了。这是一种很先进的技术，纽扣炸弹和针孔摄像头一体，炸弹在没有触发之前充作电池。一般充一年左右，炸弹就会失去效果，完全变成摄像头的电池。”
江海说着，继续在房间里搜寻。
“如果炸弹还在有效期，像我刚刚那么取摄像头，就会引爆。”
季余生暗地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确定摄像头里面的电池还是不是炸弹？要是这一个摄像头还在危险期，我们就死于私闯民宅。”
“两个条件，一是这所房子荒废了四年，二是摄像头发出的光不一样。要是发绿光，炸弹就在有效期，要是发红光，就无所谓了。”
季余生默默记住了，和江海不约而同各在一方区域观察。
这家人走的时候门窗几乎关得严丝合缝，屋内仅靠阳台玻璃门打开的一条窄缝通风换气，因此积聚的灰尘肉眼看来不如季余生他们家多。
光滑的大理石地板在光线下发出锃亮的反光。
季余生微微仰头打了个哈欠，眼角瞟到沙发左边的脚下似乎有张纸。
他戴上手套把那张纸捡起来，看到上面的黑色字体已经有些褪色。
【碰了摄像头，里面的炸弹就会引爆。警察也救不了你们。】
这张泛黄的纸片像是随便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走的时候被主人匆忙遗落，掉在了沙发底下。但结合纸上的信息，就可以凭借现有线索和想象拼凑出当年的梗概。
“江海。”季余生站在原地，轻轻喊了一声。
“等一下，这个卧室也有针孔摄像头。阿生你去别的房间看看。”江海没过来，声音从主卧传出来。
季余生依言，先去了离他最近的左手边的厕所。
厕所的通风窗和阳台是一个方向，月色从四方形的玻璃进入，被上面的污渍柔化得更加朦胧。
“我怀疑这四年里，这里并非无人来过。你怎么不开手电？”江海来到厕所，手里多了三个装了针孔摄像头的密封袋和一个装了头发的密封袋。
季余生站在马桶跟前没动，背对着江海，不知看什么看得那么专注。
“你刚刚叫我做什么？”江海靠过去，“我们该走了。”
“不重要。我发现，厕所这个针孔摄像头，还在发绿光。”季余生转过头，一字一句道。
第三十五章
季余生按了炸弹，嘭，全书完（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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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行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