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犬相伴着从鬼雾林离开,直奔天狼的蛰伏之地,那是一处茂密幽深的深山,除了赶路之人,并无人烟,季罂如今有了五成功力,修为大涨,稍时便到了。
还未走近,就有大片浓稠的狼血遍布山林,充斥四野。
在季罂进去前,祸斗告诉她,“此行你或许性命之忧。”
季罂:“你现在说也太晚了些。”
她来也不是为了救谁,而是她想知道,到底谁能杀了她。
灰狼一族还未离开,他们还在翻找没有死透的天狼,发觉有人到来,纷纷龇起尖利的狼牙,此起彼伏地发出威胁的嚎叫。
季罂旁若无人地踏着狼血,缓缓走在堆砌的狼尸中,找到了千疮百孔的谢思周。
其实已经死了,被咬破了皮肉,内脏流出来。
季罂抬手合拢他怒睁的双眸,余光瞥向灰狼狼首,“靠我血气养出来的狼崽子,竟然让狗东西给糟蹋了。”
仅是一眼,龇牙咧嘴的群狼惧怕地向后退去,连灰狼狼首也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颤。
“是你救了他?”灰狼狼首认出她,当时就是她和另一个女子救的谢思周。
季罂起身看着他,唇边绽放笑意,“你杀了谢思周,那么你的命也得留在这里。”
“小小丫头,口气不小。徒子徒孙们,用你们的利齿狠狠撕碎她。”
灰狼狼首一声令下,那些成年壮硕的狼群从四面八方涌来。
对面来势汹汹,祸斗冲在前面,将季罂护在身后,张开大口,喷出赤火,又一口咬住冲锋上来的成年狼的脖子,将这体型大它足有两倍的大狼甩了出去。
灰狼狼首变幻出人形,拔出一柄长刀,朝季罂身上砍去,被杀千刀挡下。
灰狼狼首趔趄了几步,还不及反应,杀千刀便已往他头上劈来,灰狼狼首晃身躲开,杖头落在肩头,霎时间皮开肉绽,骨头崩裂,登时手臂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痛嚎一声,深知不是季罂的对手,在第二杖落下时,急急忙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柄剑。
那剑着实怪异,它不需持剑的人,就像一个活物般飞在空中,一旦锁定目标,根本防不住。
季罂下意识去格挡,剑便消失不见,随之她便感到一阵剑气自后而来,胸口蓦地一疼,剑锋从后面插入心脏,她低头去看,心脏处冒出了一截血刃。
剑未开锋,佛气却慑人,季罂暗道不好,在灰狼狼首作势逃跑时,连忙丢出杀千刀,取了他的性命。
群狼无首,顿时作鸟兽散,慌乱逃去。
“女君!”一身狼血的祸斗奔过来,看着她胸口上的利剑,“这是佛剑,女君被佛气伤到了。”
季罂一把将佛剑拔出,却还是感觉有一柄剑留在伤口,就好像无形之中还有另一柄佛剑。
季罂跟着感觉试着往出拨,非但没有出来,反而还深入了几寸。
季罂感到钻心蚀骨的刺痛,这才意识到残留在身体里的佛气化成了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深深刺着心脏。
也就是说,身体里这把无形之剑才是真正的佛剑。
“剑还在女君伤口。”祸斗也发现了无形的佛剑。
季罂额上冒出细汗,仍镇定道:“区区佛剑而已,奈何不了我。”
佛气纯正,本就是她的命门,祸斗将信将疑,又不敢替她拔剑。
“佛家的东西为什么会落在妖族手里……”他怀疑这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为了引她前来。
这不难理解,“他知道佛气可以制衡我,说明是受过高人指点。”
季罂看向死去的谢思周,“蠢东西死的也不冤。”
谢思周的三魂从尸体飘了出来,三魂出壳,到了酆都便只能投胎转世,再没有生还的可能。
季捻诀默咒,七字诀飘出来,法器的金瓣缓缓张开,纳入谢思周的三魂七魄,季罂指尖划开一道细口,滴落的血写下一个“义”字。
“做我的刀剑,好过做酆都地府漂浮的幽魂。”
莲瓣金光夺目,七字诀里的鬼兽倾巢而出,风卷残云,将地上的狼尸吞噬殆尽,连一滴血也没留下,这里平静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季罂收回七字诀,“走吧。”
祸斗迈着步子小跑跟上,关心她的伤势,“女君感觉怎么样?”
从深山离开,季罂忍着痛走了一段路,感觉剑刃越来越深,甚至有血从喉间涌出。
“好像越扎越深了。”
她扶着一颗树坐下,强行运气,企图将剑逼出。
祸斗看出她情况不对,担忧地卧在一旁。
季罂试着拔出,那柄看不见的佛剑就像生了根似的,一旦催动法力,就会刺得更深,不仅没有拔出,反而越来越深。
看样子暂时不能拔,只能尽力压制。
季罂放弃了拔剑,看向祸斗笑道:“人的血流尽了会死,我的血流干了会怎样?”
祸斗眸光黯了黯,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没有回答。
季罂也没想过要他回答,起身看着粗壮的大树,便道:“我想休息片刻,你守在下面,我上去睡觉。”
祸斗看她纵身跳到树上,在两人合抱的树枝上径直躺下,头枕着手臂,双腿惬意悠闲地晃着。
虽然那把佛剑没有刺自己身上,祸斗却能感受到那尖锐的刺痛,他一动不动地蹲守在原地,一刻钟没到,树上响起轻微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黄昏渐至,季罂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祸斗心中担忧,打算上去看看,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由远及近朝着这方来。
祸斗循声找过去,看到一匹枣红马,背上驮着一个年轻男人,到了这边后渐渐放慢了速度,似乎发现了什么。
再近些才看清那人是典乐翊,祸斗不免有些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典乐翊只听到声音,却不见人,还在东张西望四处找人,祸斗只得蹦跶着,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公子,我在这呢。”
典乐翊低下头,才发现是马下的祸斗,他惊奇了一瞬它会人言,下马来蹲在它眼前,“我记得你,在马车里的时候。你能告诉我季罂在哪儿吗?”
祸斗道:“她受了伤,睡了大半日还没醒,我正要看看。”
它走到树下,“她在这呢?”
典乐翊站在树下唤她,唤了几声仍不见动静,于是爬上树将她抱下来。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典乐翊对祸斗说着,将季罂扶到了马上。
祸斗问:“公子怎么找到这来的?”
典乐翊:“你们离开襄国后,我便跟着你们,途中迷了路,遇见了一个人自称天下事皆知的人,是他告诉我你们在这里。”
祸斗道:“那个是不是墨鸦会的?他叫三不知?”
“你也知道。”
不知为何,祸斗有不好的预感,“墨鸦会不做无利可图的事,公子是怎么求到的?”
典乐翊显然不知其中利害,“是它主动告诉我的。”
祸斗顿时皱眉,“坏了,他们可能是故意引你前来。”
典乐翊不明白,“我一无所有,没有它利用的价值。”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祸斗摇摇头,不好再多说。
*
季罂醒来时已经月上中天,发现自己躺在供人歇脚的庐亭里。
她摸了摸胸前的伤口,还是疼啊,这剑若是不能拔出,迟早会把她活活疼死。
季罂深呼吸一口气,打算起来走走,却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腿,她借着月光看,是祸斗躺在脚下,脑袋枕着了她的小腿。
狗东西睡得还挺死,连她醒了也不知道,季罂伸脚踹它,居然没醒,打算再补一脚,但看它睡得实在香又不忍心,只好轻轻扯出被压住的裙子。
起身走了两步,不妨看到亭子里还有一个人,凑近了打量,还是熟人。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靠近,典乐翊睫毛颤了颤,那双好看的眼睛缓缓睁开,和眼前的季罂四目相对。
“我说谁呢,原来是你。”季罂笑嘻嘻道。
她抱着臂,眼珠儿打着转,“你是专程来找我的?所为何事?”
典乐翊正色道:“你用自己的血救下我这样的人,值得么?”
想必是谢思周告诉他的。
季罂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割破手指都比那多,也值得你专程走这一趟。”
典乐翊:“救命之恩不是这样算的。”
季罂无所谓道:“我救你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救的人多了去,个个都来报恩,你们不嫌烦我都烦了。”
典乐翊也会举一反三,“我要报恩也是我的事。”
拿她的话来堵她,季罂乐了,“那你想怎么报恩?”
典乐翊:“任你驱策。”
这人族啊,总是喜欢把恩仇挂在嘴上,执着报恩,执着复仇,让人无语。
季罂起了戏弄他的心思,“公子,报恩不是这么报的。供我驱遣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唯独缺一个朝夕相对的知心人,我看公子条件不错,不如以身相许,你看如何?”
典乐翊一怔,倒是让她的直言快语给轰得脸颊发热,“我不能骗你。我对你毫无男女之情。”
“我亦是。”
季罂感到佛剑又往深刺了寸许,脸上却还是挂着笑,“我说的是如果再见面的话。”
典乐翊没想到她根本没有要驱策他的意思。
季罂看着他一双黑眸,“我有重要的事要办,身边不方便带人,你走吧。”
典乐翊神色黯然。
季罂问:“你可有其他的打算?”
典乐翊低头想了想,没说话。
季罂走回去踹了祸斗一脚,“起来了,再睡信不信把你卖给屠夫!”
祸斗打着哈欠睁开眼,大概没有睡醒,近乎讨好地蹭着她的腿。
“想好你的去处了吗?”季罂问。
典乐翊摇头,“世间没有了挂碍,我无处可去。”
“除了亲人,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季罂东张西望,状似随意地说了句,“浣雪坞,那是个避世修心的好去处。”
季罂点到为止,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走入月光洒落处。
“或许将来你学到了本事,真的可以帮到我。”
典乐翊眸光微亮,“那你等我,我会回来报答你的恩情。”
季罂掠了他一眼,“如果是要你杀人呢?”
典乐翊默住。
季罂笑了,“你姐姐是个好人,她一直在教你怎么活着。”
人要活着是很难的,尤其是干净地活着,“白衣但凡有一个泥点就会特别醒目,别让人间的污泥脏了你的衣裳。”
直到她的身影和月色相融合,典乐翊才回过神。
浣雪坞,那是什么地方。
也许,他可以自己去寻找答案。
妇女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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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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